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伊馮站在停屍房走廊的拐角處背靠着牆壁,聽見背後解剖室外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哀鳴哭嚎,就連站在她肩頭攀着牆角往那邊瞧的卡洛都受不了,捂着耳朵鑽進了主人衣領底下。
幾分鐘後,腰間挂了警徽的長腿棕膚女人從走廊那邊過來,伊馮側頭看向她,“朗太太怎麽樣了?”
摩根搖了搖頭。
為了讓兒女在混亂的戰火中活下來,朗太太獨自一人帶着年幼的兩個孩子背井離鄉逃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含辛茹苦拉扯他們長大。
可在生活好不容易扭轉向好步入正軌的時候,女兒被害,剛成年的兒子也死在了兇手槍下......摩根不知道這個可憐的母親以後該如何活下去。
兩人回了辦公室,總廳的馬奎爾警司帶了幾名文職警員到特案科來支援工作,每個人都在翻閱面前分配到的那一摞厚厚的文件。
“那些都是什麽?”
克拉克署長從門外走了進來,“港口分局送過來的相關資料。”
“其中有巴恩斯夫婦昨天報失蹤案時做的筆錄,賈森的案底以及他所在街頭幫派的信息記錄等等。
特案科人手不足,我讓馬奎爾帶了幾個人上來幫你從受害者的社會關系裏甄別出一些有用信息。
伊馮,這件案子的受害者年紀很小,其中一個還是名未成年的兒童,他們都是港口區的居民。塔肖尼警督對此很重視,他希望港口分局也能加入到這次的調查中來。”
伊馮不置可否,看向辦公室裏的六七名警員,“誰手裏有朗太太家的資料?”
摩根從一名警察手裏接過一份薄薄的檔案夾,“朗一家是非法移民,資料很少,只有我做筆錄的時候問到了這些信息——”
克拉克署長出言打斷道:“伊馮,就只今天早上,總廳和港口分局那邊就已經接到了好幾家報社的電話,這件案子記者盯得很緊,你會需要塔肖尼警督的幫助的。”
“我認為不需要,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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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長看了看辦公室桌子上那一摞摞厚厚的檔案資料,“不要說的那麽肯定,不提巴恩斯夫婦的社會關系,單是那個叫賈森的孩子就很麻煩。
任何事情一旦牽扯到街頭幫派的仇恨對立,調查都會是一項繁瑣複雜的大工程,沒有港口分局的幫助,你可能根本理不清那些幫派關系。”
“這是塔肖尼警督跟您打小報告時說的嗎?”
克拉克署長略有些意外的看向她,這頭在人群裏努力維持着溫和親人形象的獵犬終于不耐煩龇出了獠牙。
“兇手将三個年輕人的屍體抛屍在了海象公園,旁邊就是其中一人半月前失蹤的妹妹,長了什麽樣腦子的人才會覺得這樁案子跟幫派仇殺有關?”
摩根低聲道:“呃,長官,我想警長的意思是,賈森的死很可能會激化街頭幫派之間的矛盾,釀成大的變故。
您也許不知道,港口區有組織犯罪活動猖獗,我們有必要謹慎考慮各種後果……”
她語氣有些不耐,“那也跟我們沒有關系,我的任務只是負責結掉手裏的案子。”
伊馮将手裏那份檔案看完後扔到了桌上,走到白板牆邊拿起了筆,“這件案子的關鍵是朗的妹妹維拉。
這個姑娘半月前失蹤,朗集結了幾個朋友循着一些我們可能沒有掌握到的線索找到了兇手那兒,然後被引至海象公園槍殺滅口。”
摩根從一旁的證物箱裏翻到了一份資料,補充道:“酒保知道三個男孩要去馬場找人,但那兒的工作人員沒人對他們有印象,說明兇手是有準備的。或許是朗自己去找人之前就聯系了兇手,對方早早想好了要滅口。”
海象公園緊鄰着銅鈎區最大的賽馬場,如果兇手就是港口區的人,三個男孩完全沒有必要跑到銅鈎區去找人。
“可維拉只是個十四歲還在社區學校上學的孩子,她根本沒有機會認識外面的人。”
伊馮搖頭,開始在白板上寫字,“維拉不認識,她的家人卻不一定,除去觀衆,到馬場內娛樂消遣的大部分都是上流社會的有錢人……”
她回頭問剛從停屍房那兒回來的卡爾:“朗太太筆錄做的怎麽樣了?她兒子有沒有來自富人圈層的朋友?”
