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養老院裏的修羅場（四）
養老院裏的修羅場（四）
相親會在養老院的活動室舉辦。
前一晚，李夢瑤被張奶奶叫去布置活動室。到那兒一看，張秋和果然也在現場。
張奶奶意圖不要太明顯。
項薇薇瞥了一眼張秋和，因張奶奶也在場，不好直接給他臉色，便朝他點頭一笑以示禮貌。
張秋和一臉不悅。
三個人用打氣筒吹了一百多個氣球，粘貼在了活動室四面牆壁上；又用彩帶裝飾在氣球四周。
沒一會兒，張奶奶便借故要上廁所，将兩人留在了活動室內。
項薇薇一聲不吭地進行着手上的工作。對面不遠處的張秋和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你去剪頭發了？”
“對。”
“呵，還不如不剪。”
項薇薇手上動作一停，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又突然換了臉色，咧嘴笑着：“張秋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醜，配不上你？”
張秋和一愣。李夢瑤雖然滿臉自信，可在他看來确實醜。于是他嗤笑一聲：“怎麽，你想嫁給我？”
項薇薇搖搖頭：“你太醜，配不上我。”
張秋和蹭地一聲站起，雙目盡是怒氣。他正欲說什麽，活動室的照明燈突然一下熄滅，屋子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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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蔑笑一聲，轉身便朝門外走去。拉了一下門把手，這才發現門被反鎖了。
“別走了，張奶奶想讓你和我呆在一起。”
窗外，其他樓房仍燈火通明，唯有這裏停電；再加上門被反鎖，一想便是張奶奶的傑作。
“……操。”張秋和忿忿地踢了一下門。
過了十分鐘，春風得意的張奶奶拉下電閘，偷偷回到活動室。
她一進門，屋內沉默的氣氛便令她感覺不對勁。藏住了心事，她笑着說：“诶喲，剛剛竟然停電了，我一個老婆子在廁所被吓得不輕。夢瑤，你沒事吧？”
項薇薇還未接話，張秋和率先一步上去，指責道：“奶奶！你能不能別玩這種小孩把戲了？我他媽真的不喜歡這個李夢瑤，你要喜歡，你娶了她好了！”
“你、你……！”張冬蓮霎時氣得火冒三丈，指着張秋和反問：
“你現在長大了，連奶奶的話都不聽了嗎？你爸走得早，你媽一年到頭都不來看我一次，我還以為能指望我的大孫子給我傳宗接代，沒想到……”
張奶奶聲音逐漸哽咽起來，右手揉了揉眼角的淚。
“這幾句話你也說了好多遍了！能不能別一直拿親情綁架我了？你看看誰家孩子天天被奶奶捆在身邊的？真是夠了！”
“明天你愛找誰去他媽狗屁的相親會，我不來了！”
張秋和正在氣頭，張奶奶慣用的哭鬧也對他不奏效。他撂下氣話，摔門離開。
張奶奶氣得呼吸不上來。項薇薇怕她出事，趕緊将她扶回了房間。
她拉着李夢瑤的手，傷心地講述了自己一家的往事。
張冬蓮的兒子早死，貌美如花的妻子在丈夫的頭三便領着野男人回家行事，被張冬蓮捉奸在床，可妻子卻仍不知悔改，甚至對張冬蓮惡言相向。
張冬蓮在家裏呆不下去，只好一個人住進了養老院。這些年令她欣慰的是，雖然兒媳是這副德行，但張秋和卻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無論他學習和工作多忙，一周至少也會來看她三四次，陪她說話聊天。
可這次不知怎麽，孫子竟然對她惡言相對。那副樣子令張冬蓮回憶起了兒媳婦的模樣。
項薇薇遞給張奶奶幾張面巾紙，又抱住她，安慰大半天。
“張奶奶，我不該惹張秋和生氣的。這樣吧，您告訴我他的電話，我去勸勸他，讓他明天一定來看您。”
張冬蓮眼淚湧出眼眶，激動地說：“夢瑤，你真是個好姑娘。秋和能娶你，是他的福氣。”
項薇薇讓張冬蓮早些休息，自己離開了她的住處。等她一走，張冬蓮這才擦幹眼淚，一臉欣喜——
計劃通。
項薇薇要到了張秋和的電話，打過去卻沒人接；她只好根據手機號添加了他的微信，通過之後，她猶豫幾下，發出了消息：
