第29章 間章
間章
“你醒了。”
雙眼好像被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楚身邊的人是誰。想要開口詢問,卻感受到喉嚨的不适,清楚說話會加重這種感覺,于是吉宗重新閉上了嘴。
“喝點水吧。”
敏銳而細致的覺察,加上這相當體貼的舉動,那他肯定就是綠川光了。當薄霧散去,視線變得清晰的時候,事實證明,吉宗猜的沒有錯。
很常見的醫院的擺設,這是一個隐蔽性極好的私人病房。窗簾被拉上了,索性燈光很明朗,沒有讓這裏變得陰暗起來。
左手手背有針在上面固定着,于是整個左臂都像是被封印了一樣。他努力的不去移動那只手,顯得整個人都乖巧安靜了不少。
順着塑料導管向上看,那裏的液體正有節律的的落入滴鬥,應和着他的心跳。仔細觀察,輸液架的挂鈎上,有一只烏鴉的小鐵件,那對于治療沒有任何好處。
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告知病人,這是組織的領地。對于心懷不軌的人,這是威懾,同樣的,這也是對忠心之人的安撫。
阿爾的手機上也挂了一樣的挂墜。
那是他從醫院裏順走的,當時還很嚣張的和吉宗炫耀來着……
組織當然不會因為一個挂墜,而對代號成員進行責罰。當然阿爾的興致也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在“随手”把烏鴉吊墜塞到工藤新一的口袋後,阿爾就不再關注這件事情了。
至于是在什麽時候?
當然是在體驗毛利蘭頭發的手感的那天。
做出這種事情,而不被還年幼的大偵探發現,對阿爾來說并不困難。至于它會帶給工藤家什麽時候,什麽樣子的驚吓,就不在阿爾的在意範圍內了。
他種下了一個種子,卻等不到它萌芽生根。
劃過喉嚨的水滋潤了吉宗幹澀的喉嚨。
清泉出現在皲裂的思緒田野上,那裏有新葉冒了出來。于是大腦不再遲滞,眼睛也變得有了神彩。思考的齒輪不再滞澀,甚至有種過載的感覺。
“你在昏迷的時候一直在說要回去”
“安室透就回了房子去看,找到了這個。”
一束花被放在床頭,上面還有着清晨的露水。可靠近看,就能發現它的頹态,應該是已經被放置了一天了。
它應該是在他們出門之後被放下的,位置就在院子的門口處。
沒有順着他的話把話題引向花,吉宗把視線移回到綠川光的臉上,眼神清澈而淩厲,讓所有的心虛都無所遁形。
“代號是什麽?”
很無厘頭的一句話,綠川光卻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他本來想在吉宗身體好一些的時候,再去告訴他的。
“……我是蘇格蘭威士忌,安室透是波本威士忌。”
這代號是染着血的,作為他們在任務裏,配合吉宗達成了殺死阿爾目标的獎勵。
“恭喜。”
“都是威士忌呀,黑麥也是因為阿爾得到的這個代號。”吉宗是懂得如何去加重別人的愧疚的,即使這件事上,對方根本沒有什麽錯誤。
綠川光并不打算接話,他不能接話,黑麥威士忌的代號來源,是和阿爾一起出任務。
他們不同。
他們的代號是百加得屍體上生長的作物,因為營養豐富,而結出的碩大果實。
努力分辨吉宗的想法之後,應該慶幸嗎?他并沒有表現出很濃的負面情緒。
但綠川光還是決定轉移話題。
他覺得吉宗和光現在和往日不太一樣。
不是常理上的,因為設計殺死了熟悉的人的悲痛。
吉宗平靜的眼睛裏,還有着自己看不懂的光,随着輸液瓶中液體的漣漪而閃動。
琴酒來到了病房前,似乎是路過吉宗的病房,因為好奇心而駐足片刻。但這個猜測很明顯是荒謬的,好奇心和琴酒這種人是無法扯上聯系的,那是無用的累贅。
只能說是他想來到這裏,所以他來了。
綠川光意識到了他的到來,但并沒有停下話語的意思。
“波本去查了送花的人。”
“只是個普通人。花也檢查過了,沒有毒性,也沒有炸/彈,是安全的,如果不放心就交給我去處理掉。”
按理來說,門口的密碼并沒有多少人知道的,而那束花被送到了院落裏的大門內。
不是他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
又在短暫是懷疑過是琴酒送的鮮花後,二人很快把這個荒唐的想法甩出大腦。
最終他們以為是boss送給吉宗的獎賞,把花帶到了病房裏。因為boss常年只會單向聯系下屬,所以這件事也就無從考證了。
這也是花沒在第一時間被丢掉的原因之一。
吉宗伸出自由的沒被限制住的右手,示意綠川光把那束花遞給他。
“是阿爾。”
語不驚人死不休。
花被環在吉宗的懷裏,紫色的鳶尾環繞着天堂鳥,色彩的對比很鮮明。他是平靜的,不在意別人因為他的話而多麽震驚。
“他知道你的位置?”
