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什麽意思?”呂懿難以理解,他這一生幾乎都和楚谌綁在一起。
他們一起住了十多年,有過一段近六年的婚姻,現在楚谌居然說“關系還沒有那麽深入”?
楚谌看到這個房子時才明白,被困在過去裏的人,不只有自己一個。
在他決定抛棄過去,來到母親的故鄉定居,迎接新的生活時,呂懿開始同從前的他一樣,鑽入牛角尖,思考這段婚姻為什麽會走向末路。
就像一個循環,他們起點不同,速度一致,所以始終沒有在途中相遇。現在楚谌跳出了循環,開始做旁觀者,而呂懿依舊被困在裏頭,妄圖追上已經不存在循環裏的楚谌。
呂懿在忏悔,在感同身受,可楚谌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從他答應呂懿會再給一次機會時起,過去的那些在他這裏就都畫上了句號。
氣氛一時間變得很僵,這不是楚谌想要看到的。
他說這些并不是想刺痛呂懿,只是他當下的确沒有準備再踏入一段近似于婚姻的戀愛關系之中。
“就字面意思,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來認識現在的對方,至于別的,可以慢慢來。呂懿,你長大了,我也變得和過去不太一樣。我可能,沒你想的那麽留戀過去。”楚谌擡頭環視了一圈客廳:“你用心了,剛剛走進來我差點以為回到了溫哥華。”
呂懿的心情依然很差,他盡可能放平心态,表情舒展了些:“我知道你對過去不太留戀,是我一開始的期望有點高,甚至覺得會和新婚那段時間一樣。所以我們是重新開始,并不是和好了對麽?”
楚谌沒有猶豫,很快地說:“對,我應該無法再接受一段婚姻,但可以嘗試開始新的感情。”
和好代表原諒,楚谌只是放下了,但他沒辦法替過去在婚姻中沉寂不安的自己原諒呂懿。
“好吧,怎麽樣我都願意。無論你要什麽,只要我能做到,男朋友,愛人,終身伴侶,我都可以。”
呂懿伸手過去與他十指相扣,有些可憐。楚谌動了一下就不再拒絕,回握着任他慢慢釋放完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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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挺好呀,我很喜歡。”楚谌安撫性摸摸他的下巴,“別難過了,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呂懿嘆了口氣,順勢說道:“你果然變了,都會欺負我了。看在我這麽難過的份上,今晚可以住下來麽?明天我送你回去。”
客廳的時鐘馬上走向十一點一刻,楚谌思考了一會,說:“那明早要先送我去學校。”
躺在這個相似度極高房間裏,楚谌本以為自己會有些觸景傷情,事實卻是意外地平和。
影響心情的并不是環境,而是兩個人之間的狀态。從前呂懿和他形同陌路,所以楚谌看什麽都是灰的。如今兩個人重新開始,楚谌自然覺得,什麽都挺好。
在入睡前的時間裏,楚谌整理了一遍明天去學校要做的事。
其實學校給他安排了半個月的傷病假,怎麽說楚谌也算是因公負傷。常規必修課程已經由學院其他老師代課,那節公共選修課則是許教授自告奮勇。
但楚谌還是決定提前銷假,明天去學校和代課老師對接課程進度後,盡快開始上班。
事情總是越想越不困。
楚谌從工作想到了項目又聯想到了設計圖,一個翻身就看見正對着窗戶的大書桌。他看了一會,心裏有點癢,幹脆坐起身,又盯了一會。
呂懿說“花了很多心思”、“特意定制的”,不斷地強調這是為他打造的,屬于他一個人的空間。
說一點都不心動,有點假。
楚谌幹脆爬起來,從敞開的行李箱裏撿了件外套披上,踱步到書桌前。
窗外月色清冷,五月初的浦市春夏交接,夜晚的空氣帶着絲絲涼意。
楚谌試了下櫻桃木桌面的手感,溫潤厚實,帶着木質清香,是他會喜歡的。呂懿從來沒有在送他禮物這件事情上踩過雷,即便是以前送的奇奇怪怪的東西,楚谌也都喜歡。
他坐在桌子前,按了一下面板下的按鈕,試着使用調節高度的功能。
在電動的機械音中,桌子升到了腰部以上的高度,突然從桌子下方掉下了一個重物,砸在鋪了地毯的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在深夜的房間裏突兀地有些可怖。
楚谌在燈光照不到陰影中摸到了地毯上的東西,取出來一看,是一個比手掌還大許多的方形盒子,上面印着楚谌十分熟悉的品牌logo。
他并沒有立刻打開,而是等桌子回到原來的高度後,坐在桌前,盯着那個盒子發呆。
幾年前楚谌第一次踏入這家店,選了一對男表,其中一只送給呂懿做了二十歲的生日禮物,另一只自己至今沒有戴過幾次。
第二次踏入這個品牌,是呂懿說手表壞了,要修。自己跟着進了VIP室,隔天還拿到了那份巧克力聖誕禮物。
那段時間似乎過得很混亂,他沒有想好該怎麽面對呂懿,好像怎麽做都會很別扭。
這只手表盒子就這麽簡單地被放在書桌和支架之間,只有調整桌子時才會掉下來。楚谌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想着或許是自己送給呂懿的那塊舊手表,被他遺忘在這裏。
然而打開盒子看清裏面的手表後,楚谌驚訝到一時間腦子都空白了。
手表盒子裏放着一只他曾在品牌店展櫃裏見到的,在表殼鑲滿一圈鑽的那只展示品。表帶是黑色的,表殼則是玫瑰金,表盤是深黑色的星河,系列名也很美,叫做星空。
任何人見到這只表都會為之驚嘆,不僅僅是因為它堪比藝術品的絕美外觀,更因為這塊表的價格是大多數人所不能承受的。
楚谌當時就在展櫃裏多留意了它幾眼,回家查了價格之後發現自己是真的有心無力:七位數,預定時間需要1-2個月。
而現在,它被當做是十分普通廉價的滞銷品,夾在桌子的夾縫中,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潮按動開關,或許還要很久才會重見天日。
呂懿是什麽時候買的?他當時在想些什麽?如果自己沒有跟他複合呢?如果自己沒有答應住在這裏呢?
