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道長暴瘦
第三十四章大年初九 道長暴瘦
空腹便怄氣,一日下來,心情就沒有美過,江硯書袖着翁卯卯摘的那顆橘子,滿肚怨氣帶着弟子到九洲村去。
見到那群人,是見了仇家,弟子們二話不說,眼紅紅,捋了袖子就打了起來。
“石元子,那天是誰敲了卯卯的腦袋?”看着兩方打得火熱,江硯書靜立在一旁不參與其中了。
石元子眼珠子轉,在混亂的場面中尋找當日那一位手賤的人,轉啊轉,轉得眼花缭亂之際終于在一個角落裏尋到了,他的手指指得直直的,像一支随時要射人胸口的利箭:“師父,是他!就是他敲翁姑娘的腦袋。”
話說完,受指的那個人就被人一拳打在地上,揍他的人正是知靈。
這一拳揍在肚子上,他的面容痛苦,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抱腹痛吟,如此江硯書也不好再有動作。
九洲村的道人不是井塘村道人的個兒,交手不過一刻,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江硯書見之,肚子裏的氣消了七七八八,衣袖一拂,帶着弟子回道院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江硯書的心情不好,回道院的路上幾無一個人開口說話,氣氛沉悶,仿佛是戰場上的常勝将軍打了敗戰而歸。
氣氛本就死僵,那石元子還一個不小心,把一顆從江硯書袖子裏滾出來的橘子給踩破了
汁水亂濺,好巧不巧的都濺到了江硯書的袍角上。
踩中橘子的那只腳,骨頭僵硬非常,石元子不尴不尬笑了一聲,慢慢擡起腳來,那顆橘子已不見可愛的原狀,皮肉與汁水爛成一團,還混雜着髒兮兮的泥土,他想彎腰下去撿,也無從下手。
“師、師父……”石元子單腳站立,不知颠倒,“我不是故意的。”
一顆橘子而已,今日不踩破,過兩日也會腐爛,江硯書盯着被踩破的橘子良久無言,心裏是那樣想,可盯着盯着,是見物思人,眼睛控制不住翕翕發熱起來。
橘子破了,是暗示緣盡了之意嗎?胡思亂想之際,一瞬間有掉淚的沖動,江硯書趕緊轉過頭,故作不在意,回:“嗯,走吧。”
眼淚是難以控制的,早在他轉過頭的時候,淚水已打濕了蒙住眼睛的飄帶。
飄帶上無袖花,顏色淺淡,只是薄薄的一層紗布,紗布經淚水一打濕,顏色變深了許多。
濕就濕罷,卻只是濕了一小塊,濕了的地方正是眼球上的位置,這下眼神好與不好的,都曉得他在素紗之下落了淚。
弟子們不知這顆橘子是翁卯卯摘的,上面還留着她的齒印,只知道師父為一顆尋常的橘子傷心不已,他們大眼瞪小眼,瞪完那眼神一道道射在驚慌失措的石元子身上,仿佛在說一切都是你的錯。
師父落淚,石元子頭皮發麻,他哪裏知道,師父會因為一顆橘子落淚,迅速在腹內打好草稿:“師父,回道院以後,石元子給您摘一筐橘子……可好?”
江硯書沒有回答,只是腳下走得飛快,甩了後面的人好幾米。石元子嘴巴動動,還想說些什麽,知靈腦子機靈,趕忙扯了他的胳膊,朝他搖頭:“你讓師父一個人靜一下吧,師父也許不是為橘子傷心。”
大年初八,江硯書一整日都沒有笑容,不思茶不思飯,不過一日,人清減了許多,到了大年初九,臉上白了了毫無氣色,迎寒風而走時,腳下偏偏倒倒走不穩當,若大病初愈之人。
大年初九大早晨下了一場鵝毛大雪,不過午時雪漸停,用過飯後碧空如洗,格外适合出行。
弟子們一早便把行李收拾完畢,只等江硯書一個吩咐就能出門。而江硯書吃過飯後一個人去橘子林裏穿梭擺灑了半刻,最後在其中一棵有些禿的橘子樹旁駐足。
江硯書停下的地方,是翁卯卯第一次來這兒時趴的地方。
六年前,翁卯卯第一次被翁禦叼到這兒來,那時翁禦忘了給她準備食物,一走就是七天,她才剛出幼,更因身子弱,不能進行捕食,只好乖乖趴在樹下等哥哥回來。
可肚子之饑實在難以忍受,左右尋不到東西吃,于是就打起了橘子樹的主意。
小小一只年獸,從早吃到晚,肚皮撐成了氣球也不停止進食。
江硯書發現的時候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分,那橘子樹被她糟蹋了半天,枝斷葉殘,和暴雨狂風肆虐過一番,托她的福,那一棵橘子樹至今都光禿禿的。
初見翁卯卯的江硯書将她當成了一只邪惡之獸,可因她外表可愛無辜,眼睛滴溜圓,毛發蓬蓬如松,因為吃多了,頭一點一點的,在哪兒打飽嗝,就如一只頑皮的貓兒,如何都下不了手去傷害她。
交談一番後得知她是一只年獸,江硯書兩下裏詫異,這和古書裏所記載的年獸大相徑庭,他不相信,疑她是在誇口,或是吃多了橘子胡說而已,便就點了鞭炮試探一番。
鞭炮才點,她吓得滿地爬并刨坑躲藏,乞乞縮縮,蜷在雪坑裏叫哥哥叫阿娘,還哭了許久。
見她怕炮如此,江硯書方才相信眼前可愛無辜的白團兒是一只年獸。
“哎,一晃六年過去了,明年她來這兒的時候,身子會更加旺跳吧。”江硯書對着橘子樹嘆一口氣,将往事回憶一番後便帶着弟子下山,去遠方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