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愛她,舍了她
愛她,舍了她
水家挂着白燈籠,沒有人來拜谒,薄舞一身素服坐在階前,看見二人上前看着崔哥便是比劃詢問,崔哥很憔悴需要她關心,至于那個人,那個人在她印象中便是強大的,不需要她多餘的關心。
那樣的溫柔不是我的,風湮垂眸,面上依舊冷若冰霜。
果然這個人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甚至是讨厭吧!薄舞感覺到冷。
“娘死了,投壺死的,安靜美麗。”
風湮感到不安,不該,本來的愧疚如何償還?不該。“為什麽?你為什麽不攔着她。”
疼,被捏着地手腕生疼,果然是讨厭我的。她掙開他的手轉身朝裏面跑去,風湮追上去拉住她,“為什麽不攔着,你明明可以……”
“為什麽要攔?”清冷的聲音、熟悉的聲音,那樣不柔和,那樣尖銳,“他們有過最美的誓言,同生死共白頭,為什麽要攔?”她再一次掙開他,俯身摘下一朵花,“每朵花都有生命,生長在這裏也沒人看見它的美。現在它死在我手裏,我看到了它驚人的美麗,這便是安息,何必執着什麽天長地久?她死了有如何,至少我見證了這份真情,至少她安息了!”
她又不說話了,腳步聲傳來了,她轉身跑到崔哥身邊,比劃:“你娶我吧!”
崔哥驚喜,擁她入懷,盡是安撫關愛!
薄舞只覺溫暖了一些,沒有風了,可是自己難道更瘦了,為什麽身體越發空。那個人,那個對自己面無表情冷漠的人離開了。
風湮到浮游,秀禾躺在榻上昏昏沉沉,他聽着她喚着爹娘,喚着自己。阿葵給她擦汗,抱住她掙紮的身體,嘆息:“好女子,可憐。”
“阿葵。”
“風君。”
“她醒了通知我。”
如此冷情?“風君要遠游?”
“我受傷了,這個地方我待不下去,照顧好她。”
風湮才走不久,秀禾便像是知道一般清醒過來,渾身疼痛。阿葵忙派人通知,安撫她躺下。“你受傷了,不能亂動。”
“這是哪裏?你是誰?”
看着純潔無暇的眸子,阿葵不由有些遲疑,半晌道:“這是浮游閣,我是葵娘。”
“葵娘?”浮游,她聽過,她的師父說過,之前這是重樓繁華的歌舞歡場,不是什麽幹淨地方。
“別亂動,郎君要來,您這樣我會挨罵的。”
“郎君?”
她一陣冷顫,阿葵見她這般便知道誤會了,卻不去戳破。
“葵姨,郎君來了。”
阿葵起身揮手,一陣腳步聲傳來,秀禾忙閉上眼睛。
“不是說醒了嗎?”風湮的聲音,涼涼的卻很溫柔。
“可是郎君吓壞的,與妾無關。”
“那便當我白走一遭。”風湮只當阿葵調皮,不願意他離開,可是不得不離開了。
“解葉……”
風湮見她醒來,忙回身讓她躺好,眉心輕颦,道:“你受傷了,不要動。”阿葵看着形式也就退下了。
秀禾看着風湮只是落淚,一會兒又是笑,真好他好好的,眉眼間是對自己的關切,那麽美好的眉眼,那樣好看的鼻子,那樣溫柔的唇在說話,他的唇一定是柔軟的,有一點點涼。直到風湮說起姊姊的婚事才驀然回神,“什麽?”
“你姊姊決定嫁給崔哥了。”
她的歡愉是那麽直白,直白地讓風湮萬分不悅。
阿葵看他出來,便進去和秀禾攀談,郎君對這個女孩子還是不一樣的。“秀禾娘子放心,現在的浮游可和之前那個不一樣,這兒的女兒都是可以自己選擇的,沒有人會逼迫,反而會保護她們。”
“這是葵姨改變的?葵姨很厲害。”
阿葵聽她改變稱呼,不由更喜歡這女兒,感覺純白的東西雖說看上去很單調,卻是複雜的人最喜歡的,安全呀!“你喜歡這兒?我可聽說你唱歌極好聽,聽你說話聲音想來錯不了。”
“真的好聽?”