手表的出現讓楚谌愈加無法入眠。
他有些興奮,這種興奮曾在之前每一次見到呂懿之後不合時宜地出現,讓他沉溺其中。
其實這種感覺許久沒有出現,在呂懿上一次離開他的生活之後,楚谌就發現這種欲望也随之消失了。
但現在,欲望與興奮卷土重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短短幾秒就燒遍全身。
這不是在自己家裏,手邊沒有合适的工具,不過,呂懿就睡在幾米遠的主卧裏。
這個認識讓他捏緊表帶,産生一些望梅止渴的念頭。
只是看一眼,并不做什麽。
楚谌每走一步都在說服自己,直到停在主卧門口。
門沒鎖,推開後裏面一片漆黑。眼睛已經适應黑暗的楚谌十分輕易地就能看到中央大床上隆起的被褥。
到這一步他忽然退縮了,覺得半夜站在別人床頭看的情形怎麽想都有些變态,心裏一涼,原本的燥意就退了幾分。
理智回籠,楚谌捏着門把手,準備關上門離開。
呂懿睡眠很淺。
睜眼時發現房門開着,透進來一些露臺那邊黯淡的月光,而楚谌正站在門口,一副要退出去的樣子。
這時候呂懿根本沒有清醒,也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但他很怕楚谌再一次走掉,于是非常急促地喊了一聲“哥”。
果然,楚谌的動作停住了,朝他這邊看來,清潤的聲音帶了些許懊惱:“嗯,吵醒你了?”
房間內亮起燈,楚谌往裏走了兩步就停住,左手插進睡褲的口袋裏,鼓起一團。他身上穿着看起來就很柔軟的白色短袖,站在門邊,稍顯局促。
呂懿這才知道不是夢,扶着腦袋清醒了一會,才問:“哥,是不是認床睡不着?還是有事找我?”
“都有,其實事情也不重要,早上再說吧。”楚谌說着又低頭轉身想要退出去。
“等等——”呂懿急了,一甩手想爬起來拉住他,卻把手邊的一件衣服甩在了床尾,大咧咧地挂在兩人視線交彙處。
那是一件有些舊的淺駝色大衣,帶了些褶皺,看起來就像被人長時間捏在懷裏似的。
楚谌趕在呂懿之前提起了它,翻到衣領的标牌,确認了這是自己那件被洗衣店弄丢的舊大衣。
所以,呂懿拿着它是在做什麽?
“我可以解釋,這件衣服是你離開後店員找到家裏的地址送過來的,我就把它留下了。有段時間我……我睡得不太好,抱着它就會好一些。”
“哦,心理安慰,是覺得有我的味道?”楚谌提起衣服聞了聞,上面沾的已經全是呂懿身上的味道。
“嗯……是的。”呂懿看他的動作,有一瞬間的發愣,就好像許多年前,在學院宿舍樓下,第一次見到戴着眼鏡的呂懿時一樣。
微妙的淺紅色慢慢爬上耳廓。
楚谌拎着大衣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想辦法轉移話題:“哥,你過來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我剛剛動了下桌子,就發現了……”楚谌将大衣丢回床尾,坐在呂懿腿邊,左手勾着表帶從褲袋裏一點點取出,在呂懿眼前晃了晃,“這塊表,你不會怪我擅自打開吧?”
呂懿在聽到“動了桌子”就猜到楚谌看到手表了,此時瞧着眼前的手表,有種準備好的驚喜被人提前發現的窘迫感:“不怪,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
“什麽時候買的?我記得這款要提前預定,是上次我陪你去取手表的時候,你手上拎着的那個袋子麽?”
楚谌每說一句話就靠近一點,他今天才發現呂懿藏了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線球。一點點解開理順的過程,讓他心癢難耐。
“嗯,第一次修表的時候定的,差不多等了一個月。本來想那天晚上送給你的,但是你很急的樣子,去和凱布爾吃飯。之後……”
之後楚谌喝多了,第二天醒來發現呂懿睡在自己身邊,身體還有釋放過的痕跡。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麽?我喝多了,記不清。”
呂懿看着已經幾乎到自己面前的楚谌,眼神垂下瞥過他的唇,又擡眼看向楚谌平靜地絲毫不帶邪念的眼睛:“沒有做完,只是怕你難受,幫了一次。”
“嗯,我知道了。”楚谌邊說話邊越過呂懿,将手表放在床頭櫃上。
在确認如此昂貴的手表不會因為任何外力掉到地上後,他重新靠向呂懿,問他:“那今天做完,可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