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建元二十三九月,西洲國主娜藍向大梁提交求和國書,書中要求以天子之尊,國家之地位,與大梁互通商市,和平共處,大梁拒之。
十月,西洲向北渝遞交國書,北渝允準,并派北渝皇帝第二子完顏洪志前往西洲和親,稱’皇夫’
十一月,西洲再度派遣使節前往大梁,要求互通商市貿易,恢複西洲經濟;并請求大梁下賜漢文典籍,農耕要義,大梁态度不明,以鴻胪寺李譽明為首,組成使團,前往西洲探明情況, 四皇子随行。
而在等待使團到來前,西境少有的平和了下來,雖練兵操練從未停下,但許久未曾有戰事,一片安靜祥和籠罩在會洲城上。
臘月二十九,漫天風雪,除夕悄然而至。
葉良纓于一月前已去蘭州審視邊防,至今還未歸來。
會洲将軍聶世成在衛指揮所中設宴,宴請偏将以上職位共度除夕,顧時珩自然在邀請之列中。
今日軍營裏不必操練,所有人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身來。
顧時珩脫下铠甲,換上一身大紅色纻絲直裰,容顏俊美,只覺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朱衣自拭,色轉皎然。
掀開門簾,外出而去,地上與營帳上鋪上了一層薄雪,天地間銀裝素裹,而衆将士各個臉上帶笑,朝着他拱手示意。
“見過參将,除夕好。”
“參将除夕好。”
“除夕好。”顧時珩拱手回禮,勾了勾嘴角,緩緩朝着中軍大營走去。
聶世成蹲在一營帳前,望着坐在板凳上的年輕士兵,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不過是洩腹而已,你不必害怕,不會有事情的”
言盡,他轉過頭望向自己的副将曾平,道,“你去炊事營走一趟,吩咐他們今日熬些熱粥,這群孩子剛來此處,有不少水土不服,吃不了油膩。”
“多謝将軍…”年輕士兵捂着自己的肚子,擡起頭來,已感動得熱淚盈眶。
“不必謝我,好好休息。”聶世成輕輕的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站起身來,正準備去探望其他人,徑直便對上了一雙桃花眼。
“聶大哥,除夕好。”顧時珩行了一禮,望向了這坐在地上小兵,道,“可是他們身體不适”
“水土不服而已,應該沒什麽大礙,我去看看他們,你先回指揮所吧。”聶世成望向顧時珩,又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道,“怎麽連毛絨都不穿?加件衣服再去。”
“別了,聶大哥,我這過去免不得被大嫂和藺大嬸叫去幫忙,一會兒就熱了。”顧時珩後退一步,拱了拱手,道。“那我先走一步了”
“你這小子...”聶世成笑着搖了搖頭,道,“去吧。”
顧時珩走到衛指揮所門,遠遠便見炊煙寥寥,炒菜的香氣四溢。
剛一走進去,便撞上了裴志衣服上盡是血跡,從裏面沖了出來,見到顧時珩,大喜過望,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可算來了,快來殺豬殺雞,少将軍搞不定了!”
竈房之中,嚴春燕和藺姿檀為首,還有諸多女眷在忙裏忙外。
鍋爐裏已蒸好了夾沙肉和燒白,看之讓人垂涎欲滴,顧時珩被拉着拽着,只匆匆的跟她們問了個好,便被一把推入了院子之中。
聶世信一身黑衣,本冷面英俊玉郎君,此時正在院子裏與幾只飛舞的公雞作鬥争。
他沉着眉,看着這四處撲閃着翅膀的公雞,臉色越發陰沉,而這些公雞被激發起了求生本能,滿院子亂跑,靈活無比。
“少将軍!”公孫彧身上系着一條圍裙,放低重心,正在全力抓捕,“少将軍,快攔住它!”
