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孬蛋起源與嫚兒
第3章 孬蛋起源與嫚兒
說起朱孬蛋,不得不說起他的大號——朱丘生,這名字在村裏一群三丫兒四柱五狗中間算是好的,但來歷其實不怎麽文雅。
丘生,顧名思義,山上生的。春天村民在山間播種長出作物,朱丘生的老爹老媽在山間播種長出朱丘生。
然後他還有個妹妹叫朱草生,你們懂我的意思。
可惜致力于生育事業的朱爹朱媽并沒有那麽強悍,他們在大自然裏實現生命的融合卻沒脫離自然的桎梏。朱丘生晚産,生不下來,折騰了他媽一天一夜,他爹媽都氣了,給他取名叫孬蛋。
他妹妹朱草生早産,快得像下了個蛋,他媽高興,取小名叫好蛋。
但人不如其名,老天爺專跟人唱反調,孬蛋不孬,好蛋不好。孬蛋出生後他媽熱熱鬧鬧活了七年,好蛋出生後半個小時,他媽血崩,撒手人寰。
他爸一天後掉進山溝子死了,村裏有“殉情”的傳言。
既然能殉情,肯定是有情可殉,所以我一直覺得,身為愛情結晶的朱丘生血統高貴。
高貴的孬蛋用繩子拴了個套去套我的腰,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我從井裏弄上來,然後他看着我,皺了皺眉。我順着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是青一道紫一道流着血的印子,的确很狼狽。
我冷,我說。
他翻了個白眼,像死了多日的魚,一臉對世俗的嘲諷,但最後還是會被腐蟲吃掉。他脫下上衣,往我身上一丢,說,穿着。
一下子衣服罩了我個滿臉滿頭。
朱丘生大我一歲,比我高了一截,我穿着他的上衣,遮到屁股,剛好擋住我前面印着個卡通小雞的棉質小內褲,露出光潔的兩條腿,用以後的話來說,是時髦的下衣失蹤。
穿上了才發現,他的衣服只是看着舊其實并不髒。我聞到他衣服上有股淡淡的皂角味兒,不像徐胖他們有股汗臭,那是種純天然無添加的味道,比洗衣粉好聞,我驚奇到表情堪比發現新大陸。
他皺眉,以為我嫌棄他。
我說,你怎麽每天玩泥身上還這麽香?
他極具諷刺意味地看了眼八歲的我,說,誰玩泥了?你以為我八歲小孩呢?
七歲小孩可能會生氣,但八歲小孩就會順着杆兒爬了。現在他就像只汁多味美的手槍腿,等着我去抱。我低頭指了指自己光溜溜的腳,說,朱丘生你快看,八歲小孩的鞋子也跑丢了。
然後我順利地坐上了他的小推車。
朱丘生是割豬草來的這兒,人民小學的什麽設施都不好,就是豬草長得旺,可能這就是純天然綠化。我坐在一堆豬草上,搖晃着自己的兩只光腿,沒以後長,但也算初具規模。
朱丘生不耐煩地推着車,和我說不想掉下去就坐好。
我不聽話地沒坐好,搖晃地幅度更大,向每個路過的同學招手,深怕他們看不見是朱丘生在推我,心裏說,看見沒有,我以後有大哥罩。
新認的大哥把我和豬草一起倒在他家院子裏,跟扣垃圾的一樣,我一個沒留神就被他摔在了地上,身下面墊着一層豬草,一只沒來得及避開的雞在我膝蓋上跳。他不知道從哪摸出雙破爛的軍鞋,穿得底都掉了的那種,粗聲粗氣地說,吶。
我穿上了,特別大,我在朱丘生家的院子裏腳踏兩條船。
他安撫了院子裏吹胡子瞪眼的黃狗,用一根收緊的繩子。黃狗可能對我這只白狗的到來很不歡迎,但白狗可能得寸進尺,進一步侵犯它的領地。
我不知死活地靠近那只黃狗,聽見朱丘生在身後喊我。他站在門邊,用手撐着門框,赤膊的上身上覆蓋着不算黑的皮肉。
他并不黑,臉是曬的,我想。
姓盧的,進來穿衣服,他說。
朱丘生家的屋子很暗,但是很幹淨,像被人精心打理過。走近了炕頭,我才聽到點細碎的人聲,炕上的被子下隆起一個很小的包,空氣中全是蒼老腐朽的味道,讓我想到陳翠雪花瓶裏幹枯的花瓣被碰落的粉塵,被氣流一吹,變成個往昔不再的影子。
棉被掀起一角,我又聞見了慈和。
那個小老太太是被朱丘生從被裏拔出來的,朱丘生說,奶,這是我同學。
朱奶奶的眼睛很渾,臉上有幹枯地皮樣式的皺紋。一笑,地皮就隆起來。她費勁地扒開眼睛,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奶奶好,我乖乖說。
朱奶奶說,好,嫚兒。
嫚兒,是這一片兒人對女孩子的稱呼,特別是漂亮的女孩子。由于朱丘生獻愛心及時,我的第三條腿還健在。我老老實實對朱奶奶說,奶奶,我是男的。
男的?朱奶奶盯了我一會兒,具體位置為沒來得及穿褲子的腿。她說,你不是穿裙子嗎?
奶奶,這是衣服,我說。
朱奶奶哦了一聲,開始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什麽賣兩頭牛,過日子之類的。我伸長了脖子看院子,也沒看到兩頭牛在哪。朱丘生說,你去穿褲子。
我去穿了上衣和褲子,他應該是找了以前的給我,就算是我穿也短了一截,腳腕伶仃地露着,和那只跳上我膝蓋的雞爪有一拼。
我推開門,聽見朱奶奶又說,明仲,這是你媳婦兒嗎?
明仲?媳婦兒?我回頭看朱丘生
他好像習以為常,說,我奶把你當成我媽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明仲是我爹的名字,她總以為我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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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誤發了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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