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夜已深了,滿宮內除卻勤政殿燈火通明,其他地方都是微光閃爍。
陛下洗漱過後躺下了,初凝站在勤政殿宮門外,等着當值的護君送來宮門鑰匙,貼身保管妥當。
今日護君是不是上官沐。初凝心內一邊揣度,一邊下意識的張望着,沒想到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心內頓生幾分警惕。
“宮門即将下鑰,怎麽白侍郎趕着來了?”初凝困惑不解,笑問道。
白風華額頭上都是汗,勉強平複了喘息,正色道:“請向陛下通傳,白風華求見。”
見好似有大事發生,初凝不敢耽擱,急忙去了。
慕容紀是未睡的,窩在床上看奏本,聽聞消息,伸手示意叫白風華進來。
白風華進殿內時,慕容紀已經起身了,由着綠蕪帶着采女為她穿着外裳。
“陛下,徐老太師走了。”本就無精打采的白風華頭垂的更低了,難掩語氣中的哀恸。
“走了?”慕容紀聞言而變色,不敢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前幾日張韶禧剛去看過,說是一切尚好,前後幾日,人竟沒了?
“徐老太師走的倉促,”白風華難掩嘆息:“臣聽聞消息趕過去時,人已經不中用了。”
徐世源不過是個文人,無功無過,倒是徐世昌在世時,一向骁勇善戰,連着一支都折在了牧炎戰場上。
不然也輪不到徐世源襲爵。慕容紀婆娑着手指,出神想着,徐家一門擔得起忠臣良将。
即便不看徐家以往的功績,僅憑着徐世昌,徐世源的葬禮都不能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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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風光大辦吧。”
“這是俆老太師臨終前所書寫奏章,委托家人務必交予陛下。”白風華低眉斂目,高舉奏本呈于慕容紀,道:“俆老太師說,陛下勇于為人先,高瞻遠睹,所思所想事放手去做,徐家必定鼎力。徐家追随慕容家幾百年,絕對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改變耿耿忠心,只遺憾生有年限,死生不由己,不能再為陛下分憂了。”
“徐世源是為孫子留路了。”初凝上前代為接過了,翻開後呈在慕容紀面前,慕容紀婆娑着手指,邊看邊嘆道。
“徐太師一生忠敏,家族興衰是不敢賭的。”白風華輕嘆,論起來,他家與徐家算是近親了,也難為俆老太師還記得他。
慕容紀看完了奏本,心內有了決斷:“傳旨下去,既然徐老太師過世,明日歇朝一日,以盡哀思。朕脫簪半月,以示哀恸。”
“喏。”白風華站直,拱手道:“宮門落鎖了,按律是不該開的,臣是知曉的。但眼下徐太師過世,事關重大。臣有不情之請,還請陛下成全。”
“有話直說。”
“臣趕着回去為徐太師操勞身後事,還請陛下放歸。”
慕容紀向吉安柔使個顏色,吉安柔明白,遣人去找賈纨,要他帶着白風華出宮。
賈纨年紀大了,最近又一直為沈之棟奔波操勞,早早的睡下了,聽聞有人叫,一骨碌地翻身起來了,連衣衫都沒有穿好。
白風華歉疚道:“公公已經歇息,還要跑一趟。”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賈纨邊系着衣衫,邊跟着白風華的腳步,呵呵笑道:“為了陛下辦差,豈有躲懶的道理,今夜我跟着白侍郎,只管差遣。”
白風華的脾氣賈纨多少聽說的,雖然此刻是笑臉迎人,也不敢大意的伺候着,只怕酸脾氣一下翻臉,自來的體面被他罵沒了,還得怨着自己的沒臉。
因徐世源過世,宮內也跟着亂哄哄的。
第二日早起,慕容紀還在洗漱更衣時,賈纨已經回到了宮內準備呈禀。
初凝笑道:“公公辛苦了一夜,先回去暫歇歇,陛下好了我遣人去請公公。”
賈纨說着不敢不敢,不自覺地敲打着身上,自嘲道:“到底上了年紀,的确不中用了。”
“陛下還要勞煩公公辦差呢,”初凝笑道:“先回去歇一歇,喝口茶換身衣衫都是好的。”
剛剛回到屋內的賈纨,連椅子都沒有坐熱乎,想喊人來伺候自己,都覺得五髒六腑累的慌,一句話也不想說。
卻見賀章驚慌失措的連滾帶爬進來,賈纨滿臉不悅,還未說什麽,賀章撲騰跪下去了,淚流滿面叩頭在地:“賈公公!賈公公!顏朗,顏朗怕是要闖大禍了!”
