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晚上,安姝坐在花園的搖椅上吹着夜風,她把高跟鞋脫了踢到一邊,兩只腳放在搖椅上,享受着溫柔清涼的夜風。
沉峙锴從西樓剛回來,衣服上被汗水打的濕潤一片,遇上這夏夜清涼的風,他也覺得自在得很。
這深山老林最大的好處就是空氣清新,尤其是晚上太陽落山後和早上太陽升起前,只要是在外面就可以聞到清新的泥土的味道,還有花園裏花香,桃香山的果香。在桃花源這地方看夜空,大概是整個白霞市最合适的地方了,不僅清淨,而且……人美景美。
安姝聽見腳步聲,慵懶的睜開眼睛,沉峙锴走到她面前,眨了眨眼睛,“安安,我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安姝指了指旁邊的一張躺椅,沉峙锴又有些猶豫,“我可以洗完澡再來和你一起看星星嗎?”他怕安姝會嫌棄他身上的汗味,還是先洗澡再說吧。
安姝颔首,“可以。”
沉峙锴高高興興的颠着回宅子裏換衣服,走到一半他又折步回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怕安姝抛棄他一樣:“安安,你可以等我嗎,我會很快的……”
安姝懶懶的重複道:“可以。”沉峙锴這才放心的回宅子裏洗澡。
等沉峙锴換了一身白襯衫和西裝褲回來的時候,安姝已經在躺椅上吹着涼風快睡着了。沉峙锴本來是在屋裏臭美了一下,把衣櫃裏能找出來的衣服都找出來了,他覺得自己還是穿西裝最好看。
“安安,我回來啦……”沉峙锴悄咪咪的坐到安姝旁邊的躺椅上,見安姝沒有反應,他碰了碰安姝。
她身上的旗袍料子很好,摸起來很柔軟順滑,花園裏有些暗,他看不太清她旗袍的花朵紋理,他想,大概是一朵嬌羞的小蘭花。
旗袍摸起來還有些涼涼的,觸碰到她嬌嫩的肌膚,就像是觸摸到剝殼的熟雞蛋一樣柔軟。就這樣看着她的睡顏,安姝一定是一個安靜又溫柔的善良姑娘,要不然怎麽能生得如此美麗?如此合他的口味呢?
安姝睜開惺忪的睡顏,感覺到溫熱的大手在她的手臂上停留着,她不動聲色的将他的手拂開,“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他依舊是乖乖的樣子,就讓他做她的一個忠實的小迷弟吧!
安姝看了看墨藍色的天空,天上沒有幾顆明亮的星星,多數都黯然無光,像是壽命将至的燈泡。
“我們下個月去桃香山的溫泉山莊。”
沉峙锴對此沒有異議,緊接着聽見安姝不鹹不淡地說:“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帶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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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馬上開始着急了,帶我呀帶我呀!為什麽不帶我去?
安姝看見他焦急的神色,低低的笑了,“你想去嗎?”沉峙锴點頭,她笑容醉人,像是一個美麗的陷阱,引他入局,“明天開始,你跟我進行一些特殊的訓練,如果月末前你能達到我的要求标準,下個月就帶你去溫泉山莊。”
沉峙锴一心想跟安姝去溫泉山莊,哪裏想着自己能不能通過什麽要求标準,于是就答應了。
翌日,沉峙锴剛起床,幾個身上穿着白大褂的老教授就對他一陣檢查,最後帶他去什麽腦科研究醫院拍了個片子,好在安姝陪在他的身邊,只要一看到這個穿着旗袍的小姐姐,沉峙锴就心甘情願的做她的小迷弟。
“經過我們剛才的檢查,他腦內的SWVH區不存在問題,但是也有導致記憶力下降的因素,除了你說的可能與服用神經類藥物有關,還可能是強烈撞擊導致顱內記憶區域出現損傷,如果他已經過了危險期,接下來就是記憶區修複期。” 幾個老教授聚在一起嘀咕半天,最後總結出來結論讓一個人跟安姝說。
安姝微微蹙眉,“想起以前記憶的可能性大嗎?”
“考慮到由于不是腦白質切除導致的失憶,那可能有被催眠沉澱記憶的可能,如果一個人在大腦受損或是保護狀态最弱的情況下,催眠可以将腦內某些記憶沉入潛意識中,這個也可能是他智力比正常人低些的原因之一。”
安姝聽得有些毛骨悚然,沉銘的厚黑學真是到位,能讓沉峙锴長期失憶智力低下,甚至還想要他變成精神病人,但卻不讓他死,這是什麽套路。
“有辦法快速恢複嗎?”
