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君臣(上）

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大鳳朝，京都。

徐世源的葬禮時，慕容紀是默認按照國喪的标準，禁了百官宴樂婚嫁，以示祭奠。

太平日子過不了三日，史太尉同吏部員外郎為了風塵女子争風吃醋，打起來了，幾乎砸毀了妓院一棟樓。

老鸨蒙受損失，奈何誰也得罪不起，只能忍氣吞聲，兩邊說好話陪笑臉。

即便如此，雙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回家點了家丁攜帶了器具，鬧哄哄的聚在了鬧事街口，互相叫嚣後厮打在一起。

事情鬧大太大了，百姓惶恐不安，秦斐然帶着京都大營的巡城官兵，威吓恐吓才算是勉強将人都擒住。

當街鬧事的處置，是在京兆尹秦斐然處。

到了京兆尹府衙內盤問時，面對着梗着脖子互相不服氣，在府衙上叫嚣吵嚷的家丁，秦斐然無奈扶額長嘆，不敢絲毫隐瞞，即刻上報了慕容紀。

按理涉及到朝中官員鬧事，應該是樸相霖出面處置，但因涉及朝中重臣，梅景行又自告奮勇，索性由着梅景行出面調停。

前後過了半月，蒼海粟的葬禮都過了，梅景行姍姍而來。

随手翻了幾頁卷軸後，懶得再看下去了。事情來龍去脈，慕容紀一清二楚，如今牢內坐着的不過是幾名無妄家丁罷了。

慕容紀心內冷笑，救風塵的戲碼玩了多少年了，換了多少人玩了，還沒有玩夠？依然前仆後繼地撲上去到底是問什麽什麽？宣揚自己的偉大嗎？

再者，說着好聽，什麽救風塵，他們嘴上叫嚣着，振振有詞說着是搶着救，實則是救，還是要心懷叵測地将事主推向更深的深淵？

已經淪落到此的女子，需要他們虛情假意的聲勢浩蕩去救？慕容紀心內難掩憤恨。

算起來，史太尉在朝多年了，虛承着官職，不知輕重不懂避諱的鬧。

新晉的吏部員外郎又算得了什麽東西，也敢這麽鬧。

“律法有規矩，官員不得赴妓樂，既然他犯了忌諱，貶黜就是了。”慕容紀似笑非笑，實則厭惡至極，多說一個字都覺得髒。

“不至于不至于。”梅景行笑呵呵的連忙擺手：“不過是人之常情，略略斥責也就是了。臣已經居中調停，都知道錯了，願意各退一步，陛下不至于因此動怒。”

慕容紀覺得無奈，梅景行明明有了主意，還要來問她的主意？

員外郎是梅景行門下的試子，也不至于連着史太尉一起維護吧。

梅景行說的好聽，調停？明明觸及律法居然調停而已？思及此處，慕容紀心內冷笑着。

“梅太傅為文官之首，不曾動過刑獄律法的事，想來決斷不周。既然如此，這事交給樸相霖吧。”慕容紀笑道：“若是樸相霖管不得，先降他三級，樸相霖總能處置了吧。”

“陛下…”梅景行想說什麽，被慕容紀打斷了。

“交由樸相霖秉公處理。”慕容紀着重強調着。

既然勸不動慕容紀，略一思索，梅景行笑問道：“今年科舉中，有幾個試子不錯，陛下要不要見見？”

慕容紀笑着問道：“梅太傅何意？要以何身份見？若是有本事進殿試，朕自然會見到的。”

“陛下年歲漸長，自然要為慕容家開枝散葉的。”梅景行說的振振有詞：“一直耽擱下去，總不是辦法。”

放什麽屁！

“陛下應效聖人，效仿先賢，乃至效仿列祖列宗。”梅景行說的字字铿锵。

“泥塑的菩薩裏面，端坐的都是沒有七情六欲的人。”慕容紀含笑道：“朕不願做個聖人。”

“陛下為了天下百姓，也理應做個聖人。”

“梅太傅只想着自己要什麽，從未問過朕要什麽。”慕容紀嘴角含笑，語氣中全然是警告。

“陛下要什麽不重要，天家從無家事。”梅景行說的義正言辭：“陛下應為天下百姓的所思所想。”

“梅太傅回去吧，朕今日不想說。”慕容紀的語調着重強調着朕了，已然是極度不悅。

大鳳朝，禮部。

人人都在忙着，獨獨徐存之一個格格不入，不知道應去哪裏，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茫然地站在門口，任憑誰差遣都是大喜過望。

只要有事情做就好了。

正出神想着，見到白風華身着便服，緩步邁上石階。

總算見到相熟的人了，徐存之忙迎了上來。

“今日是白兄的休沐日，怎麽來了？”

徐存之身着半舊官服，眸中暗淡了許多，身上一幹的裝飾統統收起來了。

“為臣者，哪有什麽休沐日。”白風華跟着徐存之的腳步往禮部正廳走着，抿嘴笑了：“不過在家閑不住罷了。”