【張奶奶今晚很傷心。雖然你讨厭我，但我希望明天你能來養老院，和奶奶賠個不是。】
對面沒有回複消息。
*
相親會當天，項薇薇一大早起來繞着養老院跑了五千米，随後去沖個澡，吹幹頭發，回到房間。
鏡中的李夢瑤面色褪去了一些蠟黃，雙頰變得紅潤起來。李夢瑤常年彎腰做活兒，肩膀內扣，腰部不直。項薇薇擺正儀态，似乎覺得她也沒有特別矮。
項薇薇選擇了素顏妝面。比膚色稍亮一些的粉底，深棕色的眉色配上大地色系的眼影，再薄擦一層水紅色口紅，整個人立即變得神采煥發起來。
她穿好上自己的針織衫和百褶裙，露出兩條纖細的小腿，配上一對黑色小皮鞋，一套相親市場上頗受歡迎的好嫁風穿搭就此完成。
末了，她又把李夢瑤平時束起的黑發散在雙肩，将額前的劉海打理整潔。整套下來，李夢瑤活生生像變了個人。
她甚至覺得鏡中人有些好看。尤其是李夢瑤天生的鵝蛋臉，在面部妝容的襯托下更為精致可愛了。
挺胸擡頭，項薇薇來到了活動室。
正在同其他老太太交談的張冬蓮見門口走來一個身形婀娜的女人，心中一驚，生怕李夢瑤今天被比下去，便立即過去，拍了女人的肩。
項薇薇扭頭回來。張冬蓮一臉驚詫，眼神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打量幾番後才難以置信地問：
“夢、夢瑤？”
“哎，張奶奶，我是夢瑤。”
張奶奶先是震驚，随後狂喜，興奮地誇贊李夢瑤今天美得不可思議。
率先來到活動室的老頭老太太們也紛紛圍了上來，驚嘆地贊美李夢瑤漂亮了許多。
“哎呀，我們夢瑤真是長大啦！”
“就是！夢瑤長得一點兒都不比那些明星差。”
“夢瑤，你啥時候學的化妝呀？”
“這衣服穿在夢瑤身上真好看！”
一群老人真情實感地商業吹着李夢瑤。項薇薇還從來沒有被如此誇贊過，尤其是被一群老人。
張冬蓮欣喜的同時卻又十分擔憂。
夢瑤變好看了，競争對手也多了啊！她精心挖掘的大白菜，不能讓其他家的豬拱了！
于是，張冬蓮護獨食般地找借口将李夢瑤帶出屋外，不肯放她走。
項薇薇不好意思地說：“張奶奶，對不起，張秋和他沒有回我消息，估計今天是不來了……”
她話音剛落，張秋和便在身後說：
“誰說我不來了？”
項薇薇扭頭，赫然發現張秋和竟穿着一身西服到場。前兩天他打扮松松垮垮，沒想到正經起來還人模人樣；再加上他五官端正，這一副行頭出去也能騙不少乖乖女和他回家。
張秋和則更為震驚。他目光停留在李夢瑤臉上足足十秒，随後身形一顫，似信非信地問：
“李、李夢瑤？”
項薇薇春風拂面：“對。”
一旁的張冬蓮手舞足蹈。她拉過張秋和，得意而又不滿道：
“怎麽樣，後悔了吧？哈哈。讓你不聽奶奶的話。”
張秋和震驚之餘完全挪不動腳。項薇薇白他一眼，走進了活動室。
到場的人越來越多，活動室被老人和他們的子孫擠滿。
今天明面上仍是養老院的探親會。只是此次由李夢瑤全程主持活動，老人們則私下裏煽動自己的子孫，一遍遍複述着李夢瑤的好。
張冬蓮将李夢瑤的聯系方式寫了黑板上，美其名曰子孫們有什麽需要便可以直接聯系李夢瑤。罷了，她又将李夢瑤微信二維碼打印出來貼在黑板上。
這樣一來，對李夢瑤有好感的便可以直接私下聯系她。最終選擇誰，全看李夢瑤一人，其他人不得幹預——
這原本是老人們商量一致的結果。可張冬蓮使了個心眼。
她在黑板上寫電話號碼時，故意将8寫得像6，将3寫得像2；至于微信二維碼，那是她用李夢瑤的頭像注冊的假號。別人一掃，她就可以知道誰都對李夢瑤有意思了。
一切準備就緒，張冬蓮和張秋和坐在第一排，靜靜等待開場。
項薇薇正默記手中的主持詞和流程表，老劉頭兒匆匆趕到。
他見到李夢瑤先是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走上前說：
“瑤瑤，致遠他在部隊出任務，今天來不了了。唉。”
項薇薇內心一沉。在主線中，劉致遠連相親會都沒有到場，這樣下去肯定與李夢瑤漸行漸遠。
不想放過劉致遠這個大好青年啊。項薇薇想着，突然發覺第一排的張秋和正癡癡的看着她。
項薇薇不動聲色，貼在身側的右手豎起中指，朝張秋和比了比。
張秋和面色一怔，竟未發火，反而向她傻笑一聲。
……完了，這孩子傻了。項薇薇腹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