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養老院裏的修羅場（三）
養老院裏的修羅場（三）
劉致遠跟随老劉頭兒回房間放下了桂花糕。老劉頭兒先和孫子拉一拉家常，又問起他在部隊的生活，末了才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致遠啊，你是不是還沒有對象？”
“爺爺，我這天天在部隊呆着，哪有機會談對象呀。”
老劉頭兒面露喜色，卻并不像張奶奶一樣操之過急。他習慣性地拍拍劉致遠的右肩，關切地說：“咱不急，看上哪家的姑娘就好好對人家。我當初就是這麽追到你奶奶的。”
劉致遠含笑低頭：“我現在也沒有看上的姑娘，要是有了，第一個告訴您行不？”
“好。”老劉頭兒接着問，“後天養老院辦那個探親會，你也來吧。你爸爸媽媽都有事，總不能讓我一個老頭子孤零零地看別人阖家團聚吧？”
“成！”劉致遠一口答應。
老劉頭兒滿意地點點頭。他讓劉致遠拿一些桂花糕和水果送給李夢瑤，以表達對她的感謝。劉致遠沒多想便出了門，剩老劉頭兒一臉老謀深算地捋了捋胡子。
*
愛地養老院共有三棟住宿樓，李夢瑤住在一號樓一層門衛處的房間裏。門衛處的房間比較簡陋，外間是五平方米左右的會客間，裏面擺放了一張桌子和一本登記簿，牆角放着一臺八零年出産的電視機；裏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個衣櫃，牆上有面全身鏡。
項薇薇打開衣櫃一看，裏面的衣服屈指可數，大概春夏秋冬各有一兩套衣服，以黑白灰為主。她買來的針織衫和百褶裙放在衣櫃裏則顯得格格不入。
她郁悶地嘆口氣，只好來到一層盡頭的公用洗漱間，将自己新買的衣服過了水，晾在了樓頂天臺上。從樓上下來，項薇薇剛好看見等在門口的劉致遠，放輕腳步過去，從身後拍了下他的肩，對方訝異扭頭，見小小一只的李夢瑤站在身後，便咧開嘴笑着說：
“瑤瑤，這是我爺爺讓我送給你的，你收下吧。”
“謝謝。”項薇薇接過桂花糕，又覺得不能就這麽放走劉致遠，便邀請他進房間坐坐。
劉致遠坐在了外間，項薇薇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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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謝一聲，雙手緊攥着貼在雙膝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便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以掩飾自己的緊張。雖然談不上對李夢瑤有好感，但與女性獨處時，劉致遠總會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
“诶，你小心，燙。”
項薇薇剛提醒完，滾燙的熱水便順着他口腔流入食道，惹得胸口一陣灼燒。
劉致遠急忙放下杯子，又抓一抓後腦，抱歉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項薇薇搖搖頭。她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則已熱血沸騰。
系統見她蠢蠢欲動，問：“宿主……你還好嗎？”
項薇薇：“沒事。只不過許多年不見這麽純情的男生了，老阿姨的內心又燃起了青春之火。”
系統ww：“……宿主請注意維持李夢瑤的人設。”
“那當然。我是有職業操守的人。”
為了緩解氣氛，項薇薇主動挑起幾個話題。漸漸地，劉致遠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地給她講了許多軍事知識。
一番談話下來，項薇薇認定劉致遠便是長在國旗下、生在新中國的根正苗紅的愛國小軍官。每當談起在部隊、在軍官學校的點點滴滴，他雙眼裏都閃爍着鬥志與情懷，不曾有一絲猶豫與懷疑。
當然，劉致遠對國家存在的各種問題也能客觀對待，理性分析，一番針砭時弊聽得項薇薇心服口服。
項薇薇發自內心地崇拜着他，目光自然而然流露出敬意與愛慕。
正講在興起的劉致遠見李夢瑤雙目黏在他身上，不禁一怔，身體向後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一直都是我在講，你肯定聽煩了吧？”
項薇薇連連搖頭：“你說的特別有趣，我從來不知道軍事知識還能這麽好玩。”
劉致遠笑着低下了頭。又過了半小時，到了劉致遠回家的時間，他才停了下來，與李夢瑤告別。