“嗯,我這兒的女孩子都比不上你,是最好的。”
秀禾不由微紅臉抿嘴笑了,最好的他會喜歡吧!他好像沒有聽過我唱歌……
一個月,秀禾好了,身上的傷疤也讓風湮用皇宮秘藥弄了幹淨,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可是什麽都發生過了。
薄舞對秀禾放心些便由着崔哥辦理婚事了,兩個孤女沒有依靠會很苦。
風湮的憂傷是一日勝過一日的,婚禮前,風湮約了薄舞出來,薄舞到他面前才驚詫于自己的不拒絕。
二個人,孤男寡女,四際無人,風湮忍無可忍拉住了她的手,一時間她卻不想拒絕,拉着就不放可好?這樣的想法太過放肆,太過羞恥。
“阿舞,你将三郎的一切忘得幹幹淨淨。”
“你……說些什麽?”說便說個清楚,招惹了就不要離棄。
“哪有什麽?只是我喜歡的一個女子将要成親了,她将得到安樂、平靜,那個人會對她很好很好,她一定會幸福,我很高興。”說着高興的話,卻是落淚。
薄舞舍不得,他的眼淚像是刀戟紮心,她不想看到,這個人的悲傷他不想看到。
“為什麽哭?”
“因為我不能忘,你要成婚了,我為你高興。”
“你約我便是為了這些不着邊際的話?”只是這些,憤怒,不甘。
“打擾你了,”這是的風湮便是優雅的君子,“祝你幸福。”離開,必須離開了,不要回頭。
薄舞看着離開的人,不由邁步去追,奔到那人面前卻只是冷冷問話:“你是誰?我的是什麽人?為什麽在我心裏那麽重要?”
不,薄舞不知道自己已是滿面的淚水。這淚是給他的,記憶裏沒有的他,是他的阿舞給她的三郎的。
風湮忍住去觸碰,忍住為她拭淚,已經忘了的孽緣如何再續,續便是辜負更多的人,那些愛惜他們的人,續便是有可能再一次讓這深愛的人受盡傷害。選擇注定被傷害的短暫相愛,還是相忘江湖放她安樂幸福?風湮糾結過,反正那份痛苦至極承受得更少,不如就自私愛了!可是不能,那是自己深愛的女孩,那般愛惜,不惜為她犧牲自己,怎麽可以讓她受到那樣的傷害,反正不能白頭,又可比去許諾同生死,當初錯了,雖不悔卻不願再錯。
“你是水嘉禾,我是風湮,你忘記了,我不想再繼續,問到答案又如何,現在的你很幸福還不夠嗎?人不能貪心,貪心不好。”
莫名其妙的男人!
下一刻男人溫暖的懷抱讓她都變得火熱。“不要哭了好嗎?我總是讓你哭,我快瘋啦!不要哭,不要哭……”
那是唇,這個男人的唇居然是溫熱的,不是薄涼,是多情的暖。吻落在面頰,落在淚痕上,薄舞覺得自己在融化,在冰解。
淚會幹的,尤其在風裏。火熱過後還是冷,更冷。并肩回去,沒有言語,還能問什麽,那人不答。問他為什麽方才那樣嗎?那人還是不會回答的,許着那樣的事情也怕是他常做的,那樣風流的郎君只怕是僅僅見不得女子落淚。
崔哥瞧見二人百年歡喜迎上,手牽上薄舞的手,全是喜悅歡欣。
“你就只看見自家娘子?”風湮打趣一問。
薄舞只覺這人薄情道可怕,怎麽可以讓一個人上一刻深情得像是要人命,下一刻卻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你小子怎麽來了也不和我說?”
“我瞧佳人,也不想瞧你!”
崔哥面色有些發紅,表揚了自家妻子就像是表揚了他。“嘿,我結親請你吃一頓。”
風湮的眼落在微微偏頭的薄舞身上,她沒有看他,一眼也沒有。“我可來不了,南疆要我走一遭,有大事呢!”
“那麽遠?那……”崔哥有些遺憾,解葉是他小時共患難的好友,好不容易有聯系的也就這麽一個。可他如今也的确不是那個好耍的孩子了,有正事,有打算,他不能幹涉呀!身邊的未婚妻面色雪白,手卻涼了。“嘉禾,身子不舒服嗎?”
薄舞拍拍他的手背,笑笑,這笑都是疲憊的。
“回去休息吧!我有時間回來看你,那日我來不了,可還需你招待幾個稀客呢!”
