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圖窮見匕
第33章 圖窮見匕
天空陰沉沉的, 烏雲一重又一重地疊在空中,遠處的烏雲裂了一道口子,那裏應該像被劃破了的水袋, 正在瘋狂向下傾倒着大塊大塊的雨團。
“到了展覽館估計機會下大雨了吧?”
“我賭過五分鐘就會下。”
“好煩……”
……
車上的學生們抱怨着,紛紛覺得這種糟糕的天氣還要出行真的蠢。
可是又不得不屈服于學分。
外出看展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晏寶珠和陸畫乘坐上這趟大巴車時, 聞星白,沈霁,還有陸少維也來了。
衆人上車時引起一陣議論,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晏寶珠與她三個男友的快樂現場的。
只是上車之後, 這四個人都沒什麽互動,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還是純粹不想給人看熱鬧。
陸畫坐在晏寶珠身邊, 從看到四人聚齊之後, 就一直保持着微笑,她不時低頭看着手機,手機上是一條自動導航的路線圖。
晏寶珠冷不丁開口:“前邊有什麽呀?你還要看導航?”
“還有五分鐘到隧道……”陸畫下意識回答, 随後又笑着找補,“我乘車的時候就喜歡看導航。”
晏寶珠:……這是借口都想不到好的了啊。
隧道怎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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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寶珠和坐在附近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可當大巴車駛入隧道時,意外發生了。
“轟隆”一聲巨響,大巴車突然剎車,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輪胎與地面急停而形成的刮擦聲。
晏寶珠系着安全帶都差點被甩出去,她死死抓着座椅上的扶手, 在一陣讓人窒息的滑行後,大巴停了下來。
而隧道前方有車輛在隧道內發出沖撞, 隐見火光。
“學生都準備好!要是車子退不出去, 你們全都下車往外跑, 聽見沒有!”大巴車司機大聲喊話,連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能帶着車一起退出去是最好的狀态,可後邊卻還是有不明原因的車子源源不絕的進來,司機當下就打開車門,讓人先下去往隧道外跑!
一時間大巴車和周圍急停的車輛都開了門,許多人都下了車,往後跑去。
晏寶珠已經被沈霁一把攥住,往來跑,等下了車,還能看到一些老人和小孩跑不快,有的又摔倒了。
晏寶珠額頭立馬沁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而沈霁也在這時放開了她的手。
兩人默契地去扶起老人,背起小孩。
“你背得動嗎?”
陸少維一手一個小孩,背上還空着。
聞星白也攙扶着人往外走。
晏寶珠剛想說沒問題,卻發現人群裏居然沒有陸畫的身影。
她正回憶着,坐她旁邊的陸畫也是跟在她身後一起下的車,怎麽現在人就不見了?
“寶珠!寶珠快過來!”
陸畫的聲音在前方傳來。
陸畫平常總是病恹恹的樣子,現在腳程倒是快得不得了。
晏寶珠松了一口氣,帶着人往外走,幾乎是所有人撤離隧道時,裏邊就傳來了爆炸聲。
所幸車禍的那兩輛車的司機都被人救了出來,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可即使從隧道出來,外邊依然是傾盆大雨,車輛堵塞難行,必須有專人疏散。
有的車子沒進隧道的,就把車往路邊靠,躲在車內。
可學生們根本沒這條件。
大巴車司機常來往這條路,知道旁邊就有度假民宿,衆人立刻往那邊趕。
說明緣由之後,老板也非常熱心地請人進來暫時休息。
“哎喲,受罪了。不知道什麽時候下邊才能疏散完畢,你們也能回家。”
老板給了熱水和毯子,和客人說了一聲之後,就把人都安排在民宿一樓的大廳裏。
只是大家才喝了熱水沒多久,民宿居然停電了。
民宿本來就在樹林裏,沈霁,聞星白,還有陸少維一直在外幫着吓得腿軟,或者身體不太好的學生上山。
晏寶珠在門口等了一會,發現絕大多數人都已經上來了,卻不見那三人的身影。
“我出去找找吧,”民宿老板有些擔憂,“下雨了山林路滑,不會在哪摔着了吧?”
