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糖
吃糖
周末晚上，宋嘉做着作業，桌上的手機震動兩聲。
書桌對着的窗戶開着，沁涼的晚風陣陣拂面。
她從作業中抽神，往亮起屏幕的手機看。
上方安安靜靜，幾條新聞軟件推送消息的正上方，明明白白躺着她“債主”的名字。
林之衍話語簡單：【陪我出來看電影。】
現在？
宋嘉捏着手機，注視和林之衍攏共沒幾句話的聊天框，挺猶豫。
她作業還沒寫完呢。
【別看了，就現在。】
屏幕那頭的林之衍，好像知曉宋嘉心裏在想什麽。
宋嘉看着林之衍送來的回複，沉默着。
熱鬧的影院門口，宋嘉拎着裝有作業的布包，路過喧嚷的人群，找尋林之衍的身影。
這座影院市內有名，影票不僅貴，而且很難搶，得很早之前就預定。
宋嘉認為，這不是林之衍的一時興起。
她努力睜大眼睛，在來來往往的人海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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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清楚林之衍喜歡待在什麽位置，她撥開人群，往比較安靜的偏僻處去。
“林之衍。”小跑着急，帶着一摞作業過來的宋嘉喘了兩口氣，站到林之衍跟前。
林之衍蹲身在熱鬧的角落，嘴裏咬着糖果，掀眼看人的時候痞裏痞氣，像個街邊幹淨的小混混。
嘴裏好像吃的也不是棒棒糖，而是煙。
林之衍擡頭看宋嘉，彎唇一笑，朝來人伸出手：“腿麻了。”
“等了很久嗎？”宋嘉頓了一下，松松扣住他手腕。
林之衍倒是沒客氣，一把反抓住宋嘉的胳膊，借着她的力度站起身。
宋嘉踉跄一步，肩上布袋裏的作業搖晃，撞到她腰側。
“這是什麽？”林之衍睥睨宋嘉背着的鼓鼓囊囊的東西，舌尖卷着糖果到腮幫處，“拍我的磚頭？”
宋嘉好笑，挺想知道林之衍的腦子裏都裝着些什麽東西，她特地背了一路的東西怎麽會是磚頭呢。
林之衍咬着糖，無所謂地聳肩：“你要是想待會兒趁黑，一轉頭拍死大晚上把你叫出來的我，那也行。”
說完這句，他領着宋嘉往繁華堂皇的影院進去。
大門那處有保安看守，見到是林之衍，幾名保安恭敬朝林之衍颔首打招呼。
宋嘉跟在林之衍身後，邊走邊感慨，所謂的林氏果然很厲害。
“哦對，”林之衍想到什麽，瞄一眼宋嘉，“你……”
宋嘉眼中映着燈光，眸子格外亮晶晶，仰頭與他對視，臉上是明朗純粹的不谙世事。
被宋嘉這麽看着，林之衍感覺自己也挺清白的。
他扯唇笑一下，沒忍住揉了揉宋嘉腦袋，聲音藏笑，“走吧。”
入場後，電影開始。
影院人很多，座無虛席。
宋嘉坐在林之衍身邊，比起這場電影內容，更多在注意他的表情。
林之衍目不轉睛，歪了腦袋湊近宋嘉，附耳低語，“專心點。”
宋嘉捏在手裏的作業似乎在發燙。
她往後仰身，離得和林之衍遠一些，嗯一聲，“知道了。”
她的手這些日子還沒好完全，寫作業的速度還是有些慢。
要是電影放完了再回去寫，她可能又得熬夜到很晚才可以睡覺。
明天是上學日，她還有幾張卷子沒來得及收尾。
被林之衍提醒後，宋嘉乖乖順着林之衍的意思盯着熒幕看，注視上方投映的溫暖抒情片。
她咽了咽口水，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手心出汗，心髒跳動程度不亞于馬上要上司令臺講話。
宋嘉屏着呼吸，一點點把作業從布袋中抽出來。
一點點、一點點……
黑暗中，她的手覆上暖意。
林之衍仍舊目不斜視，一手撐着腦袋注視影片，一手直接按住了她的手，語氣戲谑，“真想拍死我？”
“……不是。”宋嘉否認，想抽回手。
宋嘉試了一次，兩次，都沒成功。
林之衍表情淡淡，靠在自己的手掌，有種在燒烤攤遇見他那晚的孤寂。
影片抒情，貫穿核心的是親情。
而且林之衍有很多朋友，有數不盡的女生可以陪他來看這場電影，為什麽偏偏找了她來陪同。
宋嘉斂眸，輕輕蹙着眉心。
林之衍沒放手，整場影片中都抓着宋嘉的手。
電影大概到一半，馬上要煽情的高/潮點了，宋嘉肩膀多了份重量，手掌的溫熱少了一份。
林之衍手插在口袋，懶洋洋靠在宋嘉并不寬闊的肩膀，毛茸茸的觸感蹭在宋嘉脖頸。
“困了。”他張唇，清清涼涼對宋嘉說，“睡一會兒。”
“好，你睡吧。”也算松口氣有寫作業時間的宋嘉，很快應他。
“別寫了。”
宋嘉還沒把作業拿出來，就聽見安靜睡了有幾分鐘的林之衍開口，呼吸均勻噴灑，“這裏暗。”
