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走到公主府後園外,秦復忽聽園內“咻”的一聲,擡頭一瞧,一只鴿子撲哧下翅膀,背着長箭在空中畫個優美的弧線。
秦復舔了下嘴唇。
這麽肥的鴿子,炖湯味道一定不錯。
擡手将最後一串烤串一口全撸了。
公主府後園占地面積比整個秦宅還大一圈,景致大氣開闊,亭臺樓閣富麗堂皇,端莊沉穩,與星羅城的小橋流水、淡雅樸素風格截然不同。
秦復追上前兩步,小聲地問:“爹,你一個武林糙漢,怎麽追到我娘的?”
他們秦家往上數三代,就是清平村布衣百姓,人家陳家祖上數三代那是前朝權貴。
在這個看重門第和出身的古代,這兩人完全沒有可能。
城主瞥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
秦復覺得這笑有點不正派。
繞過幾處廊亭和一片竹子,見到後園的一片場地上豎着兩個靶子,一位身着黑色勁裝之人正在拉弓瞄準,手上一松,箭矢正中靶心。
秦復眼睛掃了一圈,沒有見到長公主,目光又落到射箭之人身上。
繞過一排灌木,他才看清楚射箭之人的臉,正是長公主。
長公主又一箭射中靶心,箭镞全都沒入箭靶。
這真是……見一面有一面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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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溫柔端莊的夫人到氣勢懾人的長公主,這會兒又是英姿飒爽的女将軍。
他不知道自己老娘怎麽瞧上老爹的,但他知道自己老爹為什麽是戀愛腦了。
長公主轉頭望過來,冷聲命令:“過來!”如沙場将軍,威嚴不容抗拒。
秦復心頭一緊,感覺下一秒長公主就要命人将他拖下去抽幾十軍鞭。
自己老爹的性子他還算摸得清,長公主的脾性他是一點不知,不知該怎麽應對。
他求救地望向自己老爹,老爹卻視而不見,顯然沒有幫他的意思,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過來!”長公主聲音又嚴厲幾分。
秦復不敢再拖延,走上前去,拱手規矩地行了一禮。
“聽說你這幾日躲在給你爹準備的棺材裏?”長公主聲音平和卻帶着極強的威懾。
這是要問罪。
完了,不會真把自己拖下去抽幾十鞭子吧?
老爹,你倒是說話呀!
等不來老爹的幫忙,只能靠自己,他支吾回道:“沒、沒有躲,是……沒人發現。”
“沒躲?”長公主教訓,“你要是躲,是不是得把自己埋土裏?”
“自己埋不了。”
長公主聽到這回答詫異地愣了一下。
秦復開始裝瘋賣傻,解釋道:“躺棺材裏不好運功,隔着棺材功力還會減弱,所以自己埋不了自己。”
長公主懵了幾息。
這孩子腦子怎麽回事?
秦復又繼續加大火力,很誠懇地強調:“真埋不了!”
長公主更懵,目光詢問地望向城主。
城主此時方笑着走過去,“這小子躺了五天沒吃飯,估計餓昏頭了。”
秦復:對,就這樣你還搶我烤串。
長公主聞言立馬吩咐人去準備飯菜。
秦復松了口氣:老爹,還是你懂兒子。
他又故意瞄着旁邊地上肥碩的鴿子,委屈巴巴地提個要求:“能不能炖個鴿子湯?”
長公主又命人去辦。
于是,秦復就有了一頓豐盛的下午餐。
滿滿一桌子,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土裏長得,一樣不少。
甜湯、鹹湯、酸湯、辣湯,菜湯、鴿子湯,擺了七八樣。
終于吃上飯,秦復不顧形象大口朵頤,一邊吃一邊道:“比國子監的飯菜好吃多了。”
長公主将一碗甜湯端到他手邊,說道:“那就多吃點,吃完了回國子監去。”
秦復:嗯?
自己說的不清楚嗎?國子監的飯菜不好吃!
到底是不是我親娘?
“娘,兒子有個疑問,兒子當年怎麽會出生在清平村?”