“我也去。”
晏寶珠拿了傘,跟着出去。
只是走到半路,老板的傘卻又被風吹壞了,只能回去換一把。
這一路上狀況多得讓晏寶珠覺得應該要去跟菩薩拜一拜,她看着老板回去,當然只能在這附近找找。
只是在這大雨之中,她卻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要不是這還是白天,晏寶珠還以為是撞鬼了!
這麽愛穿白色連衣裙的還有誰啊。
“陸畫,你怎麽在這?”
晏寶珠打着傘,往下走了幾步路,就看同樣打着傘的陸畫怯生生地擡起了頭。
“剛才沈霁,陸少維,還有聞星白都在幫忙帶同學,我看到有幾個同學走岔了,就告訴沈霁他們去找,可是過了這麽久都沒回來……他們不會是滑倒還是摔到什麽洞裏去了吧?我聽到他們的慘叫聲了!”
晏寶珠蹙起眉尖直接問道:“他們往哪邊去了?”
可是陸畫卻給出了不同的三個答案,三個選擇。
聞星白在左邊那條路,沈霁去了右邊,而陸少維在陸畫身後往下去了。
陸畫緊張得嘴唇都咬白了:“那個,怎麽辦呀?寶珠你去找的話,只能找一個吧?其他人怎麽辦?要是掉到洞裏,被什麽東西刺破了肚子……”
雨下得越來越大,豆大的雨滴如同滾珠一般落在傘面上,晏寶珠隔着雨幕看着陸畫,陸畫臉上神情真的很焦急,很焦急。
這就好像一個游戲,到了快分結局路線的時候。
一個NPC急吼吼地站在命運的抉擇點,對你發出了一個對話框。
對話框裏有三個選項,每一個選項都決定着玩家未來的走向。
可是……
晏寶珠緩緩伸出手,卻攥住了陸畫的手腕。
“你為什麽會這麽在意我去找誰?不對,你為什麽這麽在意我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
情況這麽危急,晏寶珠卻動也不動,好像只想和陸畫進行一些靈魂問答。
“不是,現在他們有危險,你不去找一找嗎?!”陸畫簡直要搖着晏寶珠的肩膀,大罵她是不是人設崩了!
晏寶珠依然不為所動,她只疑惑地看着陸畫,好像陸畫的答案比這世界的一切都重要。
“你管我在意什麽呢?!你不是個好人嗎?他們你一個也不救?!”
陸畫笑了起來,這劇情實在崩得沒法看。
如果晏寶珠不去救人,陸畫可以自己去,頂上這個關鍵劇情!
可是……有個問題。
沈霁不是被人救了一命就要以身相許的類型。
晏寶珠必須要自己選一個除了沈霁以外的人,等沈霁被人發現時,在又黑又冷的地方待了這麽久,又從別人口中知道晏寶珠舍了他去救了別人……
任何人的感情都會發生動搖。
而晏寶珠為什麽沒有去救沈霁,去救那個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按理來說有更深厚情誼的人?
因為陸畫撒了謊。
她在晏寶珠面前說的話,全都是假的。
那三個人所在的位置不是陸畫所說的那樣。
陸畫确實給那三個人指了路,可是卻都是錯的。
如果晏寶珠要去救沈霁,出現的會是聞星白,要救聞星白出現的會是陸少維,要救陸少維,那裏什麽都不會有。
因為沈霁根本就不在陸畫給的選項裏。
可是,晏寶珠卻一個都沒選?!
她就這麽站在這裏,就是一動不動。
“你真的有病,難道程序出了什麽錯誤,你知道了劇情?不可能……随便了!你随便找一個吧!”
陸畫伸手胡亂指着,甚至要伸手去推晏寶珠,簡直像個精神錯亂的患者。
晏寶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不去。因為他們都不在那裏。”
陸畫還沒有明白:“你聽不懂是不是?”
