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合歡樹
合歡樹
九牧,江上小居
張管事看了眼上首提筆練字的男人,“主子,您吩咐的事已經辦好了。我們的人已經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輕竹來信,青梧派掌門似乎已經信了。”
“是嗎?”
男人應的很随意,似乎并不怎麽關系青梧派的人有何反應。
張管事見此,心底忍不住敲起小鼓:主人放出消息莫非不是為了轉移開青梧派掌門的注意?
他躊躇片刻,到底問出了口:“主人此舉可有何深意?”
男人沒有立即回答,将手中的毛筆輕輕放下。随後靠在椅背上,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向人打個招呼罷了。”
他這兩日的心情一直很好,也樂于回答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莫非…”
張管事眉梢輕動,有了猜測:“和主人您要找的人有關?”
可想到放出去的那些消息。
他心裏有些震蕩起來,難道主人找了這麽久的人竟是那個已經消失十年之久的女魔頭?
張管事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幾乎要維持不住面上的神情。
男人輕嗯了一聲,想到什麽吩咐道:“崆峒派那邊怎麽樣了?”
張管事聽到正事,立馬應道:“我們的人已經混入進去,此行必萬無一失。”
“不要再出現上次的情況。”男人聲音淺淡。
張管事聞言垂下眼眸,額頭上滲出幾滴冷汗來。
知道他是在說輕竹在昆山派失手的事。
他應了聲:“是。”
随即轉身退了出去。
快邁出屋門時,身後又傳來男人的聲音:“等等。”
“主人。”張管事立馬停下看向他。
男人手搭在桌案上,輕敲了幾下桌面:“讓留在青梧山地界的人留意些,若是出現可疑的女子及時通知我。”
說完,他擺了擺手,“行了,去辦吧。”
房門咯吱一聲阖上,屋內徹底安靜了下來。
陽光透過窗格的罅隙一縷一縷的灑在男人的身上。在他轉身間,落到他那張溫潤如玉的面龐上。
他唇角漾起一抹淺笑:“想來,你已經猜到是我了吧。”
在你看到輕竹用出那套劍法時。
畢竟,那是你從前教給我的。即便被我和其他劍法相融,也總留下那麽幾分影子來。
男人就這樣沐浴在陽光中,總是帶着三分蒼白的面容鍍上一層金光後,顯得鮮活了幾分。
某一時刻,他輕擰起的眉宇間似乎與裴少虞有幾分相似。
如水中鏡花,轉眼消逝。
似乎又只是錯覺而已。
被人惦記的祝潆此時正準備出發上崆峒派。
鎏金看着四人交代了幾句:“我先回門派安排一下,你們到傍晚的時候再出發。到時候,我會在入口處接應。”
他說完之後,便離開了客棧。
金鈴也立馬上了樓,“我還剩下一點材料,得趕緊用完。”
“二位。”路通見人都離開,看向祝潆和裴少虞,“我去準備點上山要用的東西,要不要一起?”
昨日只陪祝潆兩人買了吃食,他還要再準備點防身武器才行,以備不時之需。
得到兩人的拒絕後,路通腳步匆匆的離開了客棧。
“前輩,要不要再出去逛逛?”
所有人都離開,此時這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裴少虞出聲問了句。
祝潆坐在凳子上,手撐着下巴,看起來有些倦怠。
她輕輕打了個哈欠:“不去。”
裴少虞聞言,走到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前輩看起來沒休息好,不如回房間睡一覺。等離開的時候我去叫你。”
現在剛過了午時,離他們出發還有幾個時辰。
祝潆卻沒接話,只是趴在了桌子上。
裴少虞見她阖上了眼睛,也沒再繼續勸。
只是過了一會兒,将外袍脫下披在了她身上。
陽光透過石窗照在兩人身上,一個趴在桌上睡覺一個安靜的坐在一旁。一時間,畫面變得格外的溫馨靜怡。
當天邊的夕陽徹底隐匿不見,天空中蒙上一層鉛灰時,從客棧內走出四道身影。
裴少虞一身黑色勁裝,幹練利落,腰間別着一白一黑兩把劍。
金玲以防萬一,同樣一身黑,只是多了一件厚重的外袍。腰間鼓鼓囊囊的,似乎還藏了什麽東西。
路通倒是還是他那身白袍,不過背上卻多了兩個大包袱,壓的他拱起了背。
三人一起看向身後的祝潆,她還是那副懶散的模樣,渾身一身輕,看不出絲毫的變化。
“走吧。”
她淡聲道。唇角卻勾起一抹弧度,眼底藏着幾分興味。
山腳小鎮離崆峒派不算近,大約得需要兩個時辰。好在路比較開闊,沒那些彎彎繞繞的崎岖山道。
“呼~我,我第一次爬這麽多石階。”
路通背着兩個大包袱,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他擡頭朝上望了望,這通天石階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這,這崆峒派的人怪不得個個人高馬大的。”
這一來一回的,身子單薄點的小命兒都得賠進去。
金鈴本來走的好好的,聞言立馬瞪了他一眼,“習武之人這點路算什麽?明明是你自己太弱。”
她很是嫌棄的瞥他一眼,“連我都不如。”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除了山道兩旁的花樹偶有清風拂過,十分的靜谧。
祝潆嗅着空氣中合歡花的香氣,看向金玲:“這些合歡樹都是你們崆峒派的人種的?”
