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戲
戲
到了晚上,王熙鳳把一些都處理妥當了,便來請老太太入園:“如今天氣熱了,正好在園子裏擺酒,又涼爽又能看看風景,帶着我也享受享受。”
老太太笑道:“擺在哪一處?”
“在藕香榭,河裏的水清亮,河邊又種了艾草,不怕有蚊蟲。我們坐在河當中亭子裏吃酒,叫戲班隔着竹橋演唱,豈不享受?”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可惜今兒是初五,若是月圓時就更好了。”
王熙鳳一邊扶了老太太就走,一邊笑道:“等月圓的時候我請老太太吃酒好了,到時也擺在園子裏,不是中秋也能賞月嘛。”
雖然探春對看戲沒興趣,但她在看到寶釵與黛玉時,還是點了一出。家裏其實都知道她不愛看戲的,所以對她随便點的一出《游園》也沒什麽表示,只是老太太微微皺了皺眉,向王熙鳳道:“以後這戲折子做成兩本,姑娘們看的就不要把這些戲目放上去了。”
這時對面已經唱起來了,探春便裝作沒聽見老太太的話,全神貫注地聽戲。待聽到“良辰美景奈何天”幾句時,她向黛玉笑道:“我一向不愛聽戲,今兒才知道原來戲文裏也有好句。”只可惜寶釵大概是心裏尴尬,托病沒有來,不然也讓她長長見識,讓她也知道這《西廂記》與《牡丹亭》其實是戲,不是小說。不過這時候也不知道黛玉與寶玉看過那些書了沒,說來奇怪,那西廂既然作為戲可以随便唱,為什麽書又要禁呢?
黛玉便笑了起來:“好句可多着呢,可惜你不愛聽。”
“沒辦法,”探春無奈地道,“我實在受不了她們一句話拖半天,我聽着都替她們喘不上來氣兒,累的慌。”
六月十三那天雖然是給迎春和探春定親,其實還真沒她們什麽事。兩家的女眷早來看過了,李巡撫沒有夫人,來的是他的大兒媳婦劉李氏,是個極爽朗的婦人,拉着探春的手細細地問她喜好,又講了半天閑話,看着很好相處的樣子。探春見了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心裏還是隐藏着不安的,但這時不安已消除了許多。
迎春的婚期在下定那天就定下了,就在明年的二月十五。不過半年時間,喜帳喜被之類的就繡不過來了,最後姐妹們都分領了東西回去幫忙做,鳳姐又撥了幾個繡娘過去幫忙,連湘雲與黛玉也都讓人送了一些顏色喜慶的荷包與香囊來。有了姐妹們幫忙,迎春就只需要繡出蓋頭與喜服來,總算是不用太着急了。
探春才十二歲,要等她出嫁至少還有三年,雙方便商定至少等她十四歲的時候再定婚期。五月的時候林如海曾派人來把探春姐妹與寶玉、賈環、賈蘭一起接過去玩了幾天,黛玉悄聲笑道:“等你定了親就不好再出門了,乘現在還沒下定,接你過來散散心。”
探春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激,以她們兩個的交情,已經不需要言謝了。
到秋天菊花開的時候,探春見到了紅樓中極有名的一個配角:劉姥姥。
劉姥姥是個精神矍铄的老太太,雖然七十多歲了,頭發不過花白,身體硬朗,說話行動一點都看不出老态來。她極善言談,雖然說的不過是些鄉土傳聞,卻一點也沒有小家子氣的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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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雖然對這些鄉野奇談無愛,但姐妹們都坐在那兒興致勃勃的聽,她也不好一個人離開,只得陪着。好在老太太談吐有趣,她也不至于坐到睡着。
剛開始看紅樓的時候,探春是很看不起劉姥姥的,覺得她人窮志短,為了幾兩銀子到賈府來做小醜任人取笑。又覺得賈府這些太太小姐實在是不厚道,這樣戲弄嘲笑一個年老之人,尤其在看到黛玉也參與調侃時更是失望。但後來看到劉姥姥為了這點恩情救了巧姐兒一命,又覺得她知恩圖報,不是那見利忘益趨利避害的小人。這也是她現在還坐在這兒聽劉姥姥講古的原因之一。
老太太平日不過與幾個孫女兒說話解悶,現在突然來了一個年齡相當的老太太,又是個善言談的,如何肯放,硬是留下來住了兩日才放,又派人去把湘雲與黛玉請來一起熱鬧幾天。
