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孕
有孕
崔哥埋着頭算賬,夥計上前問二人,風湮讓夥計和阿葵一起去,自個兒上前敲桌子。
崔哥喚道:“夥計招呼客人。”
風湮就站那扯繡絹,一塊、一塊、一塊……世上怕是沒這樣的了!“你夠了,呆子,算再清楚也給我敗家了。”
“客官稍等……”崔哥猛地擡頭,“三弟!”
“五十四兩三千錢。”
“哦,”自然而然落筆寫下,解葉算賬總是對的!
崔哥歡喜拉着他坐,倒上茶水,笑呵呵:“你回來了。”
呆子,我就沒走,你小姨子天天來瞧我!我是不是就去你那溜達!
“事情怎麽樣?”
風湮蹙眉頓時明白,笑道:“已經解決了。”那只是個借口。
崔哥又起身去取出一封書信,道:“雲家的郎主回的。”
“辛苦你了,”風湮取過收好。
“爺,該算賬了。”
崔哥又開始記賬,風湮就在一邊看着,他寫完要撥算盤,風湮就笑着拿過筆寫下錢。
薄舞來便看見那人執筆書寫,那樣的姿态,那樣笑着說話的陽光樣子,卻在看見自己那一刻就冷了臉。
“你怎麽來了?”崔哥繞開風湮迎上去。
薄舞面色不好看,低頭走過去,搖搖頭便眼前黑,惡心,看見那人的臉色就不舒服。惡心,聞到食物更惡心。
“你拿開些。”崔哥忙喊夥計把吃的拿開,“不舒服應該多休息。”
“喲,郎主,我瞧着夫人是不是有了?我家那口子懷了就害喜想吐。”
“快去請大夫!”
風湮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不由上前一步,再走近些,越過了崔哥,伸手拉住薄舞的手。
薄舞只覺心顫了一下,那人卻只是落在脈上,指尖的溫度甚至要灼燒了自己的皮膚。
風湮只覺眼前黑影越大,阿葵上前默默靠在他身後。很快收回去,轉身便走。
阿葵忙囑托:“麻煩送到浮游。”阿葵追出去,裙角拂過靠在一邊的乞丐,喚着“爺”追出去。
薄舞蹙眉,沒有結果,這人卻走了。
“唉,可算到了,該死的乞丐擋路!”夥計罵罵咧咧,将大夫拉上來。大夫把脈,薄舞不由瑟縮了一下,片刻恢複正常,直到大夫說出“恭喜”,心裏卻有種內疚之感勃然而起,剎那變成汪洋。不解、不懂、不該有的情緒,明明自己的丈夫這般歡快,只想着那人的眼時黑黝黝的,深不見底,沒有一絲亮光。薄舞輕輕朝着崔哥揚起嘴角,依舊冷冷清清的性子,平靜如波。
“懷孕了嗎?是呀,多麽幸福,若是和我一起要想長久,便會剝奪了她為人生母之樂,我不能。罷了,好省照顧,以後她的消息除了大災禍便……不要報于我知。”風湮的一席話,阿葵不知道其中緣由,卻能領會那份悲涼。
風湮酗酒他也不敢去幹涉,幹涉一個傷心欲絕的人發洩便是将那人推往死地。
風湮那日的心不平靜,他多麽希望自己是把錯了脈,卻又那般自責自己居然不希望她有着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好兄弟有了子嗣。孩子,多麽美好!可是……對于自己而言卻不是,從來不是,自己的阿娘為自己挑選的新娘首要便是不能有孕,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呀!為了自己,阿娘可以不要孫子後嗣,可是作為阿娘誰會不想要個孩子,阿舞也是想的吧!仰頭便是一口酒,壇子滾下懸崖,消失了。酒,你也不能解我的愁!
秀禾找到他時快吓哭了,那在懸崖搖搖欲墜的人影,多麽叫人擔憂可怕。“你不要犯傻!”