教授猶豫了下,“由于他不是先天性的大腦功能殘缺,而是後天導致,所以記憶力和智商的話可以後期訓練,不過之前的記憶,若是要他想起潛意識裏被塵封的記憶,大概需要一些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刺激他?誰能刺激到一個傻子呢?整天樂呵呵笑眯眯的,挨了兩刀過了不到三個月就從床上蹦跶起來了。
事實證明,能刺激到沉峙锴的,只有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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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力訓練師把手中的紙牌收起來,笑着對沉峙锴說:“把剛才記得都說一遍。”沉峙锴一臉懵懵的狀态,剛才就讓他看幾分鐘,他怎麽可能記住啊。
他求救似的轉頭看向安姝,坐在一旁呷着茗的安姝不急不慢的說,“29A17J80Q,這個不難記吧。”
腦力訓練師見沉峙锴依舊是什麽也沒記住,告訴沉峙锴再看一遍,又給他講了幾個小竅門。
一上午過去了,沉峙锴記住多少東西,安姝倒是學了不少。
到下午的時候,沉峙锴的大腦顯然已經處于疲憊狀态,記憶力還不趕上午,到最後背錯的越來越離譜。安姝看不下去了,把腦力訓練師送走,然後把沉峙锴叫到跟前來。
沉峙锴以為安姝要批評他,一臉小鹿般的無辜,眨眨眼睛看着安姝。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的哥哥發現你的病永遠不好了,你的一輩子就在這深山老林度過?”
安姝知道沉峙锴現在最在意的是他的哥哥,畢竟沉銘在沉峙锴重病的時候“照顧”了他那麽久,還給他灌輸“哥哥是最好的親人”的思想,讓沉峙锴徹徹底底的認為,沉銘是對他最好的人。
沉峙锴搖頭,他不想讓哥哥失望,哥哥答應過他,只要他的病好了,哥哥就接他回家。
“你想不想回家?”安姝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好像是在誘惑一個小孩子吃糖一樣。
他連續點頭,當然想回家!想見哥哥!想見父親!
“等你順利通過了測試,就說明你的病好了,無論你能不能想起以前的記憶,你就要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恢複過來。你的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家了。”安姝慢慢的吐露出每一個字,“不過你要答應我,你暫時不要告訴家裏的人,尤其是關于你的這些腦力恢複訓練。”
沉峙锴傻傻的問:“為什麽呢?安安。”
安姝忍下想打他兩巴掌的念頭,“等你病好了,給你哥哥一個驚喜,這樣不好嗎?”沉峙锴聽了她的話,又是忽然拉住她的手,黑曜石般的明亮眼眸中有些激動:“安安!你太聰明了!這樣哥哥一定會很高興!”
安姝擡眸,盯着他的眼眸許久。
那裏除了天真和認真,別無其他。
安姝低頭,淡淡的笑了,腦後的幾縷碎發滑落,萦繞在耳邊。
用他聽不清的聲音自言自語,“你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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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姝在西樓練新曲子,按照老師說的左手按弦右手擊弦,反複的練着《廣陵散》的前半部分。
這曲子的開頭已經練了三個月有餘,但老師依舊不滿意,安姝只好依着老師的意思日複一日的只練曲子的前半部分。這段曲子安姝已經背的滾瓜爛熟早已默記于心,可她琴藝的确不比書法,內行的人聽了都說她的音連得沒有張力、音節聽着無神,像是沒有融入自己情感。
安姝是無法想象到古人如何能将全部情感融之于琴,她本就沒有過多的情感,父親早逝、母親冷漠,身邊的傭人也是換了一批又一批,沒有幾個長久的。練了再久也不知如何能将感情細膩婉轉地表達出來。
劉叔接到安姝母親的電話,只好往西樓走。安姝現在是在練琴,一定不喜歡被打擾,而且安姝的那位古琴老師藝高脾氣躁,如果有人來打擾必然是要念叨很久。但劉叔此刻也只好硬着頭皮往西樓走。
西樓屬于陰面的樓,多數房間都面朝西方,陽光照進來的時間少,樓裏光線也比較暗。
劉叔上樓的時候,聽見安姝不急不慢的琴音,一次一音,深沉又悠長。古琴不比古筝曲調悠揚婉轉,古琴是磨人性子的,劉叔深深認同這一點。這一支曲子大概就能把人的心性平靜下來,讓人慢慢沉浸其中,感情融入琴音。
劉叔走到樓上的時候,安姝的琴音停了。
“安姝小姐,你母親來電,據說……幫你謀了個蘇家公子,性格溫和有才華,體貼女人又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