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知錯
第40章 、知錯
清淺的月光撒在河岸邊, 微風拂過,本是一派溫柔夜景。
但馬車上臉色陰沉的帝王和周圍氣勢淩人的禁軍破壞了這番雅致怡人的美景。
謝韻聞言,掀起眼簾往馬車中看去。
馬車的門簾被男人的手掀起一半, 因着月光淺薄, 魏湛的上半面容隐在陰影裏, 只能看清他棱角分明的下半張臉。
雖不能看清楚神情,但他周身寒氣凜凜的壓迫感做不得假, 顯然不是帶着什麽好心情來的。
“嗯...這麽晚了, 臣還是回府吧, 明日洗洗纖塵,收拾利落才好正式與陛下複命。”
謝韻随口推辭着, 但旁邊的兩人一聽這話卻是變了臉色。
魏潋和魏呈同時為謝韻捏了一把汗, 眼神驚懼地看了看馬車上的人, 又轉頭看了眼謝韻, 紛紛後悔為謝韻擋了這個災。
就謝韻這個行事作風,她遲早都得玩完,白虧他們為她善後剛剛溪山郡王的事了。
馬車那邊的氣氛立馬冷了下來,魏湛凝着不遠處并肩而立的三人,眼神漸漸冰寒,就這樣沉默不語地看着謝韻的眼睛。
魏潋實在受不住他皇兄這種眼神,沒忍住伸腳踢了下謝韻的鞋,聲音極小又緊張地說:“謝韻你不要命,我們兩個還要。”
“對啊對啊, 你...還是快些将陛下哄好, 不然今晚的事可就難辦了...”魏呈在一邊小聲低附和着。
果然是兩個靠不住的。
謝韻嘆息, 在魏湛冷凝的目光中一步步走過去,最後停在馬車邊, 仰頭看着君王那張俊美卻冰冷的臉,聲音平靜,“夜裏風大,陛下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魏湛瞥了謝韻一眼,輕慢地收回目光,冷哼一聲道:“朕自然是來看看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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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騷動,謝韻轉頭看去,原是溪山郡王府中來人,派人将魏章接了回去,緊随其後的還有幾個從宮中臨時請出來的太醫,和大理寺、提門司過來搜查的那些官兵。
距離有些遠了,謝韻看不清魏章現狀,但也知道魏章下半身肯定是不成了,這次失血過多,估摸會要了他半條命去。
她特意留了一手,沒要了魏章這條狗命,看他茍延殘喘,待他體會過這番痛苦,往後她有的是時間陪他玩。
“你們倆還不回去?”
魏湛這話是對魏呈和魏潋說的。
魏呈和魏潋早就想溜了,只是不敢走而已,現在得了君王準許,如蒙大赦,倆人忙不疊的彎腰告退。
沒了外人在這裏看着,魏湛上下掃了謝韻一遍,見她表面上幹幹淨淨,沒什麽傷口,心中略微松了口氣,但面上還是一派冷然。
“上來。”
“是。”
謝韻嘴邊露出一絲淺笑,伸出手拽住了魏湛正掀簾子的手,拉着他的手爬上馬車。
她坐在魏湛對面,手上也沒松開,纖細的小手攥着大手,一下一下的把玩着,試探着說:“已經這個時候了,宮門也該下鑰了,陛下今夜不如與我回府上湊合一晚?”
魏湛沒說話,一雙眼睛以審視的目光看着她。
她嘴上說的永遠都很好聽,但是實際做起來卻和嘴上答應的不一樣。
“你走之前,朕已經跟你說過不要輕舉妄動,結果你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全當成耳旁風了。”
“哪有啊。”謝韻雙手握住了魏湛的手,笑意明媚地看着他,“可不是輕舉妄動呢,我計劃兩個月才動的手,雖是險棋,但也好好的出來了。陛下深夜來此,是因為您的堂叔溪山郡王被刺客傷害,還是因為擔憂害人的刺客被抓到呢?”
“朕才沒有擔心你。”魏湛板着臉抽回了手,語氣嚴厲了些,“魏章身邊有私衛跟随,你只是僥幸逃脫罷了,全因你有了
男女身份做掩護,倘若出了什麽差池,你被當場抓獲,證據确鑿,就是朕也沒有辦法在世人的眼皮子底下徇私枉法去救你。”
謝韻笑着看他,“陛下是天子,想要誰死誰活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就是被抓住了,陛下誠心保我,臣也死不了。”
她要是這麽想,那豈不以後還會拿自身安危去冒險?就算事後他能保她,那萬一人家在發現的時候就一刀砍了她呢?
魏湛神情徹底冷了下來,他偏過頭不看她,聲音涼薄無情,“再有下次,你便自求多福吧!朕必不保你。”
必不保你?
