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28章 網球

第28章 網球

程臨十分熱情，尤其是在還有人給捧場的情況下，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一整天。

這樣似乎對人毫無保留的熱情，倒是不會讓人感到招架不住，哪怕是像小秦總這樣早就習慣與人保持距離的成年人，也難免被這樣的熱情所打動。

雖然從互通姓名到現在還不到三個小時，但是小秦總已經大略了解到了這位程姑娘從出生到現在這二十年來的人生經歷。

和她們郗小同學差不多，程臨也并不是先天的殘疾，而是因為後天的人禍所導致的下肢癱瘓。

程臨雖然父母都在，但是她父親在得知她這輩子都無法再站起來，向她母親提議再要一個孩子遭拒後，就決絕然地離婚再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程臨的生活中。

那時的程臨也才是上小學的年紀，是和郗陽是一樣大的，兩人也是在首都的康複中心相識，後來發現都是榮城的老鄉，關系也就越來越近了。

只是郗陽比她在遭遇那場影響一輩子的橫禍時間還要早些，遇到成了的時候，她自己已經從可能的無助命運帶來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在自己身體出現問題、親人離自己而去，這樣最弱小、最無助的時候，程臨小朋友很幸運地遇到了一個朝她遞出了手。

咬着牙，她抓着那只朝她遞來的手，從泥潭裏爬了出來。

後來也是郗陽帶着她加入了殘障互助群，認識了很多新的朋友，見到了更加寬廣的世界，這才有了如今這個熱情開朗的程同學。

做好吃的是程臨的愛好，雖然因為種種原因很多東西她都不能吃，但是看着親朋好友吃自己做的東西，也能讓她感到無比地滿足，所以她總是帶着好吃的來串門兒。

熱騰騰的水汽向上升，滿屋子都是各種食物的香氣。

秦覓觀察了一下，發現她們小學妹真的吃得很開心，她忽然就對烹饪有了那麽一丁點兒的興趣，想着要不自己哪天也去報一個烹饪的學習班。

想想，一天到晚都待在電腦前做設計的日子也不清閑，是時候培養一個可以讓自己和她家小學妹都感覺開心的興趣愛好了。

程臨撈走了火鍋裏最後一個魚丸，放在料碗裏降降溫，看着已經吃得不剩什麽的鍋子，忽然悲從中來：“這大概是我近期內吃的最後一頓火鍋了。”

郗陽連忙問：“怎麽了？”

本來早就做好準備了的，但是聽到有人關心自己，原本那點兒被按捺下去的委屈又浮現了出來。

但是緊接着，更大的喜悅沖淡了剛才的傷悲，程臨跟好友報喜道：“我入選省隊了！”

“前不久有省隊的教練來市隊裏挑人，我一下子就被選中了！”程臨雙眼亮晶晶，“但是接下來訓練就要更加嚴格了，需要管控飲食，這些我大概率都不能吃了。”

“省隊？”郗陽趕忙道喜，順便展望了一下美好的未來，“那豈不是等将來進國家隊也指日可待了嗎？”

兩人興奮地想象着将來代表國家隊出戰的場面，越聊越是激動，連帶着根本不知道她們到底是在聊什麽小秦總也跟着一塊兒激動起來了。

秦覓還是沒忍住插了句話：“你們說的是什麽項目啊？”

這又是市隊又是省隊的，小秦總第一個想到的第一個就是運動項目，但是她看得到面前兩個人的身體狀況，一時半會兒都想不出她們還可以進行什麽運動。

郗陽總算還記得身邊還有學姐在，借花獻佛把一塊小蛋糕送到了秦覓的嘴邊，作為剛才忘記了學姐的補償。

程臨正在興頭上，講話的時候雙眼發光：“是輪椅網球，前幾年我和陽陽經常一塊兒去打網球的，後來我進市隊了，陽陽又喜歡上別的東西了，我倆都好久沒有一塊兒去打網球了。”

秦覓有點兒驚訝：“打網球？”

“你怎麽一副沒想到我還能打網球的樣子？”郗陽朝她眨眨眼，好似有些委屈，“這個還是殘奧會的比賽項目啊。”

小秦總：“……”至少她們郗小同學還挺敏銳。

趁着兩人正在唠嗑兒，小秦總發揮主觀能動性，打開手機，搜了一下殘奧會的相關知識。

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每四年舉辦一屆，夏季殘奧會與冬季殘奧會相間舉行，比賽項目也非常多，輪椅網球算是比較熱門的項目。

人們會關注奧運會，冬奧會，但是很少有人會特地去關注殘奧會，也不了解在自己的國家中曾有五十九人次破了七十五項世界紀錄、二十五人破殘奧會紀錄的事情。

秦覓忽然發現，她以為自己已經十分了解自己這位小學妹了，但這其實都是她的錯覺。

坐着輪椅，也可以跳舞，也可以做好吃的，也可以來朋友家串門兒，也可以學擊劍、打網球、射擊、賽艇、游泳。

只要想，其實什麽都可以做。

其他人所認為的可憐、可悲，那也只是其他人認為的。

只要自己想，即使坐在輪椅上，即使身體被束縛着，但其實想要活成什麽樣子也都是可以的。

郗陽正在興頭上，已經發出了邀請：“學姐，咱們下次去體育館打網球吧。”

別說殘奧會，小秦總之前壓根兒連奧運會都沒關注過。

但是她很能引導話題：“好啊，那你帶我去選個合适的網球拍吧。”