卡爾停住了腳步,“沒有,但是長官,朗太太的工作是女傭,她說她之前在約克曼區一戶人家的豪宅裏工作,女兒失蹤以後才辭的職。”
“斯賓塞,你和卡爾一起去銅鈎區那家賽馬場要他們的會員名單,看朗太太之前的雇主在不在上面。”
斯賓塞把自己面前那摞來自港口警局的檔案資料推開,起身将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了起來,“是,長官!”
下午四點多鐘,約克曼區分局警察敲開了一座獨棟別墅的大門,摩根擡手将房子的女主人抵推到一邊,一隊警察魚躍而入。
伊馮站在門廊前沒有進去,“夫人,您丈夫什麽時候回來?”
“艾德四點鐘下班……為什麽問這個,你們想做什麽?!”
樹籬外面,一輛車停到了栅欄門前的馬路邊,從副駕上走下來一個年輕的男孩。男孩無措的站在車門邊,回頭看向父親。
艾德把車門關上,大踏步走了進來,“你們在幹什麽!誰準許你們進去的!麗莎,他們什麽時候過來的?”
警探卡爾從房子裏出來,手中托着一個小腿高的古銅矮人雕塑擺件遞給伊馮看。她用一張白手帕用力擦了擦矮人光滑的額頭,帕子上頓時漫開了一點淡淡的粉色。
“我想,維拉頭骨上塌陷的痕跡應該就是這個東西造成的了。”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都給我滾出去!我要起訴你們!”
摩根上前一把将艾德推到一邊,動作粗暴的将他拷了起來,“你不知道?不知道的話為什麽馬場前天的會員預約名單上有你的名字,但你又沒有進行入場登記?帶着槍不好過安檢是吧?
告訴我,害了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又殺了她的哥哥是什麽感覺?讓你覺得自己掌控了一切,更像個了不起的男人了是嗎!”
跟在父親身後的男孩抱緊了懷裏的書包,似是被吓到了一般臉色發白,連忙跑到了母親身邊被她摟住,艾德被警察推着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大聲道:“彼得別怕,爸爸沒事的……麗莎,照顧好我們的兒子,打電話叫律師過來!”
晚上七點多鐘,克拉克署長來到了審訊室外面,“怎麽,他還是不願意交代?”
伊馮搖頭,反手将門帶上了。
“我們從艾德家裏找到了殺害維拉的兇器和一些能跟受害者身份對上的東西,上面還提取到了艾德的指紋,但殺害賈森三人的槍還沒有找到。
艾德是一名證券交易員,他說明天銀行開門後,他就能到賬一大筆傭金,可在那之前,他不能以任何刑事罪名被逮捕……”
斯賓塞覺得有些荒唐,“因為這個他就要拖到明天早上?他不知道越晚交代,電椅就離他越近嗎?還是說他寧願抱着一大筆錢進棺材?”
“這有什麽,艾德是完了,但他還有妻子和孩子,這筆錢他想留給妻兒。”
卡爾這時也從審訊室出來了,律師則留在裏面和艾德待在一起。
“斯賓塞,你多見一些刑事犯罪就知道了,對于很多殺人犯來說,受害者在他們眼中不是人類,而是任其玩弄宰割的羔羊。
他們對別人的生命不屑一顧,卻甘願為了家人能過上好日子而舍棄最後一點生還的希望。”
他拿着空白的筆錄本看向伊馮,“長官,現在怎麽辦?”
“律師怎麽說?”
“他說艾德願意和我們達成協議,只要等到明天早上銀行開門,他就交代所有事情。”
伊馮望向克拉克署長,署長問道:“他身上有問題嗎?”
