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撞見
撞見
祝潆目光緊鎖在裴少虞過分蒼白的面容上,黛眉越蹙越緊,眼裏的嫌棄越來越濃,幾欲化成實質。
裴少虞都恨不得掩面藏起來,還真是人生頭一次被人嫌棄容貌。
原來他長的很醜嗎?
“咳咳…”裴少虞側了側臉,抵唇輕咳了兩聲:“前輩,抱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道歉,反正莫名其妙就說出來了。
“行了,去做飯,我餓了。”
祝潆收回目光,丢下一句轉身回了屋子。
裴少虞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為何就變了臉色。
高人性情都如此多變的嗎?
總覺得比和那些魔教中人打交道還要難。
中午飯兩人吃的更簡單,還好裴少虞廚藝是真的不錯,簡單的食材也被他做出花來,祝潆吃的還算滿意。
她懶散的坐在椅子上輕晃着腿,模樣看起來有些慵懶,眼眸半眯着像是打盹的貓似的。
裴少虞坐在她對面,看了一眼立馬收回視線,找着話題:“前輩,廚房的米已經用完了。剩下的最後兩顆雞蛋也沒了。是不是要下山一趟?”
他記得山下應該有個小村落。
栖山以前屬于九牧林家的管轄範圍。自從林家被人滅門後,除了幾個富饒之地被其他五大世家瓜分外,一些偏遠之地就變成了魚龍混雜的地方。
裴少虞逃避追蹤時就有意逃竄進這些地方,人多眼雜,五大世家的勢力也沒有滲透進來。
他唯一漏算的一點就是沒想到這山中竟然住着人。
“唔…那我到山下走一趟。你留在這裏。”
祝潆漫不經心的接道,直接下了定論。
她還沒吃膩裴少虞做的飯,也樂意跑一趟。
裴少虞聞言點頭應下,沒執意要跟去。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他自己清楚,做頓飯都已經是極限,出門就是去找死。
沒人想要去死。
“識趣。”
祝潆見此輕挑了下眉,按着桌面站起了身,說走就走。
裴少虞只覺眼前一晃,她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他神情微怔,落在祝潆身上的目光漸漸深邃晦暗,眼底有幽光閃現。
她絕對不是藥谷中人這麽簡單。藥谷的人沒這麽好的身手。
那麽,她到底是誰呢?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靜靜沐浴在日光下,淡淡日光鍍在身上,顯得俊逸非凡。眉眼間沒了在祝潆面前時的局促拘謹。一抹陰影攏上眉心,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陰郁森寒起來。
這是條伺機而動,等待時機一招斃命的毒蛇。
裴少虞伸手摸了下胸口,崩裂的傷口已經将布料浸濕。
他看着掌心處發黑的鮮血,眼神深沉如淵。
祝潆出了住處後,一路身形極快的出了山林,很快就來到山腳下的栖山村。
栖山村因背後的栖山而得名,村中都是普通的農戶人家,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
祝潆像往常一樣來到村頭的小集市上,卻發現今日這集市中冷清異常,走了幾十步都撞不到一個人。
平日裏賣米賣黃面的商戶都關了門,賣菜的小攤販更是一個沒有。
只有一家賣豬肉的屠戶開了門。
“張叔,今兒是什麽日子?怎麽都沒人?”
張屠子靠在殺豬案上,見祝潆進來,啐了一口,“別提了!也不知道那些武林中人鬧什麽幺蛾子,最近一批批的進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咱們這都是普通老百姓,哪見過這陣仗,吓的都不敢出門了。”
“也幸虧你張叔我在江湖上混過幾年,倒是不怕他們。閨女。”
他朝祝潆叮囑了一句:“你最近沒啥事也最好別出門。那些人啊仗着自己會武功可看不起我們這些老百姓了。”
“張叔可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祝潆狀似好奇多問了一嘴,“我聽說那些武林人士都有門有派的,可威風了。”
域內遠離朝廷,中原地帶一直由五大世家掌管。在這裏,你問一個平民百姓當朝的宰相是誰他們不一定知道,但五大世家那些武林人士他們絕對認識。
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兒女,哪一個人沒有一個江湖夢。
“那些人氣勢洶洶的,有拿雙劍的,有拿單劍的,穿的也都十分的富貴。”
“哦,對了。”張屠子回憶了一下,又想到什麽補充道:“他們好像是兩波人,一波腰間挂着麒麟玉佩。一波頭上戴着雲龍玉冠。”
麒麟玉佩…雲龍玉冠…
拿雙劍的…拿單劍的…
看來是穎川姜家和江夏裴家的子弟。說來栖山離江夏郡挺近,那裏可是裴氏的大本營。
“咋了閨女,這些人你認識?”