“聽不懂的是你。”
少年清澈的聲音在急雨聲中響起,明明下着大雨,陸畫卻聽得分明。
……是沈霁的聲音。
陸畫僵硬地轉過頭,卻看到本該去救人的沈霁三人,撐着傘出現在了她身後。
陸畫大腦裏瞬間空白。
“其實……人想變壞很容易,可是壞人不代表能夠大殺四方。如果不太聰明的話,變壞也只是變成不太聰明的壞……弱雞。”
看着陸畫好像遭受重大打擊的樣子,晏寶珠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陸畫覺得要吐血,此起彼伏的尖嘯在她腦海中響起。
【警報!警報!主角對穿書者動機産生質疑!】
【穿書者身份難以在故事邏輯中自洽!】
【警報!穿書者不得洩露任何機密!】
【強制登出開始……】
陸畫看着眼前的晏寶珠,只來得及說出一句“氣死我了”,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晏寶珠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對周圍三人尴尬地笑了笑。
“是我太兇了嗎?暈了。”
聞星白和陸少維站在民宿二樓的走廊上,身後的房間裏,陸畫躺着,而晏寶珠坐在旁邊等候。
沈霁在樓下端了茶水上來,敲了敲房門就進去了。
等沈霁出來之後,三個人就默契地靠在窗邊。
窗外仍在下着大雨,聞星白看着那白色的雨幕,突然笑着說。
“要是寶珠真的要選,會去救誰啊?要是不選我,我一定很傷心。”
陸少維莫名其妙地看了聞星白一眼:“我是不會掉到什麽洞裏的。”
聞星白:……這個直線思維抓不住重點的人。
沈霁緩緩開口:“随便寶珠怎麽做。”
三個人的性格在這短短幾句話裏倒是突顯得十分清楚明白。
門裏突然傳來了響動,像是女孩細細的哭聲。
不會是陸畫醒了吧?
沈霁敲了敲門,得到允許後,他打開門,就看到陸畫撲在晏寶珠懷裏大哭。
“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嗚嗚嗚嗚!!!鬼上身好可怕!!!”
沈霁一臉茫然,晏寶珠側過頭,笑容有些尴尬。
“男士們請出去。”
現在情況好像有點複雜。
等門關上之後,晏寶珠看着在自己面前抽噎的陸畫,“她裝的”“她精神出問題了”兩種想法在她的大腦裏打架。
剛才陸畫就醒了。
眼睫動了幾下之後,陸畫緩緩睜開了眼。
只是在她睜眼的瞬間,晏寶珠卻發覺陸畫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同了。
與那種僞裝出來的怯生生不同,陸畫現在的眼睛……像開閘的水龍頭。
她幾乎是一看到晏寶珠就開始嚎啕大哭,一下從床上坐起,就扯着晏寶珠的衣服喊。
“我終于回來了!”
“回來了?”晏寶珠疑惑。
“那個鬼,那個鬼從兩年前就開始占據我的身體!我只能在旁邊看着!”
可是陸畫話還沒說幾句,又開始哭。
真的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等晏寶珠把她安撫下來之後,就聽到了一個好像毫無邏輯,但某些部分又仿佛十分自洽的故事。
兩年前,陸畫還是個文靜優雅,說話從來都不敢大聲的女孩。
但是一朝被鬼上身,據陸畫說就是突然覺得身體沉重,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但還保留着一部分意識。
她能清楚看到那個占據她身體的“鬼”是怎麽利用她的身份做事的。
那種嚣張的不把人當人看的态度,那種使勁花錢的德性,那種差點把家裏所有親戚惹毛的臭毛病,還莫名其妙去交、交男朋友!
晏寶珠想,确實,如果真的是被鬼上身,結果利用自己的身體去搞這搞那,真的難以接受。
陸畫眼睛都哭腫了,抽噎着說:“我明明喜歡那種又冷又酷,還動不動就脫上衣露出大胸脯子的類型!”
晏寶珠:原來是在傷心這個嗎!可是現實哪有這種人啊,電視上的終結者施瓦辛格嗎?
按照這位……真正的陸畫的說法,那個假陸畫一直在說着什麽“劇情”,她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拆散晏寶珠和沈霁的。
假陸畫不愧是鬼,有很多鬼鬼祟祟的手段,不僅能搞出不能被人發現的藥,最厲害的是作法給人托夢!
晏寶珠聽到這裏時,不由想起了高中時期做的那個夢。
這夢合着不是老天爺托來的,是假陸畫托來的哈?