“若是以前，我必定是要笑話白兄的，”徐存之長嘆一聲道：“如今明白了，閑下來的滋味是在難受，尤其看着別人忙着，獨獨自己清閑。”

“你剛來，不着急，”白風華呵呵笑着：“沒事去找許汝歸說說話解解悶，他剛來禮部不久，如今勉強算是上手了。”

四下打量了一圈，拉着徐存之到了無人處，白風華對着徐存之笑道：“陛下說了，徐家的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裏，握住了。”

徐存之應了一聲，眸中閃爍的東西，白風華也猜不好，到底是感念，還是無所謂。

白風華笑道：“朝上風言風語的不要去聽，都是別人的事，同你不相關的。”

“多謝白兄寬慰。”徐存之長輯到底，自從祖父過世後，徐家的門第算是落寞了，幸而祖父早有囑咐，他雖然慌亂，但不至于無措，才不會闖下大禍。

如今白風華願意提點他些許，自然是感恩戴德。

“三言兩語罷了。”白風華伸手扶了下，笑道：“徐兄不必如此。”

徐存之長嘆一聲，算是一掃幾日的陰霾，興高采烈陪着白風華走着。

正說着話，與黎光遠擦肩而過了。

白風華一向不喜與人多話，看見全做沒看見，徐存之堆滿笑意，剛想說什麽，被黎光遠忽視直接略過。

黎光遠高昂着頭活像是眼高于頂的鬥雞，雖是無人送出門，氣勢依舊倨傲的像是視察。

“他怎麽來了？”站在檐下，目送黎光遠出門，穆寧鳴湊過來戳了戳許汝歸，輕聲嘀咕着：“最近怎麽總見他來禮部？”

“禮部負責科考，他在吏部，在此情景下偶爾過來，也是正常。”許汝歸的眼皮稍掀起，确定了在說誰之後，忙又垂下去，繼續翻閱手中卷軸。

“如今科考忙着呢，幾場幾試都要盯着看着，什麽時候進殿內述職了，也算是咱們功德圓滿了。”杜子元伸個懶腰，抱怨着：“你們還有心情管別人的事。”

穆寧鳴笑道：“侍郎能者多勞，我們甘願為你們鞠躬盡瘁。”

“幸而禮部是宋尚書當家，要是別人，黎光遠是不是覺得早能取而代之了。”宋清以在背後嘀咕也就不留情面了，難免嗤笑。

“在說什麽呢，說的這麽熱鬧？”正說着話，白風華邁進來問道。

“你不知道，黎光遠得到了梅景行的擡舉，最近都快要上天了，恨不得人盡皆知自己的風光和前途無量，差不多可以乘風而起了。”

白風華不甚感興趣，搖了搖頭先出去了。

“到處招搖，就是沒長尾巴而已。”宋清以接話道，話音未落，神神秘秘道：“聽說了嗎，吏部員外郎同史太尉在青樓争風吃醋打起來的事？”

穆寧鳴連忙點頭，附和道：“聽說了，聽說了，事兒鬧得這麽大，京都裏都在傳呢。聽說那姑娘現在沒有客人敢點了，只能坐在樓裏哭。本來炙手可熱的，老鸨想要賣一年半載賣個好價錢，現在是砸手裏了。姑娘哭的眼睛都快瞎了，老鸨被砸毀得財物沒人賠付，還砸在手裏了一個姑娘。”

“還有這事？”宋清以不禁咂舌驚嘆。

“可不嘛？”穆寧鳴四下環顧，湊得更近了，低聲道：“聽說，是兩個人見到了姑娘，都垂涎欲滴，都想不守樓裏的規矩，要老鸨聽話…”

宋清以不敢置信，驚呼道：“這兩人，當真是一丘之貉！”

“史太尉也是上了年歲的人了，家裏子弟也不争氣，在翰林院混日子的都沒有，在陛下面前許久都說不上話了。難怪被一個吏部員外郎看輕了。”

“這樣的人家，誰看得上，”宋清以鄙夷道：“為老不尊的。”

“也別怪陛下給沒臉了，這事給在樸相霖手裏，只會覺得他們丢人，哪裏會為他們遮掩。”許汝歸擡起頭活動下筋骨，嗤笑着：“梅太傅的算盤，算是落空了。”

“說到這事，我正要同你說呢，”穆寧鳴壓低了嗓音，道：“在兵部岌岌無名好幾年，怎麽一下子走到了吏部員外郎的位置，還不是因為黎光遠。”

“黎光遠剛去吏部多久啊，膽子這麽大？”宋清以不敢置信。

“正是因為梅景行擡舉的，東南西北要不分了。”穆寧鳴切了好大一聲：“在梅景行手裏得了好處，如同蒼蠅逐臭一般沾沾自喜，恨不得人盡皆知。”

“也算是什麽事都敢做了。”宋清以心內犯了嘀咕：“怎麽這麽敢于铤而走險？”

“他的好日子在後頭，不想看見，也不羨慕。”許汝歸淡然道，算是給這個事下了定論，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