長公主看了眼身旁城主,二人沉默幾秒後,長公主回道:“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慢慢和你說。”
秦復點下頭,識趣地沒再追問下去。
用完飯,他沒有回國子監,當然也沒有留在長公主府,而是回了秦宅。
秦宅已經打掃差不多,該拆的東西全都拆了,門前的燈籠也換成了喜慶的紅色。四處尋找他的人都回來,此時全聚集在正堂前。
一見到他,裴野就撲上去,給他抱個滿懷。
秦復整個人怔住。
裴野用力拍了兩下他的背,激動道:“盟主,你還在就成。”
咳咳……
“裴大俠,你再用點力,我可能就不在了。”
裴野急忙松開雙臂,嘆了口氣道:“我們還沒有比試呢,你可不能就跑了。對了,盟主,你啥時候接受我的挑戰?”
秦復:“……”
都過去一年多了吧?怎麽這麽執着呢?
“那個……等等吧,我這幾天經歷有點多,得調整狀态。”
“哦,行!”裴野很期待的樂呵答應。
秦復讓衆人對外統一話術,便是城主起死回生,虛驚一場,然後讓他們都散了,自己回書房。
這些天書都沒有翻過,心思也不在書本上,現在也該收心了。
剛走到書房,看到書案上的信盒裏一摞信,又是武林各派寄來的。
他拆開最上面星羅城遲長老的一封,信中內容是關于極樂教侵擾武林之事。前兩個月極樂教再次侵擾武林,和武林幫派産生沖突,已經有門派弟子死傷。
拆開第二封是霍谷主的,信中內容也是關于極樂教為禍武林。
第三封亦是,再拆還是。
上次自己歪打正着解決了此事,還真當他有治理武林之才呢?
極樂教為禍武林這麽多年了,前任盟主都沒解決,他何德何能?
這時枭羽端茶進來,他将信全都塞回信盒內。
“這個給城主送去!”
枭羽放下茶盞,“少主現在才是武林盟主。”
“城主還是前盟主呢!他沒把問題解決就想辭職不幹?辭職了也得回來把問題解決了,快送去!”
枭羽張口想說什麽,最後一個字沒出口,抱着信盒出去。
秦復拿了卷書,如今老爹找到了,武林的事有老爹解決,以後自己能夠安心讀書了。
等尋個機會卸任,自己就“無官一身輕”喽。
越想越開心,看書都思路通暢了。
次日秦復回國子監銷假。
馬學正已知他喪禮期間人消失,親爹靈堂被拆的事情,很生氣地詢問他怎麽回事。
值房內的其他博士、學正等人也都齊齊看着他,想聽聽他有什麽說辭。
此舉有悖人倫孝道,荒唐至極。如今事情在國子監內傳來,監生們議論紛紛,影響惡劣。
秦復笑呵呵回道:“我爹沒死成。”
衆人一愣。
馬學正嚴肅教訓:“什麽叫沒死成?什麽話!”
其他博士、學正跟着附和教訓。
秦復笑道:“是學生弄錯了,我爹沒死。”
馬學正臉都黑了,“這都能弄錯?”
看着一張張緊盯自己,并且摩拳擦掌要對自己進行一番深刻思想教育的師長們,秦復一臉真誠發問:“你們不替學生高興嗎?”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悶頭一想,是啊,人家爹沒死,這是天大好事,可喜可賀,應該高興才是,怎麽還怪罪?難道想人家爹死嗎?無禮,自己太無禮!
諸位博士、學正們立馬展顏笑道:“高興,恭喜。”
“多謝諸位博士、學正,那……學生回去讀書寫文章了?”
“去吧去吧!”
秦復後腳跨出門檻,諸位博士、學正們發現不對。
本來是要教育他的,怎麽成了反思自己?
滑頭小子,下次得狠狠教訓!
從馬學正的值房離開,經過榜牆,秦復走過去。
白水書院的學子這次月評成績并不理想,一等前十中沒有一個是白水書院的學子。最好的是易韬,也只在一等第十二名。
齊項義和岳傑在一等後排,整個一等白水書院就占了十人,幾乎都落在二等裏。
秦復勉強茍了個三等中排,蕭纓他們直接落到第四等。
因為這個結果,端陽節程維揚被兄長教訓一頓。
也因為這個成績,白水書院的學子被國子監的監生譏諷嘲笑。
秦復将榜牆上一等前排學子考卷通覽一遍,發現自己和這些學霸的确存在很大的差距。
他站了許久,直到有人拍了下他的肩頭。
回頭見到齊項義。
“很不好受?”齊項義問,笑容中帶着一絲苦澀。
在白水書院,他也屬于一等前排,所以才有機會來國子監,但是第一次月評,就落在了一等最後排。
秦復笑了下道:“談不上,只是在想怎麽能夠提高學問。”
“無非是一靠名師,二靠勤奮。”
名師的話,白水書院的講師們和國子監的博士們不相上下,最多就是學子們剛來,還沒有适應國子監的教學方式。
至于勤奮,別人他不知道,但是他們宿舍四個人的确不夠勤奮。
無論找什麽理由,結果都是最殘酷的。
他看着一等前十的名字問:“齊兄可知道這幾位是什麽人?”
