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崽沒睡到将軍!
狼崽沒睡到将軍!
“你意如何?”
皇帝的一番話落在不同人耳中,便有不同的解讀。
阮君道低頭不語,敖明光帶着些許擔憂看向十一皇子,眼中的擔心倒是真切,只是真假就由人而定了。
敖明胤低頭睨一眼敖星,眼中帶着濃濃的怨恨——西荒匪亂這幾年一直起伏不斷,官府過去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随便都能解決得了,現如今這麽肥的差事竟然落到了敖星頭上,皇帝想要給他立功機會的意圖昭然若揭。
他已經二十有四,太子于東宮,時不時還能幫皇帝批批奏折,自己的位置卻十分尴尬——沒有太子的位置,也沒有下頭弟弟們受關愛的機會,不但沒有建樹,甚至近來已經被關了兩次禁閉。
母親的耳提面命,敖明光的表面友善和暗地裏的處處相對,敖星的少年得寵……敖明胤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若是這差事能落到自己頭上,父皇說不定也會對他刮目相看,到時候就算敖明光是太子,他也比沒有功績的大哥高出一頭!
朝堂中一時之間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所有人都在等着敖星的回答,敖明胤深吸一口氣,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願替父皇排憂解難!”
衆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了敖明胤頭頂,就連皇帝都坐直了身子,目光中帶着說不清的情緒,甚至還能從其中看出一絲笑意,敖明胤分不清這到底是譏笑還是贊賞,索性當成了後者。
敖明光在心中嗤笑一聲,沒有出來說話,敖星也讓到了一邊,他倒是随意,西荒戰事他有聽說,被那群享慣了榮華富貴的貪官“打”成了兒戲,若是可以,他不想将時間浪費西荒。
“十一,你覺得如何?”皇帝卻似乎決定今天一定要在他身上問出個黑白,再次将話頭抛了過來,敖星只得應道:“回父皇,兒臣以為長幼有序,若是二皇兄願意前往,兒臣也願意将機會讓給二皇兄,一切聽父皇安排。”
裴雁洲在阮君道身後不遠處瞥了一眼敖明胤的臉色,二皇子臉上陰晴不定,卻還是壓着心情等着上頭的決定。
敖明胤今天所作所為的确讓人對他另眼相看,卻是覺得他愚蠢至極,皇帝本就有意讓敖星前往,雖不知以為如何,他這出來搶風頭的架勢怕是沒法在皇帝眼中落得好印象的。
“好一個長幼有序!”皇帝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龍椅扶手,“那便由二皇子去吧。”
“謝父皇恩典!”敖明胤大喜過望,跪下謝恩,擡起頭時龍椅上已經不見了皇帝的身影,那大太監愣了愣,才想起來喊退朝。
敖明光帶着敖星等人離開前,笑着去和敖明胤打了招呼:“後日就要出發去西荒,先在這裏祝二皇弟大捷了。”
Advertisement
裴雁洲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敖明胤臉上難掩欣喜,反而是他身邊的喬瑾不見喜色,就連喬瑾都察覺到了皇帝意不在他,二皇子還歡喜成這樣。
“希望他不要死在西荒。”敖星忽然道,敖明光停了下來:“十一皇弟所言何意?”
敖星哼了一聲:“他若是死在西荒,按他手下那群人的腦子,估計要猜忌是我在後面搞鬼了。”
敖明光拍拍他肩膀,勾起唇角:“那便祝他不會把命丢在西荒吧。”說完便自顧自朝東宮而行,敖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拽着裴雁洲的手在自己肩頭拍了幾下,試圖蓋過敖明光的觸碰,眼中難掩嫌棄。
……
敖明胤的确沒死在西荒,大年夜的第二□□中就傳來消息,二皇子在行軍途中染了風寒,高燒不退,又遇上林中沼氣,雖說溜了條小命,卻是無法再帶軍了。
大軍滞留半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只能派人将二皇子連日送回羽京城。
龍顏大怒,然而徐貴妃在身邊哭了幾次,又礙着敖明胤大病未愈,皇帝最後也沒給敖明胤定罪,只是為了不落人口舌,又讓他禁足數月這才作罷。
二皇子在皇帝面前讨了個不愉快,只好借口在家中養病,閉門不出,倒是真有幾分閉門思過的模樣。
敖星将朝服脫下扔在一邊,恨恨道:“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堅持幾句,就算自己帶兵也不用收拾爛攤子!”