“不過聽她說,好像要連續做夢一個多月,就會讓人漸漸按照夢裏的走向去做事,可是她沒成功。說是積分,積分不夠。”
陸畫回憶着那個鬼說的話。
“還有,她好像也給沈霁托夢了,但是沈霁在夢裏就直接造反,把那個在夢裏和你牽手的人踹飛了。”
晏寶珠:沈霁是這樣的人嗎?
“再之後,就是那個鬼一直去國外騷擾沈霁,但是沈霁不是假裝不在,就是見了第十次都假裝不認識。那個鬼好像也沒什麽耐心,發了幾次脾氣就回來了。”
“要是她成功拆散你們的話,好像就能主宰這個世界。”
聽着陸畫的話,原本已經有幾分覺得邏輯自洽的晏寶珠,又覺得陸畫在說瘋話了。
這什麽意思嘛!怎麽聽都理解不了啊!這就能主宰世界?這世界也太好主宰了吧!
晏寶珠傾向于陸畫可能需要一定程度的心理治療。
而陸畫不用晏寶珠說,自己也要去看心理醫生。
“鬼給我帶來的陰影太大了!她要是又回來怎麽辦啊!”
晏寶珠擡手拍拍陸畫的肩膀:“如果是這樣,我一定會再把她摁住的。”
晏寶珠這話像是安慰又像是威脅,陸畫吞了口口水,乖巧點頭。
可是旁觀了這麽久,陸畫也有點好奇。
“那三個人裏,你最喜歡哪一個啊?”
看見晏寶珠怔愣的樣子,陸畫突然狡黠一笑。
假陸畫一直保持着高高在上誰也瞧不起的态度,自然不會去關注晏寶珠幾個人之間的關系。
可是陸畫卻旁觀者清。
晏寶珠對待那個人的态度是不同的。
“我其實看出來了,你最喜歡……”
小小的民宿房間裏,晏寶珠聽着陸畫的聲音,嘴角微彎,一直未曾放下。
等晏寶珠從房間裏出來之後,她看着面前等待答案的三個人,把自己也不大确信的,也許可以信五分四分三分的故事告訴了他們。
聞星白微笑着點點頭:“我認識一些好醫生,可以介紹一下。”
陸少維卻一拍手說:“我信了,應該就是這樣,不然她做這些事實在太莫名其妙了!陸畫也不容易啊……”
晏寶珠看出來了,陸少維是真正的毫無陰霾的陽光汪汪。
雨漸漸停了,樓下的司機開始叫人。
“交通已經恢複,我們可以回去了!”
至于什麽活動學分,今天的事實在太操蛋,誰還管啊,趕緊回學校宿舍好好洗個澡睡個壓驚覺才對。
而沈霁一直沒說話,直到乘上大巴,回到學校時,沈霁才在門口和晏寶珠說道。
“我覺得可能是真的。”
晏寶珠擡頭看了一眼沈霁。
“我其實,也做了一個夢。”
沈霁回憶着高中時期的那個噩夢,即使過了這麽久,他依然記得所有細節。
“我和你都上了大學,然後……你突然就喜歡上了別人。”
沈霁因為太讨厭那個夢裏的人,自動把他的臉高斯模糊,只記得晏寶珠笑眯眯地在陽光下向那個人跑去,差點就要撲到那人的懷裏。
至于為什麽是差點,是因為沈霁不管這是不是夢,都忍不住直接動手把人甩開了。
寶珠,你根本還不認識那個人,怎麽就這麽親近?
寶珠,我看那個人不像好人。
寶珠……
不管沈霁心下想到了多少借口,他的行為就是他當下最真實的想法。
關于沈霁的夢,之前晏寶珠沒有在他們三人面前說過,但沒想到沈霁自己說了。
“你真的飛踹別人了?”
