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章
第 79 章
昨日的一場比武,讓秦復的名字一夜間響徹京城。當初對他北山密林殺人的事情議論譴責的人,這次也都風評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別的事情不說,就今日早上睡過頭這事,若是擱平日,最多是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同窗向博士解釋,或者是打個謊替他請了假。
如今直接變成同窗不開口,博士主動幫他找理由。
下午散學後,同窗和其他齋堂的監生們得知他沒有去上課是因為昨日受傷,都前來看望。
關心的關心,送吃的送吃,送補品的送補品,就差将東西送到他嘴邊。
後來連博士、學正等都來送溫暖。
一夕間,他成了國子監大紅人。
秦復受寵若驚,有點不适應。
自然也有人看不上秦復,覺得不就是武功好這次打敗越國高手,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監生還是要讀書科舉将來才有出路。認為秦復這次立了功勞,朝廷沒有任何表示,就是最好的證明。
即便武功再高,讀不好書,又沒背景,最後就是個武夫。
秦復的同窗聽到這話,怒怼回去:“論讀書,秦復上次月評考了一等,你自己二等沒摸着,有臉皮說別人?文不成武不就,純純嫉妒。”
那人不服氣,和其争論起來,“你們就是瞎巴結,別巴結錯了人,給自己招來禍。”
同窗怒斥他:“你胡亂說什麽?”
那人見他惱怒,更加得意,取笑道:“他立了功,過去幾天了朝廷連個表彰都沒有,就連祭酒大人和司業大人都沒有表示,這裏面什麽原因你們不清楚?”
“清楚什麽?”該同窗怒問,更多是打抱不平地憤憤。
那人冷笑,語氣譏諷:“是個傻子都清楚。”得意地走開。
該同窗被罵還要和那人理論,那人頭也不回,搖着扇子,和自己的幾位同伴說說笑笑。
同窗也被自己的同伴攔下來。
冷靜下來,幾位同伴也開始反思那個人的話,是不是秦復真的得罪了朝廷裏的什麽人,否則不該陛下都見了,還親口誇贊,最後連丁點賞賜都沒有。
他們都聽說柴公子和徐公子得了豐厚賞賜。
“莫不是得罪了陳郎将?”一位同窗說起去年陳郎将帶人拆秦復老爹靈堂的事。
旁邊又一位說,看到過陳郎将在國子監門前對秦復動粗。
陳郎将是長公主之子,又是皇城禁軍郎将,這樣的身份,那就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他的一句話,還不夠秦復受的?
這會兒又有人說秦復和寧侯過節。
越說越多,似乎秦復已經将滿京城的權貴都得罪一遍。
這樣一捋下來,越發覺得合情合理。
就在他們快要說服自己了,這日他們踏出國子監,不僅見到陳府的馬車,還見到了陳郎将本人,靠在馬車邊似乎在等人,眼睛盯着國子監大門。
這是親自來抓人的?
也沒穿官服,沒有帶刀,甚至還準備陳府的馬車,又不像。
在他們疑惑間,緊跟他們後面跨出大門的秦復好似老鼠見到貓一樣,立馬朝街道另一邊蹿。
鄒捷沖過去抓人。
秦復不好在國子監門前動武,被鄒捷攔了去路,乖乖地朝馬車去。
“想往哪兒跑?”陳岱教訓。
秦復笑呵呵道:“陳大公子,國子監門口,我同窗都看着呢!你這樣我很沒面子的,他們都要懷疑我犯了事,你要拿我審問。”
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同窗上前來,顯然認識陳岱,朝陳岱拱手施了一禮,一臉正氣問:“敢問陳郎将,秦復兄是犯了何事。在下瞧陳郎将這也不是辦公務,莫不要濫用私刑?”
秦復:嗯?
秦復拍拍同窗肩頭,江兄弟你雖然伸張正義很值得點贊,但是你扯得是不是有點遠了?
“江老弟,其實……”
“秦兄莫怕了他,這裏是國子監,哪裏人說讓他帶走就帶走!”說着話,很仗義地将秦復朝旁邊拉了拉,護在自己的身後。
秦復表示很感動,但是,“江老弟,你聽我說……”
“秦兄莫說,我信你!”
秦復:“……”
“不是,江老弟,事情是……”
江渠搶着說:“無論事情如何,我都信秦兄清白,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秦復:我真的很感動,也的确有誤會,但是你得聽我說這誤會呀!
周圍的監生有認出陳岱的,這會兒都駐足側目望過來,想瞧瞧這個剛剛為朝廷立了大功勞的人,陳郎将會将他怎麽辦,同時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幫忙。
蘇冀和邵锵出門正見到這一幕,二人觀望沒上前。這兩個人可都是不好得罪的。同時也佩服江渠的膽量,敢和陳郎将叫板。
陳岱看着江渠滿腔義氣護着秦復,笑了聲問:“你不聽他說兩句?”
秦復剛要張口,江渠又搶過話,正義凜然,不卑不亢,“無論秦兄說什麽,也不是你能随便将人帶走的。你若是想抓人,便拿府衙的文書,公事公辦。你這樣私自帶走算什麽?”說完拉着秦復就朝另一邊走,被鄒捷攔住去路。
江渠怒道:“陳郎将,你別過分,天子腳下你還想胡來?”
“果然是江學士的公子,和令尊一樣耿直。”陳岱道,“但是江公子是不是要先弄清楚情況?我就是單純想請秦公子喝酒,怎麽到你嘴裏就成了濫用私刑?江公子這算不算是對我的诋毀和誣蔑?讀書是為了明理,不是為了無理取鬧吧?”
