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與鬼共眠06
與鬼共眠06
洛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室友。
室友發現她看自己，奇怪地摸摸手腕上的小蛇問道：“看我幹嘛？我的臉沒洗幹淨嗎？”
洛塵低頭點開消息。
消息來自一個她不認識也确定沒有安裝過的應用。她非常确定，在昨晚之前，她在手機上也沒有見過這個應用。
她點開“無限填坑”，找出系統的那條提示，看到是傍晚七點發來的。
時間能對上，她想道。今天早上七點，鐘聲敲響七下的時候，系統發出提示，倒計時七十二小時，那麽晚上七點，正是倒計時六十小時。
不過六十小時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在過去的十二小時裏面，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條系統提示。
這個問題先放到一邊，洛塵又點開那條“鄭柒向您發送一條消息”。
鄭柒：我和其他七個人在1401-1405，十四樓還有很多空房間。
鄭柒：我約了幾個人，晚上八點去二十四樓，你和陳拾去嗎？
“陳拾”是室友報的假名字。當時她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可信，也不知道在這個無限世界裏，玩家對其他人說出真名是否安全，所以洛塵報出的名字是洛十一，室友報的名字是陳拾。
洛塵問室友：“鄭柒聯系過你嗎？”
室友摸着蛇頭滿不在乎地說：“嗯，他問咱們晚上去不去，我沒理他。”
洛塵稍微放心一點：既然她和室友收到了同樣的消息，那麽至少，鄭柒沒有特意針對她做什麽。
“晚上你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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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搖頭：“要去也不和他們一起去，誰知道他們是人是鬼。”
洛塵點點頭。這一點她很贊同。她現在連自己是人是鬼都想不通，哪裏有心思去想別人？
那些人一窩蜂地去二十四樓，那就随他們去吧。洛塵想到小女孩在十四樓下電梯，而那些人現在就住在十四樓，覺得背後有點涼。
她開始整理現在已有的信息：
公寓樓內，按鍵特殊的有三個樓層，四樓，十四樓和二十四樓，今天早上，小女孩在二十四樓上電梯，在十四樓下電梯。
據其他玩家透露，王別在死前曾經對小女孩冷嘲熱諷，譏笑她找不到自己的眼睛，聯系到她自己對小女孩的态度和小女孩對她的态度……
——待人（特別是待鬼）要有禮貌。洛塵默默地給這一條劃了個重點。
“晚上去四樓看看吧。”洛塵提議。
室友懶洋洋地看她一眼：“我沒意見，無所謂。”
洛塵恐吓她：“性命攸關的大事，你現在無所謂，到時候遇到鬼了，我也扔下你，讓你和鬼去說無所謂。”
她覺得她的話對室友沒什麽效果，室友仍然只顧撸蛇腦袋，不過好在她的态度似乎端正了一點點，至少坐直了一點點。
洛塵嘆了口氣，給鄭柒回複消息。
洛十一：你們七個人一起去？二十四樓可能鬧鬼。
鄭柒：當然，任務就是讓招鬼。
洛十一：我去四樓。
她回完這條，收起手機。
雖然她開了飛行模式，卻仍然能收到信息這一點很不科學，但既然鬼都出現了，洛塵決定先把她對科學的追求放下。
保命要緊。
“你說過夜是什麽意思？”洛塵忽然發現任務說明裏有個疑點，皺着眉問道，“過夜從幾點開始算？天黑了就算，還是從半夜開始算？”
“……不知道。”室友沉思片刻，遺憾地搖頭。
洛塵看看時間：下午七點二十分。
“走吧，去四樓看看，萬一是天黑了就開始——這天也馬上黑了，別到時候不給咱們算時間。”
室友一改懶洋洋的姿态，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抄起西瓜刀塞進袖子，然後看向洛塵：“走！”
洛塵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吓我一跳，我以為你要砍人呢。”
室友嘻嘻一笑，按按翠綠的小蛇腦袋，把她塞進袖口。
洛塵仔仔細細地把下午準備好的衣服穿在身上，各種她覺得能用到的東西也塞在口袋裏，檢查過手機仍然在飛行模式，這才準備出門。
兩人走出門，走進漆黑一片的走廊。
洛塵輕輕地咳嗽一聲，電梯那邊的燈應聲而亮，搖搖晃晃地只照亮了燈底下的一小片地方。
“……電梯又壞了？”兩人走到電梯間，室友看着兩個鮮紅的“E”，難以置信地說。
聽着電梯井裏咔噠咔噠的聲音，洛塵也嘆氣，這兩天電梯似乎壞得特別頻繁。“那就走下去吧，反正下去不費力氣。”