從進入崆峒派之後這合歡樹幾乎無處不在。
“啊!”
沒等金玲回答,旁邊的路通突然怪叫了一聲。
“你幹嘛?”金鈴扭頭瞪他。
路通看着她,震驚出聲:“你,你是崆峒派的人?”
金玲:“……”
“你是不是有毛病?”
她這句話問的很真誠,也是真的疑惑。
從昨天到現在,他得有多遲鈍才能現在才反應過來?
合着鎏金喊她小師妹的時候,他一直在耳聾是吧。
金玲真情實感的朝他翻了個白眼後便不再理他。
繼續回答祝潆的問題:“這樹還真和我們崆峒派沒什麽關系。這都是這座山自生自長的。也是奇怪的很,其他花樹都沒這些合歡樹長的好,似乎在哪裏都能落根生長。”
這事兒還一度成為她爹的煩惱,他一直覺得崆峒派的弟子個個都是大老粗們。結果生活的地方全是這些散發着香氣的玩意兒,很是毀形象。
有一段時間,他們還發動全門派之力勢要将其鏟除幹淨。
但也就稀奇,他們毀一棵,在原地就能長出兩棵來。別說讓它們絕種了,他們門派都差點被淹沒了。
那段日子,那花香味濃的人打個噴嚏都是香的!
祝潆聽到她這話後,盯着兩旁的合歡樹若有所思。
她輕聲開口:“這花香味倒是合我的心意。”
“裴謹之。”
祝潆看向裴少虞,沒有喊小鬼,又礙于路通在場,直接姓氏加字的叫。
裴少虞聞言輕愣,倒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喊,讓他心底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看向祝潆,聲音下意識放輕:“前輩。”
“給我搞點花瓣帶上。”
祝潆擡了擡下巴,指使道。
“好。”
裴少虞不問任何緣由,立馬應下,轉身朝旁邊走去。
金玲作為東道主,聽到祝潆說喜歡這花香,就像是被人說了喜歡她一樣。
她也興致勃勃的加入了進去。
路通:“……”
這走的好好的,怎麽就突然摘起花瓣來了?
他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冷不丁和祝潆的目光對上時,瞬間渾身一個激靈。
路通立馬卸下身上的兩個包袱,加入進去:“那,那我也去。”
此時,遠在半山腰的崆峒派中。
鎏金獨自一人站在入口處,夜間清冷的山風徐徐從脖頸間吹過,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捏了捏鼻子,望着前方漆黑無一物的山道,呢喃道:“怎麽還沒上來?”
三人摘了不少的花瓣,差不多把周圍幾棵樹快給薅禿了才收手。
裴少虞裝成一個包袱背在了身後,見祝潆滿意點頭,他們才繼續往前走。
除了路通,誰也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毛病。
金玲甚至還朝祝潆說道:“祝姐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幾棵幼苗帶走。”
反正,這東西他們門派多的是。
祝潆沒有言語,目光順着石階一直朝上。越過山腰深入山頂時,中途卻被一層層濃厚的雲霧攔下。
即便在這漆黑的夜晚,那攔住視線的雲霧都清晰可見。
“這山上的霧沒有散過嗎?”
金鈴望了一眼,“從來沒有。不管下雨天還是飄雪天,這些雲霧從來沒有散過。它就和這些樹一樣,像是長在了那裏一樣。”
祝潆目光漸漸深邃。
似是想穿破雲霧望進深處一般。
她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這山倒是有點意思,不管是這樹也好,還是這雲霧也好,似乎都是像在阻攔什麽東西下來一樣。
“我猜,這雲霧處也長了許多合歡樹吧。”祝潆語氣輕飄飄的。
金玲瞪大眼睛:“祝姐姐猜的真準,這越往上走,這合歡樹長的越密。香味濃的都有些刺鼻。”
祝潆輕笑一聲,沒再說話。
倒是一直聽着兩人說話的裴少虞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周圍,眉頭微微皺起。
前輩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到了深夜,四人總算來到了崆峒派。
鎏金縮成一團蹲在地上,看到他們出現,立馬跳了起來:“你們總算是來了,可真是夠慢的。”
四人淡笑不語,誰也沒提中途摘花瓣的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