江渠惱怒,又覺得陳岱說的有幾分道理,可心裏就是不服氣。
“喝茶得講自願吧?秦兄明顯不願意,你這是強迫。”
“誰說他不願的?”
兩個人目光都齊刷刷望向秦復,想看他的态度。
周圍的監生也都好奇看向秦復,一邊是有權有勢的陳郎将,一邊是維護自己的同窗。得罪陳郎将後果不堪設想,若是讓同窗寒了心,也太不講義氣。
秦復:我是願意呢?還是不願意呢?
他猶豫了下,笑呵呵道:“我今日有事,着實不便,陳大公子見諒。”拉着江渠準備走。
陳岱冷喝一聲:“能大得過我的事?”
秦復嘆了口氣,什麽事也大不過陛下的事。但是皇帝有事沒事盯着自己幹嘛?越國高手都已經打敗了,還想怎樣?
他轉身走近陳岱,恨恨地小聲道:“你給我留點面子行嗎?你這樣,我以後在國子監怎麽混?”
陳岱看了眼周圍監生,笑道:“那就上車!”
秦復氣憤地剜了陳岱一眼,轉身拍着江渠道:“江老弟放心,姓陳的打不過我,我不會有事的。”然後鑽進馬車。
江渠:“……”
自己說了半天白說了?
看着馬車離開,江渠還是不放心,立即去搬救兵。
秦復靠着車窗,翹着腿抱着胳膊冷冷瞪着陳岱,一副看不慣又幹不掉的氣憤模樣。
陳岱笑道:“今日不是帶你去見陛下,是我找你有事。”
秦復一聽不是陛下召見,心裏松了一截,放下二郎腿,眼睛朝車門瞄。
陳岱看出他心思,說道:“是關于父親的事。”
秦復準備逃跑的心思立即收住。
這些天在國子監沒有收到秦宅那邊的信,他也沒聽到老爹最近的任何消息。
最後得知老爹消息還是老爹和保陵府官員一起處理魏涼之事。
陳岱道:“魏涼和極樂教有勾結,父親那邊比較棘手,陛下派我前往保陵府。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所以母親那兒你得空多去陪陪。”
“派你去?”秦復驚問。
皇帝明知道他的身份,還故意放他出去。
這主要目的不是去幫老爹,是對他試探吧?
一旦他有異心,便無生路。
他望見陳岱眼中是無奈和悲涼。
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他何其無辜,如他自己所問,他做錯了什麽。
“有爹在,斷不會讓你有危險,你想回來自然能回來。”秦復道。
陳岱苦笑了下,問:“可以陪我喝酒嗎?就當餞別。”
“好!你什麽時候走?”
“後日。”
兩人在街邊随意找了個小酒館,這個時辰,酒館內客人寥寥,二人臨窗而坐。
陳岱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已經微微有點醉意。
秦復看他面頰微紅,想勸他,轉念一想,醉一場也好,至少醉後是沒憂愁的,他也陪着陳岱喝。
陳岱醉後,靠在窗臺上,望着街上往來的人群,發了一會兒呆後,轉過頭笑對秦復道:“我真的好羨慕你,可以活得這麽恣意。”
上次陳岱說這話,秦復心裏不屑,覺得陳岱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羨慕他。
現在他信陳岱是出自真心。
他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武林盟主這個身份,和陳岱相比,這個身份似乎也不算是禁锢。
“這次南下歸來,你一定會如意的。”秦復道。
“回來……”陳岱一聲苦笑,端起酒杯又是一口飲盡。
秦復看他神色消沉頹靡,有些擔心他這次南下。他被困在京城十幾年,在監視中活了十幾年,已經被壓抑快瘋了,也許他真的不想再回來了。
無論他會不會倒戈魏涼,一旦他動了這個心思,陛下便不會留他。
到時老爹要如何辦?放他一馬?還是殺了他?
放他,陛下便不會放過老爹;殺他,老爹絕對下不去手。他是老娘的養子,就老爹那戀愛腦,愛屋及烏,必然會為了救他而自傷。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哥,你一定回來,否則,娘必定傷心欲絕。”
陳岱靠着窗臺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不是酒勁上來了,眼睛也半睜半眯,昏昏之态。
片刻後,陳岱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來飲了半杯,低低舒了口氣,好似排解心中的壓抑和郁悶。
“秦復。”半晌,陳岱忽然開口喚他的名字,大該是醉得太狠了,面頰緋紅,眼睛閉着,好似呓語一般說道,“其實陛下早就安排好了……”
後面說什麽,秦復沒有聽清楚。
看陳岱身子歪着快要從椅子上掉下去,他立即起身過去扶住,陳岱已經醉睡過去。秦復忙叫鄒捷過來幫忙,将人扶到車上,送回陳府。
他坐在一邊,看着鄒捷照顧陳岱,很熟練,顯然不是一次兩次這麽照顧。
這麽多年,不知道陳岱醉過多少回。
從陳府離開,天色尚早,秦復去了仁濟醫館,要問問治療內傷藥的事情。
剛準備進門和藍煊撞上。
“盟……公子?”藍煊略有詫異,回頭朝醫館內看了眼,藍丹正在做貼膏,全神貫注,并沒有注意到門前情況。
秦復走進去站在藍丹桌子前,藍丹還在制作膏藥貼。大約發現桌前人站着不動,她才擡頭。
見到秦復,神色一僵,繼而起身微微欠身,“少主怎麽過來了?”
“謝你給我的藥,我內傷好得差不多了。”
“這是我的職責本分,少主不必言謝。”放下手中膏貼,請秦復做。
“你與我這般客氣,我若是不客氣,豈不失禮?”
藍丹聽着秦復略帶置氣的話,心頭有點不舒服,低頭看了眼膏貼,坐下來繼續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