“嗯!”
齊項義給他從第一名到第十名逐一介紹,十人中有六人出身書香世家,三人是高官子弟,只有一人出身普通,卻是去年一府解元。
這大概就是差距。
白水書院的學子,有幾個是這樣家庭背景的?
別人不說,就他認識的這幾人中,他、齊項義、蕭纓,祖上都是江湖習武之人,最好的就屬程維揚,正兒八經書香門第。但這家夥太不争氣,考了所有白水書院學子中最差的。真是把程山長的臉都丢盡了,難怪被程大人教訓。他都想上去踹兩腳。
齊項義忽然轉開話題,關心詢問:“聽聞令尊病情好轉,不知是何病症,可有我能幫上忙的?”
“多謝齊兄關心,沒什麽大礙了。”能吃能喝,活蹦亂跳,還能打人!
“那就好!”
……
秦復回到宿舍,見到程維揚和黃孚一個看書一個寫字,蕭纓坐在窗前發呆,不知道苦思冥想什麽。
見他回來,三人立即上來關心詢問他父親的事。
秦復還是那一套說辭。
蕭纓提議:“過幾日休沐,我們去看望令尊吧?”
程維揚和黃孚也贊成。
秦復:咱們感情沒到這份上,倒也不必。
“他老人家在別處靜養,不在秦宅。”
幾人這才放棄。
秦復怕他們又多問,轉開話題詢問他們對這次月評有什麽想法。
程維揚和黃孚二人立即面色失落,很不不滿意。他們一個是山長之子,一個是監院外甥,最後卻墊底,的确面上無光。
蕭纓倒是有些無所謂,他本來也不走讀書科舉的路子,不過是在國子監讀兩年書,磨磨性子,以後随父從軍。
秦復道:“我和齊項義商量個策略。”
三人目光都齊刷刷看向他。
秦復将‘一帶一’‘名師補課’“學習交流會”詳細計劃和他們說明。
三人舉雙手表示贊同。
學習從來宜早不宜遲,立即付諸行動。
當天白水書院的四五十名學子就坐在了一起,将計劃具體實行方式定下來。
一帶一,帶着秦復的便是齊項義。而名師,秦復決定在張玉弛沒回來之前搭乘程維揚這個便車。
畢竟程大人是學富五車的大才子,朝中學問比他深的沒有多少人。
計劃确定,衆人開始實施。
白日有問題自然是請教博士們,晚上或早上遇到的問題,便去請教帶自己的學子。
同學之間相互監督督促。
國子監監生們見白水書院的學子每天幾乎把博士、教谕們給霸占了,開始還取笑他們受打擊魔怔了,後來感覺情況不對跟他們開始搶博士。
只是他們并不清楚白水書院學子私下裏學習更瘋狂。
瘋狂幾日後,休沐這天,秦復和程維揚、黃孚約好去程府,剛踏出國子監大門,秦復便見到了陳岱。
他今日沒有騎馬而是乘坐馬車,此刻人正雙手插懷站在馬車邊,冷着一張臉,目光很不友善地望過來。
秦復讓程維揚和黃孚先去程府。
見二人上了車,秦復才走向陳岱。
“陳郎将有何貴幹?”
“上車!”
“有什麽事就說,我時間寶貴着呢!”
“先上車!”
“這麽神秘,還不能說了?難不成讓我給你治隐疾?”
“渾小子!”陳岱朝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扯着他的後衣領朝車上塞,臨上車還從後面補了一腳。
此時站在國子監大門口的邵锵幾位監生雙手插懷,搖頭瞥嘴,齊齊發出“啧啧”同情之聲。
“暴力!”
“下手真狠!”
“好可憐!”
邵锵冷笑道:“不知道要被帶到哪裏暴打呢!也算他倒黴,得罪誰不好,得罪陳郎将!”
“你說會不會被打殘?”
“明天還能來國子監嗎?”
“我覺得可能來不了!”
幾個人看着陳岱的馬車走遠,邵锵道:“走,咱們喝酒慶祝慶祝。”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