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離開
離開
宋嘉看盡林之衍眼底，一片澄明的月光。
“林之衍，你……”她吞咽口水，沒繼續往下說。
她熄滅仙女棒，扔晦氣似扔掉手裏燃盡的仙女棒，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離去，“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
林之衍看了看遠處的大鐘，以為宋嘉趕着去複習，快速拎起自己剛才在小賣部買的一大袋子東西，幾步跟上宋嘉，“那我們邊走邊點吧。”
宋嘉沒說話。
沒路燈的地段，林之衍點亮了一支又一支仙女棒，照亮二人往前的路。
宋嘉咬着唇瓣，手指緊緊扣住衣擺，“林之衍。”
最終，她打算戳破幻想，說話的時候面對林之衍站着，“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之衍拿着仙女棒的動作一頓，別開腦袋，“沒有。”
宋嘉松口氣，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她認真看着林之衍，“林之衍，以後的以後，你都不要喜歡我。”
宋嘉在隐性的重男輕女家庭長大，無覺做了十幾年的拿獎學金工具。
終于覺醒和家人撕破臉皮，被宋父打進急救室的那天，她仿佛一下子清醒和成熟了。
身上背負着巨殼的宋嘉不适合被誰喜歡，也不能被人喜歡，拖人下水。
“林之衍，”路走到了盡頭，宋嘉站在街道的分叉口，邊上擺着她的行李箱和書包，“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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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很暗了，路上停着一輛出租車，車中人搖下車窗，露出柯誠的臉。
宋嘉握着拳頭，“一直以來，我都很感激你。”
她注意到林之衍直勾勾盯着出租車上的柯誠的目光，溫聲解釋，“你能和柯誠解開誤會，我挺開心的。以後我不在這裏了，你少點些外賣，也少熬夜打游戲，那都對身體不太好。”
“你到底是在關心我，還是冠冕堂皇說些告別的話。”林之衍在這時候習慣性摸向口袋的糖，不過剛才給的太盡興，他此刻的口袋空空如也。
林之衍咬着後槽牙，“我和他的誤會和你沒關系，但你為什麽要離開這裏後，就選擇跑去他那邊。”
他擰眉，一步步靠近宋嘉，眸子染上猩紅，“明天你考試，我不想說重的話。”
清楚宋嘉倔脾氣的林之衍，含笑俯身，慢慢湊到她耳邊，語氣和話語一樣溫柔，“宋嘉，你要是今天走了，你以後就都別回來了。”
不算重，但字字往宋嘉的心底最深處戳。
宋嘉頓了一下，然後扯唇對林之衍笑：“那就，再見。”
她轉身拉過行李箱，背起書包，走得沒有一絲留戀。
林之衍看着宋嘉走遠，仿佛回到幾年前宋嘉剛中考完，自己興沖沖跑去給她出頭的樣子。
這些年，他沒少護着她。
現在，宋嘉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和再見就道別了所有的話。
林之衍好笑，肩膀都輕輕顫動，“宋嘉，你走了就別回來了。”
他聲音喑啞，輕輕磨動後槽牙，“有種你就別回來，別被我碰見。”
高考之後，林之衍整日混在酒吧和KTV，嘴裏一顆棒棒糖。
各種姿色的女生挽着林之衍胳膊，貼在他身旁，親昵喚着林之衍的名字，“阿衍，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吃糖呢。”
女生抹着豔麗的妝容，把烈酒端到他面前，“要不要嘗嘗我們酒吧新出的招牌？”
林之衍這段日子都陰沉着，一張俊臉畫滿了黑線。
他伸手撥開糖果，精準将糖果扔進了邊上的垃圾桶，面龐順着女生的手往下，從容喝下了那杯酒，白皙的面上被各種彩色的燈光映照。
喝完酒有點頭暈，林之衍撕開一顆糖，重新叼入口中，撩了一把劉海後靠在沙發，聲音很啞，“別來煩我。”
女生大概沒料到前一秒還對自己很順從的林之衍，下一秒就說出了這種話，只當他是在和自己鬧着玩，又倒了一杯特色酒，親昵挽着林之衍的胳膊上前。
林之衍認識過很多女生，不過在他眼裏，只分為了兩種類別，一種是喜歡他的，還有種是不喜歡他的。
至于極其特殊的另一種，由宋嘉的名字命名。
林之衍扯了扯衣領，覺得又熱又悶，推開女生遞來的那杯酒，手撐在沙發起來，搖搖晃晃朝廁所的方向走。
林之衍之前沒喝過酒，今天第一次喝就上頭了，腦袋暈乎乎的，面頰浮起醉人的酡紅色。
他沒進廁所，眼神空洞匐在水池，臉上沾着冰冰涼涼的水漬，水珠正順着他面頰滑落，砸在地面。
酒吧的廁所這塊也很吵鬧，音樂聲音震天響。
有男女生結伴路過，瞥見池水這裏的林之衍，都好奇打量他。
有大膽的心懷不軌的男生，直接上手來摸林之衍，被林之衍直接一拳頭揍到了地上，出手快準狠。