“什麽?”賈纨不敢置信,站起身子,快步走向賀章,半蹲下去,鄭重問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且慢慢說,顏朗怎麽了?”
賀章努力的想要恢複平靜,慢慢細說,但剛剛的情緒太過激昂,一時難以平複。
聽聞賀章的訴說,賈纨捏緊了衣角,心內有些許悲涼,昨日已經怒罵過了,怎麽今日還敢?
顏朗如何作死都無所謂,最緊要一件,竟妄圖打點女官門路進殿伺候。
吓得賈纨一身冷汗,如若這事傳到陛下的耳朵裏,別說是賈纨了,就算是滿宮內的內監,都擔不起這個罪。
怕是滿宮內的內監都不得好死了。
賀章拉着顏朗,一路不發一言,往着人少的地方去。
顏朗還在笑着:“賀兄什麽事啊。”
早起他對賀章發了一通脾氣,還動了手,心內本就愧疚,沒想到賀章主動來找他了,心內更是歉疚了。
賈纨的身影出現,顏朗眼神逐漸冰冷,直至再無半分笑意。
顏朗一言不發,賈纨冷冷笑着:“是知道自己闖禍了。”
“不見黃河不死心。”
顏朗倏然擡起頭看向賀章,眸中的惡毒讓賀章不自覺地退後幾步。
“我昨晚剛出去辦差,你就能削尖腦袋想往勤政殿內鑽!”賈纨發脾氣罵道:“你真當我是死的?”
“若不是賀章勸你,若不是賀章來告訴我,你知道你要闖下多大的禍事嗎?”賈纨罵道:“女官是陛下心尖尖上的肉!朝臣有瓜葛都要避嫌,何談敢委托辦事,而今憑你也敢去走門路!”
任憑賈纨劈頭蓋臉罵着,顏朗再也沒有擡頭看賀章一眼。
“往日裏好言相勸你是一句也聽不進去!你要死也不要拿着所有內監的命墊底!”賈纨的手指用力戳着顏郎的腦袋恨不得硬生生戳出個洞,将他想要闖禍的心思都挖出來:“你想死別人還想活!”
“你既然不肯替我謀劃,我還不能為自己謀劃嗎?”顏朗梗着脖子,惡狠狠道:“我自從進宮後,在你手下做徒弟,哪一天不是盡心盡力伺候你,你為了沈之棟要誤了我的前程,我憑什麽不争!”
沈之棟下意識地往賈纨身後躲,賈纨滿眼的失望,連聲喊着:“冥頑不靈!冥頑不靈!”
“既然賈公公訓斥過了,我就先走了。”顏朗不服氣的想要離開,沒想到被賈纨身後的沈之棟突然沖出來,重重一拳将措不及防的他擊到在地。
“總想着出頭冒尖。”顏朗的手就在腳邊,賈纨狠心用力的踩下去:“有我在一天,還輪不到你在女帝面前獻殷勤!”
顏朗忍住悶哼,咬緊牙關寧可是死也不願向賈纨低頭。
“算是你有骨氣,而今我弄不死你。早十年你早在我手裏死了八百回,骨頭渣子都揚了!”
“幹爹幹爹。”沈之棟勸着:“犯不着為這種喽啰生氣惹事。”
賈纨心裏有氣,也知道應該顧忌了,只能惡狠狠的再罵幾句:“自此以後你絕了心思!勤政殿甭想着靠近半步!”
顏朗不以為意的擦掉嘴角的血,冷笑起來。
而今你弄不死我,總有有朝一日。
“幹爹,還是先回去吧。”沈之棟惶恐地望向四周,低聲道:“被人看見就不好了。”
賈纨擡眸張望下,這個地方偏僻,往來人少,但也不是真的沒有人經過。被內監們看見倒是無所謂,只怕被女官采女們看到,傳到陛下的耳朵裏。
賈纨不甘心道:“現在宮裏別說死個人了,就是死只螞蟻都恨不得一查到底。”
“幹爹息怒。不要動氣。”沈之棟拉着賈纨的手臂,唯恐他動了真怒,下了死手。
賈纨心內還是有懼怕的,怕傳到女帝耳朵裏。
“幹爹,陛下還等着您去辦差呢。”
顏朗爬起來,賀章神情略有些不安,急忙追上賈纨的腳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