裴雁洲跟在他後面将衣服撿起來,他也是沒想到,最後這個差事還是落到了敖星頭上,新年還沒過完就要連日趕上大軍行程,最重要的是自己沒法和他一路,幾日過後便是羽京城最大的廟會,皇帝将會前往寺廟中為民祈福,他必須帶兵巡邏,四處護衛。
敖星也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從朝上回來之後心情就不怎麽好,一個人生悶氣,直到門外傳來熟悉的飯菜香味,他這才不情不願地來到廚房:“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
“我也想,只是皇命難違。”裴雁洲回首将他牽到自己身邊,兩個人在小板凳上擠着坐下,卻沒有一個人說難受。
敖星看着他手下火星點點,洩氣一般道:“明天就要出發了。”
“這是立功的好機會。”裴雁洲低聲道,“也是接近皇帝的好機會。”
若是想要取得皇帝的信任,這一步是必須的——敖星要做的不僅僅是報仇,更是要了無痕跡,正大光明地報仇。
他要的是報仇之後的未來,而不是一時的雪恨。
敖星頭靠在他肩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我相信你,一定能打個勝仗回來。”裴雁洲騰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腦袋,兩個人依偎着,跳動的火苗照亮了敖星的半邊臉:“你會來找我嗎?”
裴雁洲低聲笑着:“唔,我會找個正當的借口——如果可以的話。”
三品将軍想要随意離京不是件容易事,更何況他還是敖明光身邊的人,皇帝這次刻意派敖星出去,一定覺察到了他們的“小勢力”,所以這幾天裴雁洲和鄧長鈞基本上都是分開走,甚至連程子平都不怎麽來往了,為的就是一個避嫌——這是太子的意思,也是他們幾人的本願。
幾人都不是怕死的,只是身後還站着偌大的家族,沒人願意連累父母九族。
次日清晨,裴雁洲遠遠地目送敖星出京,少年人騎着已經被羽京城熟悉的白狼,一身紅衣铠甲,意氣風發……只是臭着一張臉,眉頭緊緊地蹙起,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想起昨夜敖星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和自己更進一步,他就忍不住揚起嘴角。
緊趕着回府換衣服去上朝,卻在枕頭邊發現一個玉雕的小狼玉飾,并非巧匠手筆,玉石是好水種,只是看得出來少年雕功笨拙,卻是下了心思,隐隐能看出是皎月的身影,卻比皎月整體小了一圈,頭上還刻出了一條帶子。
裴雁洲看了半天才發現這應該是一條抹額。
敖星親手雕了小狼崽,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放在了他房中。
裴雁洲将那玉石握緊,最後系在了佩劍上,當他匆匆路過敖星的宅子時,停下來看了許久。
敖星是真的離開羽京城了。
裴雁洲抿緊唇,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地覺着,自己其實是連一丁點兒的寂..寞都忍受不了的。
就在此時,一聲呼喚驚醒了他,不遠處一輛灰色的馬車停在路口,九皇子敖子玄神情嚴肅地朝他正招手:“裴小将軍,我有事與你商議。”
……
“太子殿下。”敖子玄低聲叫了一聲眼前正在看戲的男子,身後跟着的裴雁洲繞過他站在了此人身後。
敖明光穿着便服,只身一人,盯着戲臺子上那小娘子眉目如畫,盼着情郎回心轉意,似乎真的沉浸于此,和朝堂之上的謙謙君子判若兩人,只是開口時的冷靜語氣驚了來人:“九皇弟,敖星一走你就來投奔本宮,二皇子那邊真就逼你這麽緊?”
敖子玄在他示意下坐在右側:“不瞞殿下,若非十一皇弟救我兩次,恐怕現在和您說話的已經是臣弟的冤魂了。”
“本宮倒是想知道,你有什麽本事,能讓二皇子對你步步緊逼,甚至大費周章想要你的命?”敖明光招招手,立刻有人上來換了茶水,戲臺子上咿咿呀呀唱個不停,小娘子被婆子攙了下去,換上那還蒙在鼓裏的老父親和婆子對峙。
敖子玄看了一眼等候在周圍的仆人,敖明光随意擺擺手:“都下去。”
“此事說來話長,臣弟就揀重要的說了。”見周圍無人,只剩下裴雁洲和敖明光,九皇子這才小聲開口道,“在說之前,臣弟希望殿下答應一件事。”
“說吧,什麽事?”敖明光終于舍得将目光收回,悠哉悠哉地看着敖子玄。
九皇子堅定道:“送我和裴小将軍去西荒助戰敖星,臣弟這段時間怕是沒法呆在羽京城。”
“哦?你倒也罷了,為何要帶上雁洲?”敖明光直起背,“好啊,本宮答應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敖子玄拿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這位長相普通,看似毫無長處的九皇子沉下臉。
“實際上并非二皇子要殺我,而是徐貴妃要殺我。”敖子玄握緊茶杯,手背上都崩出了青筋,“徐貴妃并非南國徐國舅的女兒,我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