原本些許的愧疚立刻被後怕掩蓋。
“他說會送我禮物,我就把地址告訴他了,還告訴了他密碼。禮物放在門外可不安全。出于對我的安全的看重,它最有可能的歸宿會是垃圾場。”
吉宗可不在意綠川光的震驚。
似乎還覺得不夠刺激,他又添了把火。
“在他叛逃的時候。”
如果阿爾有想法殺死吉宗的話,安室透一個人攔不住他。
保護比毀滅困難太多了,後者可以嘗試無數次,而前者容不下一次失敗的機會。
綠川光此時看懂了吉宗眼神中閃過的是什麽,那是不再受到控制的瘋狂。一時間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直到琴酒出手打暈了吉宗和光。
手先于大腦作出反應,綠川光接住了他軟下去的身/體。
琴酒似乎是居高臨下的看着綠川光的舉動,掃視中帶着審視的意味,但他沒有深究。
“說胡話直接打暈。等他清醒了就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了。”
在不知道如何解決的時候進行重啓,是最簡單粗暴的修理電腦的方法。壞掉的電腦會被丢棄,但只要修好了就沒事了。
琴酒是簡單實用理論的推崇者。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就像是來的時候一樣,沒人挽留,也沒人邀請。
阿爾在最後想的是什麽?天堂鳥和鳶尾花有着共同的話語——自由。琴酒在掃過整張分析報告的時候,從連篇累牍裏,只看到了這個詞。
于是其他的描述都不重要了。
對阿爾的了解,讓琴酒堅信這個詞才是阿爾要告訴吉宗的。
他心中嗤笑阿爾的不切實際。
吉宗和光是天上的風筝,只有在線的牽引下才能越飛越高。如果被人出于同情剪斷了控制着他的線,在最開始,他确實可以自由的飛翔。但在最後就會一頭紮入灌木叢,被撕扯的支離破碎。
外面的世界對吉宗來說是多麽危險啊。
有人對他的才華虎視眈眈,有人試圖把人才扼殺在當場,只有在組織裏,他才可以無痛的生長,不用遭到外界的扭曲。
他會讓吉宗好好呆在組織裏的,作為自己和阿爾意見分歧的争辯。
也許在補充好了充足的睡眠後,吉宗能願意重新在這個世界上清醒過來。
綠川光這樣想。
暫時把那束花從吉宗手中抽出來呢?讓他有一個好的睡眠。
卻發現吉宗的右手越來越緊,那束花像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甚至原本安分的左手都開始用力。
針管上有血回流了,這讓綠川光只得暫時放棄了這個動作。
“冷……”
似乎被睡夢中的東西魇住了,吉宗呢喃着。
觸碰到了吉宗的左手,藥液帶走了原本就不高的體溫,冰冷的像是無機物。
吉宗在最開始是怎麽忍耐的呢?
直到他抱到了阿爾送他的花,他才開口表達自己的不适。
沒有過多的猶豫,綠川光把手輕輕的墊在了吉宗的手下。
熱開始傳遞,熨平了吉宗蹙起的眉心,也讓綠川光的心情開始平靜下來,幾天的疲憊湧上心頭。他趴在了吉宗的床邊,陷入黑甜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