“沒問題,我會好好招待的。”
風湮回身要走,崔哥護着薄舞,細致體貼地将外衣披在她身上,心酸的,真酸。他喚一聲:“崔哥,你來我和你說事!快,我可走了。”
崔哥跑過去,風湮正色一句輕道:“并不是什麽事都得說實話,并不是說實話才是好的。水伯之事你耿耿于懷,聽我一句記住,錯在我,非在你,不要強加罪名再身,不要辜負了她的婚姻,不要打擾到她的幸福平靜,不要說,忍下去,兄弟。”
風湮一聲口哨,一匹烈馬奔來,親昵蹭着他,翻身上馬,天際唯有頭也不敢回孤影去,唯有落寞無助的崔哥,唯有那個靜默看不出情緒的女子。
結廬黃昏,新人拜過天地,欲入房時卻來了豪客。
崔哥相迎,只當是風湮說的客人,客人說了名姓,竟是豪門之家,出手極其大方,态度卻非常誠懇謙卑。最後進來的阿葵,代表的便是風湮,除了自己的送禮,手裏還托着個匣子。“這是風君給二位的新婚賀禮。”
崔哥打開匣子,男子的飾品占了一半,另一半是女兒家的飾物,其中最耀眼的便是一塊單面雕琢着芙蓉白玉牌、一塊蝴蝶雙佩玉、一支三色彩鑽紫釵,一對血色比目魚。
薄舞搖搖頭,閉上眼,有些難受。“我先回去。”聲音輕輕的。
可是接下來卻是四個捧着匣子的人款款進來,四人一見薄舞容顏便跪倒在前習慣一句:“拜見好窈”,半晌又齊齊道:“賀主子新婚。”衆人全看着新嫁娘,薄舞也是不解,看着崔哥,崔哥也是茫然。
四人退後一步打開匣子,第一個匣子打開便是清香一片,裏面是胭脂水粉。“健康郁氏贈崔夫人。”
第二個是一支精巧的竹笛,很樸素大方。“健康蕭氏贈崔夫人。”
第三個是一盆多姿的菊花,儀态萬方,嬌豔動人。“白羽清露司馬女郎菊贈崔夫人。”
第四個匣子打開只是一張薄帛,兩個俏麗的女郎此時進來跪伏在地。
薄舞打開薄帛一看。“多情自古空餘恨,終了總被無情傷,一段相思萬古長,二心相悅世無雙。水天一諾轉頭忘,多情天涯子流亡。”薄舞只覺心頭插着尖刀,寸寸是血,竟是失手丢棄了這東西。
侍者卻是依舊報着:“臨安王妃梅姬贈與三姊……”
“好了……三姊莫傷心,不過五妹為那人鳴不平罷了!”打斷話進來的女子一身白衣,幹淨爽利,容貌卻似那菊花嬌豔雍容。
“四女郎。”侍者皆呼喚行禮。
白露顯然自個呆久了山野,不習慣這套了,揚手止住,微微蹙眉,一擺手四人退下。
這時候有個嬉皮笑臉的男子竄了進來,倒是一樣的模式。“菊,總算追上了你。”瞧見紅妝的薄舞卻一下噎住了,“這……”
“夠了,上青你不累嗎?”白露蔑了他一眼,便朝向薄舞,伏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禮道:“三姊,五妹并非有意,不過同情程……那個癡情郎罷了。他處心積慮哄我們四姊妹來,只為三姊能得到親人祝福。我知道來是不對,甚至說得這麽多更是錯。可是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你只有這樣忘記了,才能平安、快樂,遠離那些本不該你承受的血腥殺戮。”
“菊娘,你說她忘了?怎麽可以忘了?不要玩笑,尊主瘋了嗎,将最心愛的女人拱手送給他人,還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騙你們來送什麽祝福?”
“你不懂,他比你理智,上青,你太可愛了,那麽直白純粹!”白露起身朝着薄舞微微俯身告退,上青忙追回去。紅衣一閃,卻是新娘也追出去了,三個人像是神技,根本沒人追得上,崔哥跑去只見空影,阿葵蹙眉複笑着拉他回席,招呼客人,客人都是人精,哪會冷清!
薄舞朝着黑暗大聲追問:“我是誰?你是誰?程……他是誰?”
“菊娘,你太沖動了。”
“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瞞了就是瞞了,騙了就是騙了。只是我竟然沒有想到他居然毫未告訴她。”
薄舞只聽着那女子聲音。“三姊,好好過日子,要開心快樂,不要讓愛你的人那麽受傷,你幸福他就值得。記憶不重要,忘了好,只要你知道梅蘭竹菊是你最好的姊妹,一輩子的。”
上青對着薄舞一句:“您回吧!新郎還在等着你。”
薄舞恍然大悟,她是崔哥的新娘子了,怎麽可以……她慌忙回去,白露不由嘆氣。
上青拉着白露道:“殿下活着,你為什麽不開心?”