室友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她們剛走出幾步，樓道裏突然響起一陣凄厲的慘叫聲。
天剛剛擦黑，樓道裏原本異常安靜，這讓這聲慘叫的回聲也變得十分清晰。
洛塵覺得這慘叫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響起。
當然，這是錯覺。聽到聲音的一剎那，洛塵便拖着室友在地上滾了一圈，再起身時，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和室友的周圍什麽都沒有。
“好像是樓上。”室友被她拖倒，面不改色地爬起來，鎮定地說道。
洛塵側耳細聽片刻，也點點頭。
她們一前一後走進漆黑的樓梯間。往樓上走了幾步，洛塵便聽到室友低低的一句罵聲。
她也想罵街。
因為樓梯間裏的燈也壞了。平時壞一壞沒什麽要緊，但是現在，她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腳底下踩着什麽東西。
那是一種黏膩到可以把鞋子粘在地面上的感覺，洛塵覺得她快要沒有力氣擡腳了。
兩人艱難地踩着膠水一般的東西往樓上走，她們都沒敢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也都沒去扶樓梯。
走到休息平臺的時候，洛塵忽然問道：“我記得，咱們這樓一個轉彎有十二級臺階，一層轉三次？”
她聽到黑暗之中，傳來室友震驚的吸氣聲。
——很好，看來室友和她走的是同樣的樓梯。洛塵默默地想道。
這座公寓的舉架比較高，每層将近五米，四十八級臺階，12X4，她們剛剛走到第一個平臺，而剛才洛塵數的很清楚，她走過了十三級臺階。
傳說中走上去就可以見鬼的第十三級臺階。
室友等了她幾步，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別怕，我和你一起。”
洛塵覺得室友的手比早上的時候還冷。
不過她沒有拒絕。
兩人繼續往上走，這一次兩人依舊默默地數着臺階。
十二級。
十二級。
還有最後的一段。
此時她們在黑暗之中許久，已經适應了這裏的黑暗，能夠隐約看到對方影影綽綽的身影。
洛塵捏了捏室友的手，擡腳向上面走去。
一。
洛塵覺得她的鼻尖似乎嗅到一絲血腥氣。伴随着越來越清晰的、斷斷續續的慘叫聲，她覺得毛骨悚然。
二。
血腥氣似乎加重幾分。慘叫聲中夾雜了隐約的哭號和哀求聲。這聲音依舊貼着她的耳朵響起，她幾乎想要伸手去趕。
三。
不，不能動。洛塵想道。黑暗向來讓人感到恐懼，她當然也不例外。快點上樓，快點到二十四樓就好了。她默默地想道，感覺到室友握着她的手越來越用力。
四。
哀求聲慢慢地低下去，低成一陣陣若有若無的悲泣，室友握着她的手越來越近，洛塵捏了捏對方，想告訴對方自己就在這裏，不要這麽用力。
五。
悲泣聲越來越響。洛塵有點不耐煩了。她可以忍受慘叫和哀求聲，但是哭聲……
六。
哭聲總是讓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妙的，模糊的記憶。她每次聽到女人的悲泣聲，便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哭。
七。
現在不能哭，絕對不能哭！洛塵覺得哭聲的主人大概很有感染能力，這哭聲讓她不由自主地眼眶發酸。
八。
九。
她再次捏捏室友的手，示意她不要那麽用力。室友用那麽大的力氣握她的手做什麽？她們以前不是掰過手腕嗎？
十。
那一次，她和室友勢均力敵，室友還很不高興。因為室友自稱比她年輕幾個月，這樣比不過她，讓她感覺年輕也沒什麽用。
十一。
洛塵又覺得哪裏不對了。
這幾天以來，這種感覺總是時不時地萦繞在她的心頭，讓她感到莫名其妙。
十二。
很好，已經到了最後的一級臺階。即使這裏出了什麽問題，大概也就是倒數第二級臺階。
沒什麽大不了——
十三。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洛塵的心仍然猛地一沉。她的另一只腳也踏上第十三級臺階。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眼前突然燈火通明，強烈的燈光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過了幾秒鐘再睜開時，才勉強适應過來。
她的眼前，是長長臺階，她站在平臺過後的第一級臺階上。她正對着牆上兩個血紅的數字：“23”。
室友站在樓梯間的門口，驚愕地看着她。
一條小蛇也探出頭，緩緩地吐着信子，漆黑的小眼睛裏，倒映着樓梯間昏黃的燈光。
室友在樓梯間門口。那麽她手中握着的那只手，又是誰的？
或者說，那根本不是誰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