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金龜婿（修）
金龜婿（修）
據說金家要來一位身份高貴的客人。
大姐美珠侮辱性的言辭，終使潤珠這個做妹妹的忍無可忍，手抓一把香料藥粉，想也不想朝她頭上甩砸了過去。二姐盈珠無辜被牽連了進來，額頭不慎碰及潤珠身後的花壇，磕破了皮，幸而傷勢不大，不會留疤。
潤珠的母親，是的——這個幾乎讓潤珠甚至懷疑她到底是否是生生母親的女人，不分青紅皂白，将潤珠大罵一通不說，就連仔細詢問探查的那點心思都沒有，直說潤珠這個小女兒是個“蠢貨”，“後悔不該生了她”……種種不堪的言辭，還命仆婦嬷嬷把她看起來，罰抄經書，閉門思過。不向大姐二姐道歉，絕不給飯吃，也不讓走出一步園子。
涼飕飕的夏夜，外面打起悶雷，下起暴雨。雨勢瓢潑，雨打芭蕉。
潤珠忽然就想：下吧下吧！下得整個宅子都淌了水，把她沖走也好……這個家啊，确沒什麽呆頭！
美珠覺得自己讓她丢了臉，可是，美珠恐怕死也不會想，自己偷溜去和外面一群下層市井朋友結交，玩耍，去廟會幫人打腰鼓……那種快樂，自由，舒适，她怎麽可以體味到得到！
實在厭惡透了這個家，可是，潤珠又想不出具體離開的辦法。
美珠，盈珠，都是自己的親親姊妹，若是別的宅子，隔了一層嫡庶關系，明面是笑，暗地裏心中藏奸……這樣的話，還好一點。至少，不摻血肉親情的姊妹淡漠會使她安安心心，哪怕自己會像旁的宅門小姐一樣，也會勾心鬥角，也會心機手段……
可是，她們是自己的親親姐姐，這樣的勾心鬥角，試問有何意思？
七月盛夏的雨，本就瓢潑之勢，下得一陣，也停得倒快。
潤珠也聽說，就是這雷聲陣陣的暴風雨夜，小叔叔金延，撐傘疾行，冒雨趕往母親金太太住處與她一陣對峙和說合。
“大嫂，我聽說，潤珠那小丫頭又闖了禍，呵，能不能看我這個金二叔叔的薄面，這次，且恕她一回，別讓這個小丫頭受罰，她才多大，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之前讓她節食什麽我就覺得不妥，如今，又是罰抄經書，又是餓她……大嫂，這丫頭到底是您的親生閨女兒啊！”小叔叔表情溫潤，眉目俊雅謙和。
潤珠的母親金太太把臉一板，猛地站起身子說道：“你也說你是個小叔叔，小叔子，我管教我自家的閨女兒，這好像與你不太相幹吧！你操心的……是不是太多了？”
丫鬟仆婦全都不敢吱聲，低着頭，垂着眼。
屋子裏靜悄悄的。
二叔叔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他也站起了身，朝金母拱了拱手，笑：“這麽說，确實不該管我的事，只不過，大嫂，常言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又有一言，一碗水要端平，美珠盈珠這兩丫頭是你的骨肉，難道，這老三就不是？“
金母臉色大變。
“呵，大嫂，人在做，天在看，這麽些年，整個金家之所以在江南屹立不倒，除了你經商的天賦，你的多謀善斷，這也和金家世世代代的信譽，處事公平公正的原則分不開的。不過，目今看來，像大嫂這樣的女人，一個家都端不平穩，還能指望惠州那二十七個分號全部交由你打理？“小叔叔的笑，依舊那麽溫潤清和，淡淡雅雅的。
金母徹底的怒了，胸口一起一伏。“金家老二——你，你這幾個意思？你這是在要挾我？”
二叔叔沒有再說什麽，折了折袖子，向金母略一颔首告辭，起步走了。
“氣死了！氣死了！“
小叔叔走後，潤珠母親的金太太一屁股垂坐在椅子。像是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她管教潤珠這個不成器的閨女，這和他金二少爺有毛線關系。
“太太！“一個陪房嬷嬷給她沏來了一碗茶，”才剛奴婢吩咐了小菊丫頭去二姑娘屋裏瞧了瞧……”