這兩日裏又是飲宴又是逛花園子,喝酒取樂無所顧忌。及至老太太要行令,探春因為自己不懂這個,穿過來後到特意學過,就為着原著裏是行過多次令的,倒也沒有露怯。只是外來人不管是做詩還是行令,心裏總是先就膽怯了,緊張的不行,倒沒去理論其他。
到第二天給老太太請過安後,探春本想拉着黛玉回房一塊兒做針線,不想剛進了大觀園的大門,寶釵就拉着黛玉道:“颦兒,我有話問你。”
探春本想裝憨跟上去的,轉念一想,向迎春與惜春笑道:“玩了兩天,都玩瘋了,完全靜不下心來做針線,我們不如跟在寶姐姐後面看看她們要做什麽吧?也吓吓她。”
迎春紅着臉道:“三妹妹還是這樣調皮,平白的吓她做什麽呢。”
惜春卻似笑非笑地看着探春,道:“人都道三姐姐穩重,今兒怎麽也孩子氣起來了。”
探春紅了紅臉,笑道:“我算什麽穩重呀,穩重的在前頭呢。”
惜春抿嘴一笑,沒再說什麽,卻轉身悄悄地跟上了寶釵與黛玉二人。
黛玉的潇湘院在西南角,寶釵的蘅蕪院在西北角,大概是黛玉不願意繞這麽長的路,二人便進了滴翠亭。
探春看着她們進去,愣了愣,不由與姐妹們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那天滴翠亭的“眼花”事件,面上頓時古怪起來。
兩位當事人卻似乎并沒有什麽,輕巧地走進了亭子。接着便遠遠地聽見寶釵道:“你跪下……”
三個人的臉色便都變了,迎春似乎有些猶豫,惜春卻按捺不住脾氣,大步進了亭子,問道:“林姐姐怎麽得罪寶姐姐了麽,竟然要下跪認錯?”
黛玉也有些莫名其妙,忍着氣問道:“審問我什麽?”
寶釵看了探春姐妹三人一眼,笑道:“你們怎麽也來了?”
探春道:“我們回房的時候看到你們往這邊來了,還以為你們要去二姐姐房裏呢。”停了一下又道,“大家姐妹,有什麽事說開了也就是了,林姐姐要實在把你得罪狠了,你就告訴老太太和太太去。”
寶釵盯着她看了一眼,笑道:“沒有的事,我只是有點事想問問颦兒呢。”
黛玉好笑地向她們道:“你們瞧,寶丫頭瘋了,這是要審我呢。”
寶釵冷笑道:“好個千金小姐,好個大家閨秀,滿嘴裏說的什麽,你也再說給姐妹們聽聽。”
衆人都不解。惜春便道:“林姐姐說了什麽對寶姐姐不恭的話麽?”
寶釵連忙擺擺手道:“若只是得罪了我,大家姐妹還有什麽好說的……颦兒,你且想想昨兒你行酒令時說的是什麽?我竟不知道出處的。”
黛玉想了一想,臉便飛紅,待要告饒,探春已道:“莫非是那句‘良辰美景奈何天’麽?寶姐姐向來博學,原來也是與我一般不聽戲的。不過這句我卻聽過呢……是了,那日寶姐姐病了,竟是沒來。”
衆人都問:“是哪天呀?”
探春紅了臉道:“就是那日……我一向不聽戲,只那日聽到這句,覺得唇齒留香,這才記下了。哎呀,那日我不是點了一出‘游園’麽?”
惜春便笑了起來:“是了,那日是二姐姐和三姐姐的好日子,難道三姐姐記得這樣牢。”
迎春與探春便一起紅了臉,探春轉身去撓惜春的癢癢,一面道:“四丫頭最壞的,我再不饒你。”
寶釵聽說是她二人定親那日的事,又見這等句子竟是戲裏聽來的,臉色便不好看了。停了一停又問道:“這一句是戲裏的,還有幾句呢?颦兒你昨日可不止說這麽一句。”
惜春一邊躲着探春的魔爪,一邊道:“寶姐姐也忒拘泥了些,這幾句可不都是那戲裏的麽,我還特意找了那戲折子來看過。”
探春笑道:“四妹妹你可小心着,老太太都說了要把折子分開,不許我們聽這些才子佳人的戲,怕移了性情呢,你還偏去找來看。”
“我看的不過是這些詞句罷了,誰稀罕那些個情啊愛的呢,有那功夫我還不如多念兩篇經文。”
探春驚道:“胡鬧!小小年經念什麽經?你當你是太太那年紀麽?看我回頭說給老太太,讓老太太狠狠兒罵你。”
衆人都道:“三妹妹說的是,四妹妹你還是少與那些姑子來往罷,我們這樣人家的姑娘,還能出家不成。”
“就是,你別看妙玉出塵,她父母不過是沒辦法,這才舍了她出家。再者說,你看她住在我們這裏,還不是寄人籬下,又有什麽意思呢?”探春勸道,“讀經甚至出家不過是逃避罷了。”
惜春呆了半晌,道:“哪裏就到這地步呢,我不過是看那經文裏有許多道理,才多看了幾遍罷了。”
定制只有七本,到三月二號前是滿不了20本的了,果然是白忙一場,只是定了的童鞋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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