望着劉致遠離去的背影，項薇薇內心說道：
“我敢肯定，這次選劉致遠沒錯。”
系統ww及時潑冷水：“報告宿主，主線劇情裏劉致遠和李夢瑤是沒有任何交集的。他并不是李夢瑤的相親對象。原主不會和劉致遠結婚。”
“……我選哪個哪個就不行，你是存心整我嗎？”
“哪敢。”
“那我要是強行和劉致遠交往呢？”
“劉致遠不死也瘋。”
“……總不至于讓李夢瑤和張秋和結婚吧？”
系統猶豫半晌，接着說：“給宿主一個提示——張秋和與李夢瑤的匹配度很高。宿主可以在後天的相親會上結識更多适婚男性，那裏還有更多的優秀婚戀對象存在。”
項薇薇抿抿嘴。她靈機一動，倒是想出一個和劉致遠正當交往結婚的方法，但可控度不高，有一定風險，便将此想法先埋在了心裏。
晚上，張奶奶找到李夢瑤，語重心長地和她交談一番，并為張秋和今日所為道歉，請李夢瑤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容易送走了張奶奶，老劉頭兒竟接着過來，又是一番寒暄，話裏話外都在打探李夢瑤對自己孫子印象如何。
項薇薇不禁感嘆，劉大爺比張奶奶段位不只高出一個檔次。張奶奶事事都暴露給了李夢瑤，劉大爺則說一半藏一半。他明面上不會強迫任何人，暗地裏卻推波助瀾，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将探親會改為李夢瑤的相親會，也是兩位老人出的主意。李夢瑤平日便與兩位老人感情最深。一聽說李夢瑤竟在發愁嫁不出去，兩位老人當機立斷，一拍即合，在全養老院範圍內宣傳了此次相親會。大家都很喜歡李夢瑤這個姑娘，一時間竟有三十多位老人報了名。
張奶奶一下傻眼了。她原本只想借這次機會将張秋和介紹給李夢瑤，沒想到李夢瑤這麽受歡迎，只好提前帶張秋和李夢瑤見面。只可惜她的孫子并不争氣，剛見面就把項薇薇惹了。
一捋清身邊人的關系，項薇薇便覺得，老人的世界也不簡單。畢竟他們是用幾十年的生活智慧給年輕人下套。
李夢瑤在養老院的工作不分主次，什麽都幹。養老院一號樓的門衛工作、清掃院子、修剪草木、清洗被褥等都在她的工作範圍內。只是她廚藝太差，做過幾次飯被舅舅吐槽豬都不願意吃，之後便再也沒靠近過廚房。
第二天一大早，項薇薇便起床幹活。她掃了掃院子裏的落葉，到七點左右便去檢查老人們是否都起床、有沒有身體不适等。早飯過後，她開始清洗老人們換下來的被褥，有些被褥的污漬還必須手洗。一上午工作下來，整個人都直不起腰來了。
光憑這工作量，舅舅王森一家都不能不給李夢瑤發工資。項薇薇甚至懷疑，舅舅一家幹脆把李夢瑤當作不會反抗的苦力來用，絲毫沒有考慮過她的未來。
沒錢，沒時間，李夢瑤哪裏還顧得上把自己變美？
項薇薇心一沉，走到一號樓天臺去拿自己的昨天晾的衣服，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一問在天臺看風景的招大媽，才知道是王森的女兒王嫣拿走了。
王嫣是舅舅王森家的獨女。因為成績差，上了個專科，畢業後便在養老院裏幫忙。
李夢瑤與王嫣從小一起長大，吃了太多這個嬌慣小公主的虧。李夢瑤生性軟弱，又寄人籬下，每次被王嫣欺負時只能默默忍受，久而久之便也習慣了。
兩人雖同在養老院幫忙，但工作卻完全不同。李夢瑤雜七雜八地活兒都做，王嫣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裏天天聯系下養老院的活動——明面上如此，實際大多時間她都在追劇聊天，家裏有個養老院也能養得起她的吃穿用度。
項薇薇最終在辦公室裏見到了王嫣。她膚白貌美，一身名牌，畫着一副誇張的歐美妝容，正擺弄着項薇薇買回來的針織衫和百褶裙。
見李夢瑤進來，王嫣眉眼一挑，斜睨她道：“瑤瑤，這裙子是你買的呀？”
“是。”
王嫣偷笑一聲，伸手示意李夢瑤站到辦公室裏的全身鏡前，又将這淺粉色百褶裙在她身上比劃一下，對着鏡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行，太土了。瑤瑤，這種淑女打扮不适合你。會把人吓跑的。”
項薇薇認真地點點頭：“對，我是挺土的。你最美。”
“我就說說而已，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現在可以把衣服還我了嗎？”項薇薇出于禮貌淡淡一笑。
王嫣見她波瀾不驚，覺得無趣極了，随手便将兩件衣服扔進了李夢瑤懷中。
項薇薇剛邁出一步，王嫣又叫住她，說：
“明天相親會，打扮好看點兒，別給咱家丢臉。”
項薇薇轉了轉眼珠，回頭送她一個露出八顆牙齒的微笑：
“那是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