聶世信将肩上的雞毛吹落,咬了咬牙,看那架勢已在要罵人的邊緣。
顧時珩站在身後輕輕一笑,三步作兩步飛身而起,一腳踏在籬笆之上,死死地按住了公雞的脖頸,将它壓倒在地,轉過頭望向聶世信,道,“你怎麽回事,聶二,舍不得啊?”
“弄得我滿身都是毛…!”聶世信啧了一聲,又拍了拍身上的四彩祥雲錦袍,走上前去,接過了顧時珩手中的公雞,道,“讓你輕點,大嫂說要完整的,不然我直接刀起刀落, 還輪得到你?”
“刀起刀落什麽啊?”說話之間,嚴春燕已走到了二人身後,聶世信轉過身,一改先前板着的臉,神情一松,微微低了低頭,道,“大嫂好。”
顧時珩本來什麽都沒做錯,被他這麽一帶,竟也覺得自己仿似乎做了什麽錯事一樣,也急忙說了句,“大嫂好。”
“是你大嫂嗎?你就這麽喊?”聶世信擡頭看了他一眼,沒忍住說道。
“你管我怎麽喊,聶大哥說他也把我當弟弟。”顧時珩回道,“你說這是為什麽?是不是他親弟弟不太行?”
“你….!” 聶世信咬了咬牙,正欲再開口,對上嚴春燕的眼睛,張了張嘴沒說話。
嚴春燕看見二人,不禁有些發笑,道,“你們聶大哥說你倆一碰上就吵,我還不信,說二郎這悶葫蘆,跟別人也吵得起來?結果還真是啊?
顧時珩不敢相信地望向聶世信,他悶葫蘆?搞錯沒有?
聶世信嘴角笑意微微收了回去,朝嚴春燕拱了拱手,說,“讓大嫂見笑了。”
嚴春燕輕輕一笑,擡頭看了顧時珩一眼,伸出了手,道,“行了,把這公雞給我,你們該幹嘛便幹嘛,想吵便繼續吵。”
“我幫你啊,大嫂。”顧時珩拽住公雞翅膀,輕輕地搖了搖,雞咕咕了兩聲,腦袋亦在晃動。
他莞爾一笑,又是一身紅衣,全然與身旁大過年都一身黑衣還板着個臉的聶世信成了鮮明對必,但二人身高相仿,又都是相貌堂堂,莫名其妙看着便是和諧。
“你會什麽?殺雞拔毛你會嗎?”聶世信冷不丁地開口,說道。
顧時珩深吸了口氣,心想這大過年的,不跟他一般見識,嚴春燕笑着搖搖頭,接過了顧時珩手中的公雞,道,“既然你想幫忙,那便跟着二郎一同去劈柴火吧。”
“好。”顧時珩輕輕一笑,點了點頭。
院落角落,顧時珩與聶世信二人一人拿着把斧頭,正在劈這柴火。
聶世信側臉棱角分明而冷峻,顧時珩擡頭看他了一眼,自叢林那一夜之後,他們二人便一直如此,氣氛有些微妙。
吵起架來時,什麽話都能能噼裏啪啦往外說,可更多的時候是沉默,甚至有些尴尬的沉默。
顧時珩方方将一木柴,劈成兩半,正欲開口,卻突然被來人打斷。
公孫彧便領了一秒齡少女行至二人身後,其約莫十三,四歲年紀。
雖在這軍營之中,仍像一顆明珠璀璨,生得抑若揚兮,美目揚兮。
顧時珩與聶世信見此,紛紛起身,這少女側身,向二人行了一禮,動作婉轉而不失雅致,一看便是名門所出,道,“小女公孫攸,見過二位将軍。”
“公孫攸?”顧時珩眨了眨眼,突然笑了,道,“你便是公孫兄的妹妹?在下秦衍,幸會!”
聶世信突然沉下了面龐,只冷冷道,“我是平狄将軍聶世信。”便再沒有後文,轉過身,繼續劈他的柴火。
眼看氣氛稍有些尴尬,顧時珩望着公孫攸,輕輕一笑,道,“不知公孫姑娘名字中的悠,可是’荷锸醉翁真達者,卧雲逋客竟悠哉’的悠?”