張屠子見祝潆一直沉默不語,問了句。
“不認識。”
祝潆收起心底的思緒,笑着搖搖頭,轉開了話題:“張叔,給我來二斤豬肉。”
“好哩!”張屠子聞言瞬間笑了起來,手腳利落的剁下二斤肉,“這可是豬身上最好的地方,叔給你平日的價格收。”
祝潆接過裝好的肉,從腰間掏出幾枚銅板放到了案上。
随即道了聲謝轉身離開。
她沒有在集市上停留,直接提着豬肉朝山上走去。
米和面買不到,菜也沒有,她到山林裏再搞點野味回去。
也不知道那小鬼會不會處理野味。
祝潆一邊想着一邊步入山林中,腳步看似緩慢實則敏捷輕盈。在這雜亂無章的樹林中,輕巧的越過一棵又一棵障礙。
腳下步伐看似漫無目的,實則頗有章法。
這林中被她設了個簡單的障眼法,外人很容易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更不用說摸到她的住處。
裴少虞能倒在她後院只能算他倒黴。
山林中生活了不少野獸,山狼,山貂,野兔,野雞都有。
草藥和野菜也是随處可見。
若不是林家倒的太快,這座寶山也不會被埋沒。
不過祝潆倒是很滿意它的無人問津和偏僻,她可不喜歡住的地方整日被人打擾。
在林中晃悠的那幾只小老鼠最好避着她走,否則她不介意讓他們留下來當這座山的養料。
嗖!嗖!嗖!
幾道破空聲在樹林中穿梭而過。
在草叢間覓食的幾只野兔瞬間窒息而亡。
祝潆撚了撚手指上的泥土,慢慢悠悠的走過去撿起幾只兔子。
烤兔子似乎也不錯,尤其做成辣口的,當下酒菜最合适。
“前面那個站住!你是何人?”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厲呵,直指祝潆。
本欲離開的祝潆瞬間收住腳步,唇角微微勾起,帶了幾分血腥之意。
小老鼠出現了…
她慢悠悠的轉過身。
身後的幾人已經沖了過來,穿着相似的服飾,頭上都帶着雲龍玉冠。右手握着長劍。
看來是裴家的人。
“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說!”
其中年長一點似乎是領頭的一個男子目光審視的看着祝潆,語氣生硬而又強勢。如同審問犯人一般審問祝潆。
“這位…俠士,小女子乃山下栖山村的住戶,只是來山上打獵而已。”
祝潆故作瑟縮的模樣,看起來還真像個普普通通的無辜村女。
左邊長臉男子卻沒那麽好糊弄,“你個柔弱女子竟敢只身深入這裏?說,是不是故意隐瞞了什麽!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一個帶傷的少年?”
說着,直接唰一聲亮出長劍,架在了祝潆的脖子上。
其餘幾人見此也沒有攔他,臉上的神情高高在上帶着冷漠。
似乎并不覺得威脅一個平民女子有什麽不對。又或者說,即便他們在這裏殺了人,也不過小事一樁。
“幾,幾位大俠,小女子真是山下的村民,不認識什麽受傷的少年。你,你們不能這樣。”
祝潆害怕的抖着肩膀,語氣瑟瑟。被長睫遮住的眼底卻劃過一抹血腥的寒芒。
啧,幾只小老鼠看來不識趣。
“裴二,不可沖動胡來。将劍收回。”
一開始說話的年長男子再次開口,皺眉看向那長臉男。
“可這女子本就古怪。這山林我們摸索了這麽久都沒摸索清楚,她怎麽就随随便便出現在了這裏。”長臉男堅持不動。
“裴二,收劍!”男子又厲呵一聲。
長臉男這才不甘不願的将劍收回,語氣生硬的說了句抱歉。
“姑娘,我們不是壞人,都是正道人士。你別怕。”
這時,右邊的一個和善男子出聲道:“我們正在追蹤一個窮兇極惡的魔徒,他極有可能逃到了這裏。如果你知道什麽最好都告訴我們,否則我怕他會威脅到你們。”
“可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祝潆依舊一副瑟縮模樣,重複着剛才的話。
“既然如此,那叨擾了。姑娘你也早些回去吧。”
和善男子同身邊的幾人遞了個眼色,衆人接收到後紛紛迅速離開,不一會兒幾人便沒了身影。
祝潆一改剛才的畏縮模樣,伸開雙臂微微伸了個懶腰。盯着幾人離開的方向勾了勾唇角。
看來她的騙術有長進,就是不知道這幾只小老鼠信了沒有。
“裴五,你真相信那女子的說辭?她太過可疑了。”
離開的幾人邊走邊說,尤其是長臉男子對于他們這麽輕易的放過對方,十分的不贊同。
“那你還能将人殺了?我們是名門正派,不是魔教妖徒。”
“殺了又如何?不過一農女罷了。也許就是她将人藏起來呢。”長臉男不以為意。
“好了,都住嘴。”領頭男子出聲喝止兩人,皺眉安排道:“裴二裴四你們兩個在這裏守着,其他人同我回去禀明家主。”
“我們在這山林中搜查了這麽久,家主那邊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裴二裴四領命接下,等到幾人離開後,互相對視一眼也消失在山林中。
風吹起枝頭的樹葉嘩嘩作響,一切似乎又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