“別他媽碰我！”林之衍壓抑怒火，瞪着地上哀嚎的男人，||拳頭用力攥着仿佛不知道疼。
他用力淬了一口唾沫，甩甩衣袖離開這地方。
路過走廊，他被後面追上來的人拽住，幾人馬上扭打在一起。
警察局裏，林之衍身上挂彩，臉上和手臂被蹭了好幾下。
旁邊幾個座位，坐着被包紮成豬頭幾個男生，當時在場的女生們則在警察面前訴苦痛哭，講述當時林之衍是如何暴力對待他們的。
警察坐在對面，望着幾人，看向幾個塊頭很大的男生：“你們的意思是說，是這小朋友一個人把你們打成這樣的？”
對面的幾人點頭如搗蒜，讓警察犯難。
林之衍沒所謂，面頰貼着幾張創口貼，嘴角處結着血痂，“是他們先挑釁我的。還有警察叔叔，我不是小朋友了。”
警察大叔聞言看他，眉頭緊皺，“閉嘴，我現在沒問你。”
前有宋嘉冷冰冰對他的林之衍已經沒所謂，聳了聳肩膀選擇默聲。
處理調解完這件事，幾人并肩在警察局的大門口，聽從警察叔叔最後對他們的教導。
林之衍低頭認真聽，一些話從他的左耳進右耳出，沒往心裏去，始終是心不在焉對什麽都不上心的樣子。
聽說林之衍和人打架進了警察局，匆匆趕來的林之衍幾個哥們兒，上手摟住林之衍肩膀，噓寒問暖了好一陣：“沒事吧衍子？”
“衍哥沒事吧？”
林之衍推開幾人的手，頭還是很暈，擺了擺手努力靠自己站正身子，“沒事。”
這會兒已經是深更半夜，街上倒是行人滿滿，各種吃燒烤的或者和朋友散步的聚在一起。
陪着林之衍聽了警察叔叔好一通教導的幾個小夥子們，和林之衍一起從警察局出來後，并肩走在回去的街道上。
不知道是誰開始提起不怎麽着調的話題，“哎，你們誰談過戀愛，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滋味？”
聽到這話題的幾人，眼睛不約而同向林之衍，“那還用說嗎，這件事問問看咱們衍哥不就知道了？”
林之衍頭疼外加頭暈，今天格外有耐心，也格外沒耐心。
他擺擺手打消幾人念頭：“我沒談過戀愛。”
在場人的不可置信和驚訝目光中，林之衍扯唇笑了笑，弧度譏諷，“我唯一追過的小妮子，還把我給甩了。”
在場沒人敢再提這個話題。
林之衍自己說着說着嗨了，自顧自聊起來。
“她跟塊冰一樣，怎麽也捂不熱。”林之衍笑着，眼睛因為酒精顯得紅，“她明明生活過得很差，回頭就是我，只要回頭找我就可以獲得一個新的家，但她就是這麽也不肯回頭，反而轉身跑到別人懷裏了。”
林之衍腳步踉跄，話語逐漸模糊，分不清是在和自己說話，還是想越過時間和距離這汪大海和宋嘉對話。
“再過一天，她就要去C城了。”林之衍說着陷入沉默，駐足原地擡頭望着皎潔的月亮，“她真的要從這裏搬走了。”
還是沒人敢接話。
林之衍看着尚好的月色，滾了滾喉結，擡手做出舉着酒杯的動作，“宋嘉，你挺狠心啊。”
隔日早上。
擁擠的高鐵站。
宋嘉穿了一身白裙，拖着行李箱，在長龍窗口前安靜等待。
宿醉的林之衍洗了把臉就着急忙慌跑來了，身上連衣服都沒換，還是昨天的那套，有點皺，配上他亂糟糟的頭發看起來格外懶散，整個人籠罩下戾氣之下。
“宋嘉！”
宋嘉拿着票要進入檢票入口的前幾分鐘，林之衍匆匆喊住她，用力撥開了人群，不顧保安的阻攔擠到她身邊。
或許酒精還在上頭，林之衍濃眉攏着，碎發垂在眼簾，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留住宋嘉。
“宋嘉，”林之衍語氣顫抖，軟着聲調，“我錯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挺怕自己也會失去宋嘉這個陪伴，眼淚逼在眼眶中打轉，鼻腔酸澀，“我錯了，我之前不該說那話的，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林之衍呼吸也在顫抖，伸出手想牽宋嘉的手，低下高傲的頭顱一遍遍道歉，“我錯了，是我把話說重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宋嘉站在安檢入口，錯開他的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他旁邊走，仿佛路過了一個陌生人。
他們之間不能扯上關系，林之衍這個天之驕子不能被她拉下泥潭。
宋嘉眸中波瀾不驚，面上平淡如水，整個過程沒有施舍林之衍一個眼神，也沒和他說一個字，只是平靜路過了他身邊。
宋嘉進入高鐵站，順着人群一直往下走，離開有林之衍的地方。
林之衍傻呆呆站在人群中，被趕來的保安推搡走，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被宋嘉嫌惡了的那只手。
他們之間，怎麽會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不存在任何羁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