晏寶珠好奇地問。
沈霁這種貴公子派頭的人,很難想象他失态的樣子。
沈霁沉默一會,像是還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忍不住了。”
沈霁瞄了一眼晏寶珠,晏寶珠臉上依然笑吟吟的,看不大出來她的态度。
但接下來晏寶珠的話,卻讓沈霁僵硬當場。
“如果我現在再做那個夢,也許也會阻止你。”
晏寶珠輕咳一聲,模仿着天涼王破的霸總說話。
“‘你不知道你喜歡我嗎?你是我的人。’”
少女的背影在陽光下漸行漸遠,徒留沈霁站在原地幾乎快按不住要跳出胸腔的心髒。
按理來說,陸畫仿佛恢複正常,但晏寶珠還是在留心。
畢竟那個“鬼”的目的雖然很匪夷所思,但又回來使壞就不好了。
可是晏寶珠從大一一直到大二,都沒有再看到陸畫身上有什麽異狀。
而晏寶珠……也與沈霁正式在一起了。
說不清是哪個瞬間,他們和以前一樣并排走在一起時,誰牽起了誰的手。
晏寶珠和沈霁在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沒有牽過手了。
那時候昭示着他們不再是孩子。
而現在則昭示着他們不再是普通朋友。
在晏寶珠和沈霁在一起的那天,晏寶珠久違地做了一個夢。
夢裏黑乎乎的一片,隐約……能看到一棟辦公樓。
辦公樓裏,一個面目模糊的女性正在大廳大吵大鬧。
“我要回去那本書裏雪恥!憑什麽不讓我去!”
坐在那個女性對面的中年男子很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
“不行啦,你自己任務失敗,再回去也沒辦法再使用陸畫的身體。而且……我們黑暗穿書局現在業務向隔壁穿書局靠攏,不搞什麽壓榨世界,篡改故事線的工作了。”
女人大驚失色:“搞什麽!黑暗穿書局還要跟隔壁并攏啊?!那我們這些邪惡的壞蛋今後還能幹什麽!”
中年男子撲克臉:“當好人羅,誰讓我們黑暗穿書局的局長……應泉老大也轉職去隔壁穿書局了。我們底下這些人還不學着點?以前那樣也賺不到什麽積分點數啦。”
女人萎靡跪地:“可是我不甘心呀!我還被那些書裏的人瞧不起!說我只是一個壞蛋弱雞!”
中年男子:“嗯……人家也沒說錯呀。反正我們不幹以前那種事了,你也好好想想未來發展思路吧。這個怎麽樣?當背景板丫鬟,主角要是落水,你就在旁邊大聲喊‘小姐落水啦’。”
……
晏寶珠醒來時,隐約覺得這個夢好像和以前的假陸畫有關。
而還住在一起的陸畫則迷迷糊糊地起來後,和晏寶珠說起了這個夢。
她居然和晏寶珠做了同一個夢。
過了這麽久,這事再不符合邏輯,晏寶珠好像也接受了。
陽光照入室內,灑在兩個少女的腳丫上。
陸畫揉着眼睛問:“你今天要出去和沈霁約會啊?”
晏寶珠點頭:“要給你帶點什麽回來嗎?”
陸畫搖頭:“大胸脯子的男人你又買不到。”
晏寶珠:……這誰能買到啊。
“寶珠,我沒有談過戀愛,和從小一起看到大的竹馬在一起是什麽感覺?不會覺得很無趣嗎?”陸畫好奇地問。
晏寶珠想了一會,又搖搖頭:“我熟悉的只是作為朋友的沈霁,而不是作為男朋友的沈霁。”
陸畫又問:“第一次牽手,第一次親親是什麽感覺啊?”