“小女倒也更偏愛那個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過可惜不是。”公孫攸婉兒一笑,道,“是攸然,迅走趣水深處也的攸。”
“這是個好字啊。”顧時珩擡頭,情不自禁說道,“水之安行為攸,想必公孫姑娘家人為你取名時,亦盼望你能百事大吉,一世順遂。”
他話剛說完,突然間,聶世信猛地撞了一把他的胳膊。
他轉過頭,略有不解,聶世信不看他,道,“你還劈不劈柴?”
“….” 顧時珩回頭,朝着公孫攸行了一禮,道,“公孫姑娘,失陪。”。
公孫攸淡淡一笑,道,“将軍先忙自己的。”又停留剎那,再轉身離去。
顧時珩抱起柴火,往竈臺中扔去,不自覺的看了一眼聶世信,他仍然一副不痛快的模樣,就連拿着火夾翻柴都顯得有幾分暴躁。
顧時珩轉過頭,見公孫家兄妹已經離去,壓低了聲音說道,“怎麽了這是,大過年的還跟吃了火藥似得,這麽不痛快”
“我看你聊得不是挺痛快的嗎?!”聶世信擡眼,竟把懷裏柴火扔在他的懷裏,起身就要走。
顧時珩抱着滿滿一堆柴火,遙遙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
等到了傍晚,衆人齊聚圓桌,四周篝火搖曳,其樂融融。
顧時珩坐于裴志與聶世成中間,望着這鋪在紅布桌上的佳肴,瞧見聶大嫂和藺師母裏外忙活的,端着一道道菜肴上桌,酒香四溢,魚肉飄香,竟感到一陣安然。
他離開長安之後,在這萬裏之外的西北邊陲,竟也有了家的感覺。
菜肴上齊,衆人落座,聶世成站起身來,高舉酒杯,道,“幸得諸位扶持,又安然度過一年。新的年歲,願大梁國泰平安,邊境安寧,願諸君萬事順遂,平安無恙!”
“新年好!”
“邊境安寧!”
“平平安安!”
衆人皆舉起酒杯,推杯換盞,顧時珩一飲而盡,暗自想到一年前的今天,風聲鶴唳,血流成河。
宴會結束,三三兩兩人群結伴回自己的營帳,聶世信一整晚都沒跟顧時珩說一句話,等到宴會結束之後,再去找他,人連影子都找不到了。
皓月當空,他往顧時珩統領的虎贲營找去,老遠便能聽到擊鼓叫好之聲,走近了一瞧,這虎贲營的将士們都圍坐一巨大的平臺之旁,聚精會神地望着臺上,竟是正在相撲。
按照慣例,相撲需要脫去外衣,但這天氣冷,衆人便并未如此,反而都穿戴整齊。
顧時珩一身紅衣,站在最遠之處,身形消瘦而單薄,而與他對戰的,竟正是田必行。
二人當初多有些恩怨,但這一年多共同出生入死,也早已冰釋前嫌。
論身高,二人實則相差無幾,可是田必行體魄遙遙望去,仿似比顧時珩寬出一倍。
“秦參将,得罪了哈!”田必行摩拳擦掌,他自知若是比武,他是打不過顧時珩的,但是相撲乃是力量的比拼,他又如何可能沒有勝機。
“來,田兄!”顧時珩似是已經有點喝多了,比往日更加亢奮,朝田必行招了招手。
田必行氣沉丹田,四肢下沉,張開雙臂,大喝一聲,突然便朝顧時珩撲了過來。
若是尋常比武,顧時珩只需輕輕側身,讓他撲空,繞到身後便可給其致命一擊。
可是這畢竟是相撲,力乃是關鍵,他也決定不再虛以為蛇,一動不動,放任田必行死死地鉗住自己的腰身,随突伸猿臂,将田必行身形扣住,腰腹突然用力。
二人角力之間,皆是青筋暴起,汗流雨下,顧時珩氣沉丹田,腹部之力量猛地帶動全身,往地上重重一按,田必行這個高五尺七寸重一百七十斤壯漢,便如此騰空而起,被顧時珩按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再也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
“好!”