所以他的意思是,只能在不違背自身利益和名聲的情況下...才能施舍其他的東西。
男人啊...果然都是這樣的,魏湛如這世上的大多數男人一樣,并沒有什麽不同,好在她也沒對他抱有過什麽多餘的期待。
謝韻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順從的點頭認錯,嗓音淡淡,“陛下說的對,這事是臣懵撞了,以後,臣必定謹遵聖喻,不敢逾距行事。”
說完,她端坐在魏湛對面,垂下眉眼,一路上沒再開口說過話,也沒擡眼看過他。
人在屋檐下,确實要低頭,是她魯蒙了,既然拿捏不住魏湛,那還是少惹為妙。
謝昌當年的事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再等些時日,等到謝昌被定罪,等她為乳母她們報了仇,那時無論是讓她去死,還是找個清淨的地方茍活,都可以。
或許她也該離開盛陽城,去看看外面的煙火人間...
馬車停在謝府外面,謝韻掀開車簾,詫異看了魏湛一眼,沒想到魏湛還真的讓馬車來了她府上。
“多謝陛下相送,明日微臣進宮,會将青州的事□□無巨細地彙報給陛下,今夜天色已晚,陛下還是早些回宮吧。”謝韻下了馬車,在家門口對魏湛客氣行禮道謝。
魏湛剛下下車的動作一頓,冷冷的看了謝韻一眼,帝王的自尊讓他止住了想要下去的步子,似是賭氣似的放下了馬車的簾子,對外面的禁軍喊了一聲:“回宮。”
騙子,方才還說讓他在她家裏住一晚,沒一會就反悔了,狼心狗肺的東西,果然不能對她太好!他今夜就不該出來,讓她自生自滅去。
馬車漸行漸遠,魏湛幾次想掀開小窗簾子回頭看一眼,但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
回想他一路上說過的話,再想想今日發生的事情,魏湛不認為他說的話有什麽錯。
或許他說話是冷硬了些,但也都是出于擔憂才這樣告誡,他應該、沒說什麽重話吧?
魏湛揉了揉額頭,十分頭疼煩躁的回想謝韻剛剛在馬車上的冷淡表情,心裏難得生出些遲疑不定的感覺。
他是不是...說的有些重?
她那個樣子,應該是生氣了吧?
可是他所認識的謝韻,一直都是沒心沒肺的,說話葷素不忌,他之前幾次說過要殺了她,她都沒在意過,這些話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怎麽今日就因為這麽簡單的幾句話而變了神色?
翌日早朝。
闊別半年之久,這是謝韻自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次上朝。
少師的官服是正紅色,明亮氣派,襯得人臉色紅潤,意氣風發。
至少在群臣眼中,重新走上朝堂的謝韻就是意氣風發的。
之前相熟的同僚與謝韻相互問好,有些不大對付的就在一邊冷嘲熱諷,三兩成群地說着一些嘴上不饒人的膈應話。
謝韻充耳不聞,鎮定自若地走到她該站的位置,意外的發現她身邊站的正是個熟人——沈清予。
氣度溫潤和善的一代狀元郎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瞥了眼謝韻,在謝韻轉頭與他對視之前,他又快速的回過頭來,拒絕與之對視。
沈清予是有話想問問謝韻的,比如弟弟這趟青州之行表現如何,那些貪官污吏是如何查找出來的,還想問問家中母親口中的“假的謝家子”是怎麽回事,更想問,他和陛下的事...以後預備怎麽辦?
聽說太後娘娘臨終前給禮部下了選秀的懿旨呢,也不知道謝韻知不知道這事。
“沈大人好啊。”
清淺悠然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原是謝韻主動打了聲招呼,終結尴尬冷滞的氣憤。
沈清予遲疑着轉頭看她,輕咳一聲,客氣地回:“謝大人...恭喜,短短兩月就破了青州的貪官一案,沈某佩服。”
謝韻眼神一轉,有心逗他,“這都是陛下的功勞呢,沒有陛下的信任,謝某也做不成這些,陛下英明神武,才有臣子盡心竭力。”
沈清予一愣,聲音卡在嗓子裏,不知道說什麽好。
也不知道謝韻是怎麽做到這麽理所當然的,身為臣子,以身誘君...難道不是一見難以啓齒的事麽。
大周不盛行斷袖之風,所以朝臣們的接受能力沒有那麽強,尤其是沈清予這種文官,對這種藍顏禍君的事情就更是看不過眼了。
君王身側沒有小事,床笫之間的荒唐事雖然不在朝臣們的視野範圍內,但是也不能太過分吧。
陛下的後宮空無一人,就連侍寝的宮女也無,膝下無一兒半女,就和謝韻這樣……萬一陛下以後對女子失去的興趣,造成帝王無嗣的局面,那就對大周的綿延造成威脅了。
身為文臣,他若是知情不理,視若無睹,豈不是有愧于這身官服!
沈清予深思一會,正想和謝韻張口,說一會下朝之後他們一起走,順路聊聊這些...
但還沒等他開口,內侍官的傳唱聲音就從上面響起。
“陛下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