那人回頭揚着酒壇笑得沒心沒肺,道:“我是那麽愚笨的人麽?”
“太是了!”秀禾沒敢說出來,“你回來。”
那人搖搖頭,秀禾只好挪着步子移過去,“你不要和那麽多酒,”抱着膝蓋坐在風湮身邊。
“酒多好,杜康消愁,只是可惜這酒醉不了我!不用擔心。”
“擔心?誰擔心你?你這脾氣也真是沒人及得上了,有懶散,有愛喝酒,平白叫人為你揪心,自個……”
“自個如何?我本就陰晴不定的性子,便是好壞不辨,不是你呂洞賓好心,壞極了浪蕩花心,游手好閑!”
“不,你不是,雖說你的确不識好人心,卻不是那樣不堪好不好?”她擡眼看着風湮,風湮的面發紅,那樣的豔色就若冬日凋零中最豔麗的紅梅。“還說就不好,這是四杯醉,你這幾壺?”她伸手想拉着風湮回去,離開這可怕的懸崖。
水秀禾冷不防讓風湮反手一拉,這一拉一翻身,她便在他身下。躺在他懷裏,秀禾心亂如麻,慌忙要坐起。風湮小心摟着她翻身,抱住她在懷裏,那般的緊致,等她平複再看時,那長睫垂下,遮住了那雙修長的眼,就這樣……睡了?
秀禾想推開他,可是那方便是懸崖,不能,甚至動也不敢輕易。“解葉,解葉,風郎,你醒醒!”她輕輕拍拍他的背。
風湮動了,她方放心些,可是下一刻心卻揪起,那人居然就那樣直直朝着懸崖翻身,手已經伸出去抓住,根本來不及思考。
風湮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半個身子在懸崖外了,秀禾拉着她,面上那般恐懼。“上來,快……”
他伸手卻是去推脫秀禾的手,沒心沒肺的笑,那般毫不在乎!
“解葉……”眼看着那人消失,秀禾悲痛嘶鳴,本來尖銳的聲音一時響徹,那樣的悲傷徹骨。
“傻丫頭,哭什麽?”那樣的調笑聲音,沒心沒肺。
秀禾撲向那聲音便是撲打,風湮任由她,半晌見她累了,一手摟住她,另一手持着紅豔的嬌花遞上。
秀禾偏過頭,噘着嘴,面上風吹着還冷。“壞東西!”
風湮将花別在秀禾發間,摟着她道:“好人,我知道你好。”知道你好,我不敢面對那樣的凄厲的悲鳴去放縱,怕只怕下一刻便和你黃泉路上相遇。
“你在幹什麽?要喜歡你便搶回來,我……我只願你好好的。”
這一退便退了執着,只要你好,只要你好……
“我便是這麽想着,只要她好,忘了我也罷,只要她好,可是我很傷心……”所以才會更懂你說此話的傷心,“你很好,秀禾。”
“你瞧得見還沒瞎!走了,回你家!”
“好,好,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家!”
且說阿葵在浮游心思飄遠,丹萍來的那時便醒悟過來,“你怎麽會來這?”
“循着紅繩便進來了,這是莊主的居所?看來一夜未歸。放心侍從在林外,我沒有讓他們進來。”
“紅繩?”阿葵垂眸想起了,買了的錦緞想給他裝飾便綁了紅繩,讓侍者進來收拾了,竟然擔憂到忘了取下。“妹妹來此可有什麽需要的?”
“姊姊在擔心莊主嗎?”
阿葵笑笑道:“莊主許是哪個巷子抱着美人喝酒呢,不要擔心。”
“不會的,莊主從來不與煙花巷的女子過夜!”
“喝酒,喝酒……許是醉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莊主醉過。”
阿葵猛地站起,“躲起來。”
“什麽?”
“躲起來,你的莊主不會想在私人的領地看見旁人!”