“妙啊!”
四周響起了叫好之聲,顧時珩突然笑了,朝着田必行伸出了手,将他拉了起來,道,“哈哈,你又輸了,田兄。”
“秦參将,你這看着消瘦實則力氣當真不小!我認輸!”田必行剛站穩身子,便被送來了一壇酒,只好一飲而盡,而突然有人開始起哄,說秦參将老贏,也必須喝。
“這是什麽道理?”顧時珩站在篝火中間,看着這火光之後一張張帶着笑臉的臉龐,搖了搖頭,道,“我贏了還喝?”
“喝一個!”
“喝一個!“
“快喝啊秦大哥!”有幾個關系跟他熟悉的,也壯着膽子在喊,顧時珩搖了搖頭,亦接過了一壇酒,一飲而盡,又是歡呼聲連連。
接連下去,他打了好幾輪擂臺,又被灌了不少酒,正準備下場讓他們自己玩時,終是有個眼尖的士兵瞧見了一直站在最後的黑衣男人,大喊道,“诶,這不是聶将軍嗎!”
顧時珩桃花眼已有些許迷離,順着衆人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見聶世信在一團黑夜之中,不知已站了多久。
聶世信在軍中的官職高,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衆人,若按照他的性子,平日裏這些士兵是不敢對他逾越的,可是今天是除夕,大家又都酒過三巡,突然有一士兵站起來,大喊道,
“聶将軍,我們都知你功夫好,可是我們秦參将功夫也好啊!不如你們比比這相撲吧!”
“對啊,聶将軍!”又一人站了起來,道。
“來來來,比一個!”衆人說道。
顧時珩站在擂臺之上,聽着衆人起哄,非但沒制止,反而是輕輕一笑,也起了興致。
他從軍已經一年半載了,自認無論從哪裏看,他早已經翻天覆地變化,那沒接下了聶世信一招的比武之恥,他可是一直記着的。
聶世信站在不遠處,臉色明暗不定,顧時珩往臺下走,衆人便把道讓開,他站在聶世信不遠處,道,“比不比?”
“比相撲?”聶世信一開口,又自帶了點嘲諷,道。
顧時珩笑着搖了搖頭,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拽着聶世信的胳膊,拉着他便往外狂奔而去。
聶世信被手上力度引着,下意識地跟上了他的腳步,唯留下虎贲營一群士兵,怔愣在了原地。
等跑出來老遠,才聽到顧時珩轉頭喊道,“我同這聶二比武去了,諸君自娛自樂,除夕快樂!”,這衆人才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風聲潇潇,落于二人耳邊,一路狂奔到修武場時,一陣北風刮過,漫天繁星閃爍。
顧時珩後知後覺感覺有些酒勁上來了,亦沒在意,取了雙锏行至修武場,見聶世信還在那兒站着, 他的那把銀龍槍亦不知道在何處,開口問道,“你的槍呢?”
“你喝多了吧,秦衍..”聶世信是習武之人,自看得出他腳步虛浮,搖了搖頭,道,“我沒興趣跟個醉鬼比武。”
“沒意思。”顧時珩站在不遠處,背靠着兵器架上,擡眼看他,道,“真不比?”
“絕對不比。”聶世信斬釘截鐵。
“行罷。”顧時珩将锏放下,轉身便要走,道,“那我回去找我田兄去了。”
你田兄?
聶世信猛地擡起了頭,急匆匆地便跟了上去,道,“什麽叫你田兄?”
