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盛昱不動聲色地審視着路春宵,他不是沒想過路春宵會想要這個,但的确怎麽都沒料到他真的會說出口。
該說路春宵變聰明了,不再講“順從本心”那類假大空的話,學會了為自個兒争取,還是說路春宵更加愚蠢,謀求一個轉瞬即逝且價格不到分毫的東西?
無論哪種,這個立春的夜晚都注定與衆不同。
少頃,盛昱說:“你應該知道,我答應‘什麽都行’相當于你可以要任何價位的東西。給你個機會重新選,只給一次。”
路春宵緩慢地眨了眨眼,“我知道的。”
路春宵能聽出自己回答時聲音的低弱,但他此時此刻實在提不起力氣。
他揣着私心在生日當天讨一個親吻作為禮物,想的是有壽星身份加持,或許盛昱就會心軟。可是從盛昱大方給予的更換機會中,他聽出了言外之意——盛昱不願意。
盛昱不願被他人的儀式感綁架,做出違和心意的決定,而這,也是你路春宵此前口口聲聲說希望他做到的事情。
沒有直白地用“我不願意”來回絕,已是盛昱對今天最大的善意。
盛昱默認他們對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要換什麽?”盛昱不疾不徐道,“我讓陳叔明早去買。”
路春宵移開視線,揉了兩下發酸的鼻子,笑着說:“哎,不換了。”他以為大方表态會好一點兒,不承想,胸口仍然酸脹得要命。
轉過身,他一邊快速調整情緒,一邊把長椅上放着的便當袋拿到盛昱面前遞過去,“晚上突然過來,主要還是想把我的生日蛋糕分給你。”
擔心盛昱嫌棄蛋糕模樣不好看,路春宵打開便當袋的口子,補充道:“我媽媽訂的是那種老式的生日蛋糕,用了動物奶油,所以口感跟咱們小時候吃的會有一點點不太一樣。動物奶油挺好的,缺點就是容易化,現在看起來也稍微塌了。可能…不那麽好看,但是相信我,它真的很好吃。”
他一口氣說了一連串,幾乎想到什麽說什麽,為的是将前面的話——那些得不到正面滿足和回應的願望快些翻篇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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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回家沒胃口吃,可以先放冰箱裏,帶着保鮮盒放就行,不用再另外換盒子。明天要吃的時候再拿出來,直接就能當早餐或者點心了。”
說罷,路春宵咬住嘴唇,似是在強壓着某些情緒。直到盛昱接過袋子,他才有所放松,朝盛昱又笑了一下。
天氣冷,路春宵說話都還有哈氣,便當袋的手提帶子上卻殘留着一絲熱意。想來是拎便當袋過來的人全程都緊緊攥着、看護着它。
盛昱摩挲着那抹溫度,皺起眉問路春宵:“什麽叫‘不換了’?”
路春宵怔了幾秒,解釋說:“就是,不用送我禮物了。我沒像Skylar那樣辦慶生派對,跟你也…還不是那種關系,其實本來就沒有收你禮物的道理。”
盛昱的手緊了緊,語氣卻平淡:“你倒是想得挺開的。”
路春宵又揉了下鼻子,說:“應該是吧,而且也是我記性不好。”他模糊了dating與戀愛,忘了他們倆根本不算是正式交往中的情侶。沒打招呼過來的時候就忽略了一次,提出親吻的禮物願望則是第二次。
路春宵示好地朝盛昱揚起嘴角,試圖讓自己的回答聽起來輕松些,“放心,以後不會了。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別跟我一般計較。”
不會再向盛昱讨要生日禮物還是不會忘記他們的真實關系,亦或是兩者都有,路春宵沒有說清。他同樣默認他們對此心知肚明。
蛋糕送出去,生日算是真正過完了。路春宵沒了繼續留下來的理由。
他想,媽媽說的對,今晚是太冷了。
要走之前,路春宵從羽絨服兜裏拿出一包手帕紙。他本想從中抽出來一張,手指要碰到紙巾的時候,他改變了主意,伸手将整包紙都遞給盛昱。
“還是,還是擦一下吧。”他看了一眼盛昱臉上的傷口,很快挪開視線,沒在那處停留太久,“雖然現在氣溫不高,但是就這麽放着不管,也是有可能感染的。”
盛昱瞧着這包紙巾,沒有接,反問:“你這麽愛多管閑事兒,就不好奇我為什麽會這樣?”
路春宵呆呆看着盛昱,脫口而出:“可是你在流血啊。”
比起好奇原由,更重要的是盛昱已經受傷的事實。
晚風吹過,打開了的包裝粘貼封口來回窸窸窣窣地擺,有如一只足夠引起混沌現象的蝴蝶正在扇動翅膀。
盛昱目光黯了又黯。
眼見他沒有要接的意思,路春宵讪讪地收回手,把封口按好。“對不起,我是不是又越界了?”
不等路春宵把手帕紙放回兜裏,盛昱突然一把将紙奪了過去,沉聲說:“路春宵,你開始學會不老實了。”
路春宵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意思,下一秒,他看見眼前高大的身影朝他低頭覆了過來。
沒有任何預兆,路春宵得到了他18歲最想要的生日禮物。
來自他18歲時最愛的男生,盛昱。
分開時,路春宵呆愣在原地,越不越界以及什麽天氣冷不冷的他通通感覺不到更想不到了。
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裏成片成片地出現空白,只有一小部分艱難運行着,內裏的每一行每一句內容都是在重複疑問和确定:
盛昱親了我嗎?
是,好像是。
“盛昱。”路春宵顧不得思考盛昱為何臨時改變主意,張開口,他的第一句話只說得出這兩個字。
“盛昱,我會不會是在做夢啊?”
盛昱被路春宵拙嘴笨舌的模樣松了表情。他眼睜睜看着路春宵從呆滞到震驚再到肉眼可見地眼角眉梢滿是濃濃笑意,這個人笨拙而鮮活,連從前的無趣都一瞬間蕩然無存。
盛昱說:“對,你在做夢。”
“啊……”路春宵倒是還沒蒙到全然分不清現實,他一雙眼睛都眯了起來,聲音輕輕柔柔,“別騙我,我知道是真的。你就是親我了。”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水亮,嘴唇激動得還在克制不住地微微發顫,此刻反駁的話語到了他的口中聽起來都和撒嬌差不多。
寧可不要成年禮也絕不換其它高價值的東西,面對這樣的路春宵,盛昱心頭頓時滋生出了保護和摧毀的雙重心理,極端且無比強烈。
“喜歡?”
路春宵頓了一下,重重點頭,“喜歡!”
盛昱用食指随手抹掉臉上的血跡,然後雙手捧起路春宵的臉頰,緩緩靠近,再一次吻了下去。
相比上一次淺嘗辄止,這次的吻更加深入,極具攻擊性。似要懲罰,也似占有。
路春宵乖巧地承受着,盡管嘴唇的觸感柔軟,但他還是緊張得差點兒緩不過氣。他不得不緊緊拽住盛昱的大衣,防止自己整個人和整顆心都飄到空中,再猛地墜入深淵裏。
吻畢,路春宵光潔的臉上沒有任何傷口,卻清清楚楚多了一抹新沾染上的血痕。
路春宵沒有意識到,有些傷口無需尖銳利器刺紮就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血肉裏,深不見底,費上幾百上千的時日都很難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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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魚魚們的喜歡和留言,這裏放着春宵的生日蛋糕和紙巾,請自取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