饒是晏寶珠這樣大方的人,聽到這個問題也有點害羞。
“就是,就是氣氛到了。”
晏寶珠回憶着第一次牽手的情景。
那是……她和沈霁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時。
她看到一點光從茂密的樹影間落下,輕輕點在沈霁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她突然想要伸手去抓一抓,結果在她動手的瞬間,沈霁也伸手握住了她。
兩人的手觸碰到一起時,原本微暖的指尖突然變得熾熱。
晏寶珠擡頭望去時,第一次在沈霁臉上看到了極強的欲/望。
混雜着喜愛,珍惜,忐忑還有……獨占欲。
至于親吻……
則是晏寶珠故意跑到臺階上,讓沈霁站在臺階下,這樣晏寶珠就比沈霁高了。
在沈霁疑惑地擡頭時,就收到了一個足以讓人融化的親吻。
像熟透了的葡萄,剛結果的青檸,還有被曬化的蜂蜜一樣的親吻。
柔軟的唇瓣交接,起初有些詫異,随後不由自主地互相碰觸,加深,最後像是想要把對方吃掉一樣,令人暈眩。
晏寶珠突然想起,小學時候玩過家家,她好像每次都要和沈霁組隊。
【我們結婚啦!】
小小的晏寶珠拉着沈霁的手,用一個菠蘿包當做交換的結婚戒指。
那時候大人只覺得是小朋友玩耍,十分可愛。
但也許……晏寶珠已經覺得沈霁不同了。
她一定有第一次心動的時候。
可也許在漫長的歲月中,被她當做習慣,而漸漸忘記。
直到那天她和沈霁前往海邊,她一回頭沈霁就不見了。
晏寶珠還以為沈霁被海浪卷走,一下跳到海水裏,卻看到沈霁從水中浮起來,手裏還拿着一只貝殼。
看着全身濕透的沈霁,晏寶珠好像記起了什麽。
好像是步入青春期的那個暑假,家裏大人帶着去海邊玩耍。
晏寶珠戴着一串非常喜歡的手鏈,在海邊玩的時候卻不小心弄丢了。
晏寶珠消沉了許久,晚飯之後還是決定出來找一找。
大人讓晏寶珠不可以靠近海邊,要是被海水卷走就完蛋了。
于是晏寶珠只好在岸上看一會。
可是沒等晏寶珠找到,卻看到下方的礁石旁好像有一個人浸在水裏。
晏寶珠腦海中閃過無數水鬼的影像,然後還是跳到礁石上要去拉人。
而那人不用拉卻起來了。
那時的沈霁也和現在一樣,渾身被海水浸濕,白色的T恤貼在身上,少年身形清瘦,他擡手把濕透的劉海往腦後梳去,露出好看的眉眼。
月光下,水珠滴滴答答地從少年的發梢如珍珠般掉落,像從海底生出雙腿的鲛人。
晏寶珠磕磕巴巴地問沈霁怎麽大晚上跳海。
沈霁卻對晏寶珠伸出一個拳頭,示意晏寶珠伸出手來。
然後……一點冰冷的金屬物體觸碰了晏寶珠的手心。
晏寶珠低下頭,卻看到了一條熟悉的手鏈。
……你是來給我找手鏈的?
晏寶珠喃喃說道。
随後她聽到了沈霁說的話。
【我知道你很珍惜它,我就想來給你找。】
晏寶珠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握在手裏的手鏈燙得快要拿不出了。
【你要是被海水卷走怎麽辦?】晏寶珠憋着嘴,像是要哭了。
【不會的。】沈霁搖頭。
【要是萬一呢?】晏寶珠追問。
【……會努力游回來。】沈霁看見晏寶珠要哭的樣子,笨嘴拙舌地安慰。
但是晏寶珠還是哭了。
【你根本游不回來!】
【……可以的。】沈霁手足無措。
【你不行!不科學!】晏寶珠哭成了河豚的樣子。
【是,我,我不行。】沈霁一陣慌亂,只能順着說。
【你真的要被卷走啊!】晏寶珠哭得更大聲。
【又游回來了!】沈霁再次改口!
【可是不科學!】晏寶珠又搖頭。
接下來兩人就在“你不能游回來”“是,我不能”和“你真的游不回來”和“我能”之間反複跳躍。
沈霁手足無措,只能連連道歉,連“霸王龍會滅絕是柴犬做的好事”這種不知道哪裏聽來的笑話都說了。
可晏寶珠的眼淚還是怎麽也擦不完。
晏寶珠想,她太傷心了。
太傷心的事她不要記得。
現在想起來,并不是晏寶珠真的要和沈霁辯證科學,而是沈霁比那個什麽手鏈,比很多東西都重要。
他一直在晏寶珠身邊,在晏寶珠未曾察覺時,就已經變成了賴以生存的空氣和養分。
晏寶珠那時候已經懂了。
只是少女的情思像是月光下搖曳的白色花苞,多麽美麗,多麽心驚,多麽羞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