外邊一聲高呼,是女子聲音。“哇,這是你的屋子?好漂亮!想不到你這醉漢還找得回來!挺厲害!”秀禾歡愉,那樣翠綠的竹樓由着錦繡絲帛裝點,美輪美奂!
阿葵見不對,自己也随着躲了起來。
“自然厲害!水秀禾,我這般厲害,你要一生一世記得我,一生一世喜歡我,不許忘了我!”
忘——簡直是風湮最痛的傷,忘了便沒有那一起的記憶,沒有一起的記憶哪裏還是最愛那個……
“是,一生一世記得你,喜歡你。”這完全是敷衍醉漢,卻也是情動深深。
“一生一世太短了。”
這樣的聲音低些便叫人心疼。“是,千生萬世,生生世世喜歡你。你看你這般好看,又這般難纏,這樣厲害,必須記得!”
“哈哈,”風湮笑出聲,由着她扛回去,坐在榻上卻撈着酒便喝。
“你怎麽哪都能撈着酒?”一手拿過,秀禾拿着放在遠處的櫃子上,倒了杯冷茶來,放下道:“喝!”
風湮一手便推開,秀禾手沒把穩,那東西碎了一地。“你……你做什麽?”那是怒了。
“哈哈哈,我可愛的紅顏!”風湮卻是一把抱住了她翻身上榻。“你給我解酒吧!”
“你……混蛋,放開我,你把我做什麽了?”秀禾一手打他,心一下酸的到鼻子。“花心人,你騙誰?你這一輩子只愛哪一個女人,你後悔了我怎麽辦?傻子,竟然比我還傻,我願為你妾,你敢要嗎?你真敢?”
風湮起身,自個倒茶喝了。
“醒了?”
“你這解酒藥太猛,不敢不醒,你做我妻子吧,臭丫頭!就容我醉這一回!”
“不要,你總會醒的,醒了我怎麽辦?我可不會守活寡,也受不了活寡!”
“好了,回去吧,我送你。回家莫要告訴你姊姊和我這花花郎君在一起。”
“我就要告訴她我和你這花花郎君厮混了。”她咬着“花花郎君”戲谑,卻沒料到風湮的慌張。
“別,不要氣她,我送你歸家!”
“你倒是關心姊姊,要不是姊姊嫁人了,姊夫是你兄弟,我真懷疑你歡喜我姊姊,姊姊可是那般美麗。”這話半含酸。
“女人真愛吃醋。”
“男人有好得到哪去?今日何人啊試情崖喝酒爛醉來着?還借醉占我便宜……”
“伶牙俐齒,我可不知道我做了什麽!”
“得了,反正別人瞧我這無父無母的也浪蕩!”
“秀禾,你是我見過最美好的女孩子!”
“哦,勝過她?”
“她是我一生的遺憾,那是我最愛的,即便變了也是那般愛。”
“別再我面前說這些,請問吃飯吧!我餓了。”
“好,好。”風湮拉着她出去,臨出門回頭盯了一下櫃子。
“姊姊,還不出來,走了。”丹萍笑得有些讓人不喜歡。
“快快離開。”
“我還沒有好好見……”
“走,”阿葵難得地不耐煩,“你以為爺不知道我們在?爺生氣了。”
“姊姊多心了,哪裏有?”
“快起霧了,速速離開!你若是保證自己出不去,你若是能保證也見了你不生氣,那你一個人呆着吧!”
“我……我……”丹萍只有追出去。
秀禾進來家門,那人沒有進來,臨別還說讓人傷心的話,什麽叫放手,我喜歡也沒幹涉你,你有什麽好煩惱的。什麽游戲結束,既然不玩了,那麽正式在一起吧!看着那人發愣便湊上去親吻了那豔色的唇,緊緊一個擁抱,之後便是躲走,入了門,插上栓,捂着心口便是喘氣。
“我居然……居然……就是忘了是軟的涼的還是……”
遠遠一個身影轉過角落隐于黑暗,蹲在花前月下,卻是一個人,淚不由落下,為什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