宋嘉抿着唇，捏着手機猶豫，“好。”
最終，她還是聽了林之衍的話，把作業放回了袋子。
算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宋嘉側目，在光影中瞥着林之衍出衆的側顏。
林之衍其實，會覺得孤獨嗎。
她在想。
電影散場，燈光亮起，打在兩人身上。
宋嘉肩膀有點麻，轉頭叫身邊人：“起來了。”
周圍的人全都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和同伴一起退場，這裏慢慢只剩下林之衍和她。
林之衍睡得沉，宋嘉叫了兩聲叫不醒，幹脆上手拍拍他臉頰：“林之衍，醒醒。”
被叫的林之衍無動于衷，甚至睡得還挺滿意，往宋嘉那處拱拱腦袋，帶着軟調的鼻音嘟囔：“別吵。”
宋嘉好笑，又輕輕拍了兩下林之衍的臉：“快起來，我還得回去寫作業呢。”
林之衍長得不好惹，性格也算不上多好，但臉挺軟的。
宋嘉垂下眼簾，想看看林之衍醒沒醒，視野清晰闖入林之衍俊美的側顏，濃密睫毛如蝴蝶翅膀輕輕顫動，緩和了他迎面帶給人的壓迫。
近距離這麽看林之衍，宋嘉發現，他好像也沒傳聞中說的那麽壞。
或許……
宋嘉目光慢慢往下，想出言再喚林之衍。
林之衍這時候卻突然睜開眼睛醒了，和她直直撞上視線。
他伸手扣住宋嘉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沒表情盯了她幾秒，緩神之後挑唇，恢複一貫的輕佻樣子：“怎麽，看我太帥了，不忍心叫醒我？”
宋嘉從他那裏抽回手，把他腦袋推回去，“沒有。”
她是因為叫不醒他，所以才想嘗試新辦法的。
出了影院，兩人并肩在街道，慢慢朝家的方向走，一路保持着安靜。
林之衍吃着糖沒說話，宋嘉背着自己的布袋，不想多和林之衍說話，也就沒張唇。
這種緘默一直順利延續下去。
快要到宋嘉門口，宋嘉看着身邊遲遲沒離開的林之衍問：“你也住這邊？”
她不記得這裏有什麽富麗堂皇的私人別墅之類的。
而且林之衍上次送她回家後，回去他家的方向并不是這條路。
“嗯。”林之衍應一聲，捏下嘴裏的空紙棍，順手扔到了邊上的垃圾桶，“搬家了，住這邊。”
宋嘉點點頭。
這話之後，兩人之間又是安靜。
宋嘉樓下，宋嘉站定步子，對林之衍道：“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到家了。”
林之衍又拆了一顆糖，咬在嘴裏眯眼看她，像在抽煙，一手插在口袋裏，吊兒郎當嗯了一聲，“去吧。”
他站在原地，口袋鼓鼓囊囊的，大概塞了一口袋的棒棒糖。
林之衍好像很喜歡吃糖。
宋嘉斂眸，沒很快離開，想到今晚的電影和感受到的林之衍的低悶，心跳忐忑。
她攥緊了衣擺，擡起目光在路燈下直視林之衍，“你……你是不是不開心？”
宋嘉問他。
是不是不開心。
話出口，宋嘉慣例解釋一句：“我不是想幹涉你的隐私，要是你不想說，就當我什麽都沒問。如果冒犯到你的話，我給你道歉。”
林之衍漾着笑，輕輕磨了磨後槽牙，面對她的話懶懶散散，沒個正行。
他咬碎糖果，把外套拉鏈拉到頂，半張臉藏在領子裏，黑瞳沉沉，“你要吃糖嗎。”
宋嘉斂眸，看向他口袋：“好。”
于是林之衍伸手，給她抓了一把最近網上流行的蠻貴的星空棒棒糖。
接糖的時候，她聽到面前人在笑，比山中清泉更沁人心脾，“吃完糖好好刷牙。”
離別的路燈下，林之衍擡手揉揉宋嘉腦袋。
宋嘉這次沒躲，手中捏着林之衍給的糖果，莫名覺得今天的他比平日溫柔。
“行了，回去吧。”林之衍擡颌，眼尾漾着笑。
宋嘉站在他跟前，矮了一大截，擡眼看，好像他們之間也是這樣，遙不可及。
從前的她從來不會想過，自己會和林之衍扯上關系。
他還會在有天問她要不要吃糖。
宋嘉輕手輕腳上樓，跟偷偷出來一樣，偷偷回了房間，關上房門。
洗漱好躺在床上休息，她看着手裏漂亮的藍色星空糖，并沒有吃。
想了想，她把它們全都放進了床頭櫃，和之前林之衍送她的糖擺放到了一起。
這是林之衍第二次送她糖。
第一次是回禮，第二次是因為什麽。
感謝她晚上陪他去看了電影嗎。
宋嘉思忖這些，感覺這幾個問題比數學卷子最後的壓軸題還難，一點思路都沒有。
她抓抓頭發，疲憊湧上來，躺在床上漸漸有了困意。
臨睡前，她關掉臺燈。
“明天早起做卷子好了。”說是這麽說的宋嘉，忘了定鬧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