郗陽點點頭，又回憶起了自己以前練網球的時光：“坐輪椅之後我還練過幾年網球，就是最近都在練游泳，可能生疏了，正好可以找你再練練。”

輪椅籃球、輪椅劍擊、輪椅網球這些都是殘奧會的比賽項目，郗陽也都有學習過，雖然只是樣樣都懂卻樣樣不精的程度。

郗陽和程臨聊起網球的話題，秦覓和也插不上什麽話，小秦總本來打算開始專心涮肉，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盤子裏已經裝滿了郗小同學涮得火候正好的羊肉卷兒。

小秦總心裏笑嘻嘻，臉上依舊是那個穩重嚴肅的成熟形象。

說好了要去網球場打球，這個周末郗陽就邀請了秦覓一塊兒去了榮城市中心的一家室內網球場。

同行的人還有程臨，以及最近閑得快要發黴了的孟鳶同志。

而這要去打網球的一行四人之中，還有倆是在今天之前連網球拍都沒有摸過的人，其中之一就是孟鳶同志了。

小秦總和她家大外甥女兒都不是啥愛好體育的人，所以她們的網球場之行還要從選購球拍兒開始。

在她們郗小同學的講解下，小秦總學習了關于網球的各種知識，可謂是手把手教學。

兩人從比賽規則聊到賽場八卦，從網球拍的選擇聊到了網球場的分類，郗小同學好像成了博物館裏的團隊專屬講解員，然而該旅游團僅有小秦總一人。

孟鳶也不好意思打擾這倆人，就跟着程臨在室內網球場的商店裏轉了一圈兒，買了對兒看上去十分華麗上檔次，然而實用性并不咋地的網球拍兒。

榮城的冬天，三天一場小雪，五天一場大雪，馬路上的積雪都快清掃不過來了，室外的網球場上也基本看不到幾個人。

這家室內的網球練習場設施相當齊全，草地、硬地等各個種類的網球場地應有盡有，今天又是周末，所以來這裏練習的人也不少。

雖說輪椅網球這個比賽項目并不是啥新奇的東西了，但是出現在比賽場地的輪椅還是挺引人注目的。

有不少人都對郗陽投去了打量的目光，然而被郗小同學通通無視掉了。

比賽時使用的輪椅比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輪椅要更加輕巧，小秦總見過了郗小同學家裏的各種輪椅，還是第一次瞧見競賽用的輪椅。

在得知世界上還存在一種競賽輪以後，小秦總就買了一個同款的競賽輪椅，想要跟她們郗小同學通過打網球培養一下感情來着，美其名曰體驗生活。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她的輪椅還在趕來的路上，而她本人現在卻已經到了網球場上。

程臨親自下場指導，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個專業級的私教。

孟鳶在做完熱身運動後，就找到了休息區坐在那兒偷懶，說自己這是在觀看現場教學。郗陽就在她旁邊坐着，雙手托腮看兩人一對一對決。

這家練習場，平時也有很多打輪椅網球的人會過來，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個輪椅網球同好群，大家一有空就會相約練習場，早就成了這裏的熟人。

最開始的興趣過去後，郗陽最近已經很少打網球了，這個群還是常來這邊的程臨推送給她的，今天還是她跟這幫群友第一次線下見面。

新手教學費時費力還很消耗精氣神，程臨表示，自己今天體能的消耗量已經趕超了平時訓練。

純新手小秦總也是個沒啥運動天賦的人，不到半個小時她已經完成了平常一周的運動量，腰酸背痛腿抽筋兒，正跟程臨一塊兒坐在休息區，觀看郗陽跟群友們打球。

孟鳶給兩人遞來了毛巾和熱水，并表示很不解：“也沒看你倆怎麽運動啊，怎麽看上去跟跑了個馬拉松似的？”

程臨接過毛巾擦了把臉：“你不懂，主要是心累。”

孟鳶：“沒關系，我一向很難做到身心合一。”

程臨：“……”

秦覓擰開礦泉水瓶蓋，一個晃神兒的工夫大半瓶都喝沒了，她眼睛還盯着網球場上的郗小同學。

輪椅網球同好群裏，大多數都是網球運動的愛好者，他們沒有多專業，甚至很多人在坐輪椅之前都沒有打過網球，現在才剛剛接觸，群成員也不過十來個人。

今天來的群成員加上郗陽正好四個，雖說是第一次見面，在群裏除了約時間打網球以外也很少聊天兒，但大家都是很好相處的人。

事實上，他們也用不着怎麽介紹自己，反正打着打着自然而然也就熟悉了。

四個人都有過網球雙打的經驗，所以這次就約好了來一場雙打試試看。

不知不覺間，秦覓手裏的礦泉水瓶已經空了，還是孟鳶把空瓶子從她手裏抽走扔進了垃圾桶裏，才讓她回過了神兒。

孟鳶小聲道：“你眼睛一直盯着人家不放是想幹嘛？”

“我什麽都沒想啊。”小秦總實話實說，“原來坐在輪椅上也可以這麽靈活，她就好像在球場上跳舞一樣。”

失去了雙腿的支撐，只能靠着輪椅代步，然而城市各處無障礙設施的落後，導致輪椅出行的多種不便，這讓很多人對輪椅的印象都是笨重。

但是，在運動場上，以輪椅等工具代替肢體的運動員們，卻仿佛已經擺脫了桎梏，變為了可以乘風飛翔的蝴蝶。

有些人的身體，也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困在地面，但是人們的心依舊可以向往着風和自由。

“她真好看。”秦覓嘴角微微上揚。

她家小學妹真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