“她把我忘了!”
“他把尊主都忘了呢!”
白露心中生出憤懑,取出一支長笛便吹奏,《月谷謠》,那是她們的曲子。
薄舞聽到曲子,熟悉的旋律,眼前恍然間便是幾幅畫面,是清泉環繞的石洞,清冷孤寂,是撒着花瓣的床,那水滴滴落,花瓣随着水流而去,蝴蝶環繞在膝頭,只有淚水和蝴蝶。淚水是谷雨的,蘭花在幽谷散着幽香;笛聲是小滿的,竹影在月下婆娑;劍影是白露的,菊花在清臺雍容華貴;琵琶反彈的是小雪,梅花的紅像是她的顏色。
回到屋中,所有人入席了,崔哥看到她回來,只是看着她輕輕笑着,燈影下,薄舞只覺那溫和的笑容連自己都感到了安穩安全,輕輕一笑便随着喜娘回到房裏。她看着那對蝴蝶和發釵,不由發愣。
崔哥在秦淮玉的引領下認識了那幾個來歷不簡單的豪客,阿葵姨倒是借故先退席了。
崔哥回房的時候,看着燈下的美人不由覺得一生無憾,這樣的美麗讓他覺得亵渎了,他受她的感動的是她的善良和親和,現在卻有些驕傲。
崔哥上前握上她的手,薄舞卻沒有感覺了,她的感覺你觸碰過很多的手,只有那個人,那個對自己永遠冷冰冰的人讓她顫動。崔哥的雙眼是憐愛包容的,她卻想起了那個人的眼睛,狹長的眼梢帶着冷鋒,卻是冬日的梅花,帶着意外的豔色,看着誰像是看着最精致的玉器,除了她,他看她一點都不柔和,尖銳鋒利。
崔哥輕輕抱住她,她閉上眼睛,腦海卻在疼痛,那個親吻自己的人,那個強勁擁抱自己的懷抱,就是痛也不忍心去回憶。崔哥的擁抱也是溫柔的,觸碰是憐惜的。
“不……”
“怎麽了,你不舒服……”
薄舞搖搖頭,伸手為崔哥更衣洗漱,熄燈安眠。
秀禾作為小姨子卻沒有出席婚禮,本來也是失意的,她的身子不好了,葵姨的浮游她不介意,葵姨也便帶她來了這兒方便照顧。
今日的浮游依舊的燈火輝煌,可是□□卻被嚴格制止了喧嚣,花園的水潭蒸起煙霧,紅色的檐燈好像是湖邊的螢火。
琴音凄涼得撩撥人心,明明說了今晚禁夜,為什麽還有聲音。
那是一棟別致的小樓,單獨列出,沒門沒護,珠簾垂墜,環繞四周。那人就一身素色大袖衫,就靠着木欄,纖長的手指撩動琴弦。那樣的神情是她沒有見過的,她見過的解葉是笑着的,歡快的,幽默的,讓所有人快樂!
她不喜歡這樣的悲傷從他身上發出,這樣的琴音凄涼得徹骨,不喜歡……
“葵娘,葵娘。”風湮的呼喚帶着憤怒。
阿葵奔來,帶着狼狽,衣衫不整,看見秀禾便趴下俯身在風湮腳邊。風湮無疑是暴躁的,那酒盞就那樣砸下來,碎在二人身前。
“風君……”
“我說過不許人進來,你聽不見嗎?”他拂袖起身,态度恣睢,身影卻是孑孑。
阿葵拉上水秀禾便道:“水娘子,快随我走吧!”