“我田兄便就是我田兄,你管這麽多幹嘛?”顧時珩沒停下腳步,眼底藏着笑意地看了他一眼,道,“這除夕之夜,我難不成在這裏跟你幹站着?不如去找我田兄,我裴兄,我公孫兄,還有..”
“行了!”聶世信猛地一把攥住了顧時珩胳膊,後知後覺地又松了手,道,“比!比,行了吧!不就是比武嗎,等我一會兒,去拿槍。”
顧時珩勾起了嘴角,笑進了眼底,既眼神明亮,又帶着些許狡黠,聶世信心底自然清楚,不過也算願者上鈎。
急匆匆地去而複返之後,顧時珩站在修武場邊,反而像是比之前醉得更厲害了。
聶世信心底無奈,不知他倆在這樣的情況該如何比武,這金裝锏雙锏共七十斤重,這顧時珩抓住都搖搖晃晃,他反而是怕他砸了自己。
顧時珩自不知道對方所想,舉起雙锏,微微放低重心,道, “準備好了嗎?”
聶世信單手持長槍,輕輕地點了點頭,而突然之間,顧時珩飛步上前,仿似游龍,一道金光,便徑直地朝他襲來。
聶世信手腕輕輕一轉,一槍朝顧時珩斜刺而去,将此招化解,顧時珩頃刻間雙臂展開,一锏擊于聶世信的銀槍的之上,将銀槍打開,又一锏猛地朝着聶世信腹部擊打而去。
招式之間,竟有劈山震海之力,聶世信往後退去,被震得虎口有些生疼,暗自感慨,這一年半下來,眼前之人當真再也不是被自己逼得拿不穩锏的少年了。
可醉了之人,畢竟是醉了,這幾招不過是肌肉記憶和強撐的産物,待到之後,他卻仿似用盡了最後的清醒,落在地上時候,腳步不禁虛浮起來。
這亦被聶世信盡收眼底,他收了槍尖,望着顧時珩,道,“行了,進步很大,今夜便先這樣吧。”
“什麽進步很大?我今夜是要贏你的。”顧時珩站都站不穩了,竟還有心情說這話,徑直又向聶世信襲來。
聶世信槍尖一抖,撞到金锏之上,實則沒用什麽力氣,顧時珩卻自己頭暈腦脹,險些往一邊倒去。
聶世信既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急忙伸出左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道,“我這一放手,你自己便會摔,這還想贏我?”
“廢話少說!”顧時珩手緊了緊雙锏,又回頭朝聶世信襲來,聶世信索性将長槍扔到了一旁,站在那裏,躲都不再躲了。
顧時珩急忙收了招式,果真如聶世信所料,方走了兩步,自己已經站不穩了,徑直地往地上跌去。
聶世信向前一步,出現在了該出現的位置,等着來人摔入了自己的懷裏。
顧時珩的下颚撞上聶世信的肩膀,還頗有些不甘心,尚有再戰的念頭。
聶世信無奈的嘆了口氣,單手落在顧時珩的後腰上,輕輕地拍了拍,道,“好了,是你贏了。”
仿似一片鵝毛落在心頭,泛起了陣陣漣漪,顧時珩頭暈得更加劇烈,聞着這股水安息香氣,竟沒有再動作。
二人不知道在這裏站了多久,清風徐來,聶世信都已為他在此處睡着了,在想辦法怎把人扛回他房間去時候,顧時珩突然開了口, 道,“…..八哥。”
聶世信眉目一凜,望向他,嘴唇崩成了一條直線。
“八哥。”顧時珩又喊了一聲,遲疑良久,才道,“記得帶我回宮去,別太晚了,爹娘還在等着的。”
回哪兒?.....宮?
“還有。”顧時珩的輕息落在聶世信的耳畔,而自脖頸之上,竟有些濕潤的觸感傳來,道,“在城西李二鋪子停一下,給銜蝶買點他愛吃的桂花糕。”
“記得帶我回去啊!”顧時珩似是沒聽到反應,又喊了一聲,“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