煉金術士知道她在問什麽,搖頭,“我沒發現他身上有元素存留的痕跡,艾德就只是個令人作嘔的戀童殺人犯。”
署長點點頭,“那就去告訴他,明天九點銀行開門的時候,那筆傭金到賬了也會被立馬凍結,到時候他不交代,他的家人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行了,大家也別在這兒耗着了,早點回去休息,明早再過來,局裏今年加班費的預算已經不多了。”
離開警局,外頭大街上冷空氣凜冽刺骨。北國的氣候就是這樣,即便已快到夏日,白天天晴日暖,晚上氣溫也總是很低。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街道上空無一人,伊馮和幾個科員在銀杏大道上同路走了幾百米,在通往碼頭路的橋邊道別分開了。
這條回公寓的小路後半程沒有路燈,四下除了水面倒映的星光及遠處房屋窗戶裏透出的光亮外再無其他光源。
但皎潔的月光自上而下灑在石磚路面及橋欄上,于橋面鋪就了一條通往河對岸的銀色道路。
伊馮的右手邊是靜靜流淌的河流,除了潺潺的水聲,周圍靜谧一片。好幾艘輪船停靠在不遠處內河的船塢裏,透過水面彌散而起的白色霧氣,像夜間靜悄悄沉睡的巨獸一般隐入夜色之中。
就在這寧靜祥和又涼爽的夜晚,伴随輪胎滾過橋面的聲音,一輛小轎車悄悄跟在了煉金術士身後。
伊馮停步回頭,見被她發現,輕微的汽車引擎聲響起,車靠近停在了她面前,後座的車窗被搖了下來,伯爵夫人戴着蕾絲白手套的雙手把在窗沿,露出細嫩藕白的手臂。
“帕爾默叔叔,我說要悄悄跟着的!”
“小姐,是你要求離太近,才被維吉哈特小姐發現的。”
阿卓亞娜哼了一聲,将前後座中間的隔簾拉上,推開車門,往裏面挪了一個位置出來。她伸出手歡快道:“伊馮快上來,夜裏可真冷啊,我在警局門口等了你好久呢!”
伊馮鑽上車,将她手套摘下的雙手捂在掌心,低聲問:“你怎麽過來了,斯塔爾藝術廳今晚的畫廊酒會結束了?”
伯爵夫人不答,只是笑着将臉湊了過來,“你聞聞看,有沒有酒氣?”
伊馮瞧了一眼前面拉上的紗簾,捧着她的臉就吻了上去。舌尖觸感滑膩細嫩,掃過齒間時只嘗出了馥郁的暖香和一點綿軟的奶油甜。
剛完成了一場狩獵任務的獵犬又回複到了平常最無害溫和的狀态,但可能還沒完全調整回來,煉金術士的動作略顯得急促粗重了一些。
伯爵夫人的腰肢被抓住握緊,包裹了柔軟豐盈肌膚的那片衣物被揉亂,洶湧熱烈的吻将肺裏的空氣都急切掠奪了過去,讓她腦袋有些許缺氧的暈眩與迷幻。
被喂飽的獵犬終于安靜了下來,阿卓亞娜依偎靠在她耳邊輕笑:“你猜帕爾默叔叔知不知道剛才你對我做了什麽?”
蹲坐在司機肩膀上的小花栗鼠用門牙嗑開一枚松子,把松子仁用爪子撈出來,抓着管家臉上的胡子喂進了他嘴裏。
車窗開着,帕爾默笑着道謝,聲音被窗外的風聲所掩蓋,卡洛能聽得見,後排卻是聽不到的。
伊馮手覆在她腰後,将她拉到懷裏抱緊,一只手勾起下巴,在女妖潤澤潋滟的飽滿紅唇上又吮吻着親了親。
阿卓亞娜笑着摟住她的脖子,聲音在交錯的唇息之間含糊不清,“伊馮,你可真是……”
“真是什麽?”
她笑而不答,抵住對方又湊過來的嘴唇,“等等,我還沒有問你呢,你下午那個電話是什麽意思?”
“你晚上不是要和下半年藝術展的那些贊助商們參加畫廊私人酒會麽,正好我也加班——”
“所以你就單方面取消了我們今晚的約會?嗯,聽上去很合理,可我不信。”
阿卓亞娜伸手撫摸着她耳下的脖頸肌膚,将她的臉托了起來,“你告訴我,你今晚難道不想見我嗎?”
投進車內的銀色月光下,煉金術士用大拇指撫摩着她的腰肢,濕漉漉的黑亮眼睛顯得格外清澈溫柔,“莉娅,我每天都想見你,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總願意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