秀禾眼望風湮的背影,心下難受,推開阿葵的手便沖了出去。跌跌撞撞出去,卻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淚落了半晌又恍然想起,不對,他的心豈會那般堅硬冷酷,那不是他,不該是他。琴聲又響起,那樣寒涼徹骨,她站起身子跑回去。
阿葵顯然是害怕了,就那樣守在階前,秀禾來便讓她攔住了。“回去吧,水女郎。”
“您讓我進去吧!我不會亂來的。”
看着身上還帶着污泥的女兒家,阿葵有些不忍,卻仍是道:“郎君心裏不暢快,您請回吧!讓郎君清靜。”
“就一次,葵姨,就一次,以後我都聽您的。”
阿葵說實話是不甘心的,這樣的悲傷怎麽可以降臨在那樣明媚的人身上,不應該的,那人本就該是最肆意,最随心所欲的。她退後一步,讓開身子由着秀禾進去。
秀禾倒是沒有了平日的急躁,她與薄舞一起生活了那麽久,有喜歡薄舞的姿态,這安靜下來倒是舉止間十分相似。她看着抱着琴倚在一角的人,紛亂的長發委地,燭光下面上晶瑩,那是眼淚,她見過他喝酒,卻第一次見到他這般狼狽地醉酒。
跪坐身前,風湮擡眼,那人真像……想他的薄姬。“阿舞。”琴換了方向,面前撥動琴弦的是阿舞。他搖頭,不,今天是她大婚之日,她不會在這。閉上眼,輕聲悠揚舒緩,讓人安心靜氣,酒醒了也沒有停下。風湮睜開眼,握住那手,只是平靜道:“這是她的琴。”
琴聲戛然而止,秀禾不懂這句話的意思,手腕的疼痛卻讓她知道了這個男人的拒絕。“我實在不該在這兒喝酒,走,晚了,我送你回家,以後不要來這間屋子玩。”
秀禾沒有感到失落,随手手腕讓他弄得有些疼,這句話卻更讓她喪失感覺。跟着他回去,他沒有強求靠近,她也拒絕他靠近自己的家,他沒有問理由,不問不敢。在坊間買了好酒便躲進了迷霧林,迷霧林可以做任何事情,沒有人會幹涉,沒有人打擾。
“蒼天,你不過是一片虛空,憑什麽将命運冥冥注定?”
身邊衣袂飄飄,風湮耷拉一眼,是白露,又閉上眼喝酒。
“我以為真那麽大度。”
“無聊就和上青生個孩子玩去,走開。”
“不要激怒我,既然認定自己做對了,就不要憂傷了。”
“我真不像你,對于感情,你都可以那般剛硬的堅持,我卻不能。畢竟是最愛的,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也會悲傷,也會想要去奪回來抱在懷裏。我在控制自己呢,你不要打擾我。”
“不要傷心了,過去的終将過去,幾十年後你會發現沒有什麽好難過的。”
“其實我覺得自己挺蠢的,愛我之前她有個徐慕華,愛我之後卻成了大宋的長公主劉妩,之後是劉濬的王妃。我根本什麽都不算,我找她,別人問我找的是我的誰,我卻答不上。我算什麽,解葉的飛花是情人,風三郎的阿舞也是情人,只有逍遙王妃才是有名分的,卻是個空頭,我們居然連個真正的名分都沒有,說什麽大婚,說什麽最盛大的婚禮,現在她和人家結婚呢!簡簡單單的,卻安樂極了!”
“感情,麻煩,你便不能如我一般,灑脫一些?你明明看上去那般潇灑,斬斷了再四海遨游不是很好嗎?”白露實在不懂。
“愛她,才舍了她。”
風湮搖搖頭,白露和他完全不同。“我可憐上青。”
白露推開他的酒壇,道:“他是男人,他有耐心,難道我沒有?女人,碰不到,久了就不會癡心了。”
“哈哈哈,碰不到……哈哈,久了就不癡心了!哈哈,萬一這一追就是一輩子呢!可憐……”
“若是一輩子那樣了,也算陪伴了不是?”
白露一句,風湮啞然。
“我不懂那些,卻也知道情愛不是用來囚禁的,不要困死了自己。”
“是,不過你也逃不掉。”風湮向後仰身躺在翠竹上,看着白露背影,“你對他好些,他從小就沒人疼挺可憐,跟了你也離了自家唯一的血親也,小滿有了孩子……”
白露離開,身後是劍出鞘聲,是詠嘆聲,是酒壺破裂之聲,蕭蕭解葉,她握緊拳頭控制一下好戰心。擡眼看着眼前男人,問:“為何還在此?”
“我準備好了吃食你還沒回來。”
“你怕我離開,為何又讓我一人進去?”
“你和尊主說話,我進去不好,你不會走。”
“你不是他的仆人了。”手放在男人的面頰上,上青不由心裏暖暖的,白露的手卻并沒有停留多久,收手轉身:“我要去拜訪二姊,她的孩子長得應該很好看。”
“啊!”上青驚喜,“我又當舅舅了!”笑得傻氣。
白露蹙眉有些嫌棄,道:“舅舅有當兩次的?”搖搖頭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