“哦，盈珠這丫頭現在怎麽樣了？她沒事兒吧？大夫怎麽說？”金老太太道，表情終于顯露慌裏慌張。
“二小姐說，那額角的傷，是她不慎跌倒摔破了！”嬷嬷遲疑道：“這好像真的不管三小姐的事兒……對了，太太 ，大小姐最近的心情像是也不太好，因為罵三小姐是……是……是只豬，還是只蠢豬，三小姐才和她鬧将起來的……這次，三小姐好像真的挺無辜的！“
金太太不說話了，懶洋洋把身子靠于椅背：“就算是無辜，那美珠和盈珠到底被她弄得一個滿頭是藥粉的是藥粉，一個額角摔破了皮的摔破——幸而沒有破相！她大姐罵得對，這個丫頭，不就像只呆頭呆腦的豬嗎？還是只蠢豬！現在我且饒了她一回，以後，再那樣不知好歹給我惹事，看我，看我——”
一陣茶煙從蓋碗裏袅袅飄起，金老太太打了呵欠，像是困了，再無心過問潤珠的事兒。
又或者，最近因為金府要來一位身份顯赫的年輕貴客，她忙上忙下，處處收拾料理，精力已經實在透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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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說起來，金家要來入住的這位年輕貴客，賢身貴體，還真的是賢身貴體。
——他叫衛珩。
潤珠母親金太太向來精明，商界女強，酒食征逐，社交之道，自然熟撚無比。
有一年，母親金太太京裏辦差，負責京城宮廷花木種植等事務，途中，機緣巧合，搭救了一名被綁匪所挾持的貴婦人。
而那位貴婦人的身份，佩金帶紫，龍血鳳髓，竟沒想卻是當今堂堂睿王爺之妻，涼國公之女，也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妃一個。
潤珠的母親有幸結識了這位貴婦人。
後來，為感母親金太太搭救之恩，睿王妃說，“呵呵，千裏遇知音，金太太，你我相逢結識一場，本王妃又蒙你所搭接，咱們倆也算是緣分一場了，從今以後，不妨到京裏府邸多來走動走動……對了，金太太，本王妃可聽說，你有幾個女兒，個個都很優秀不凡呢！”
是有聯姻結親的意思，具體細節，暫時不提。
潤珠見過那位貴婦人，也就是睿王妃。
在她們的母親與那婦人榮幸結交之後，潤珠，美珠，還有盈珠，三個姊妹，去年九月份的時候，還真的被母親攜着去王府走了一趟。
氣勢恢宏的皇子府邸睿王府，其精雕畫棟，皇室氣派，自不消說。
睿王妃逐一面見了她們三個女孩兒，說：“不錯，不錯，都很不錯！”
她把美珠的手拉着，又拉盈珠，目光十分欣賞贊美地在兩個姐姐身上流連一番。
見了潤珠的時候，眉頭微微地一皺，又和顏悅色笑起來：“這就是你府上的三丫頭嗎？看起來白嫩可愛，也很不錯！”
當一個人在誇贊另一個人時，找不到其他的字眼來贊美，所以，通常所用的四個字：“白嫩可愛”。潤珠不符合這位身份高高在上的王妃以及時下潮流的審美，胖，平凡，沒有任何閃光之處……然而這點自知之明，卻還是有的。
衛珩，是這睿王妃的嫡出的、也是唯一兒子。
金家，是商賈世家，潤珠的父親金伯言，雖是後來被當今聖上賜封為二品太仆寺卿，可是，士農工商，商就是商，商人的地位，即使再富貴，再有錢，再表面漆金，都是地位低下。
睿王妃的一句話，讓金太太面上大放紅光，像是驚奇意外之喜。
當然，也就是在那時，潤珠終于明白了，在面對美珠盈珠這兩個女兒源源不斷的高門介胄過來求娶時——她們的母親金太太之所以會拿腔拿調，高不可攀的樣子，竟有這樣的緣由在裏面。
——衛珩，才是她眼中的真正金龜婿。
——身份尊貴的衛珩，儀表堂堂，才貌不凡，還是真正的龍子鳳孫，将來，美珠也好，盈珠也好，她們中的兩個女兒，無論是哪一個，只要和衛家攀了親，衛珩他相中的是哪一個，這對金家，尤其是金太太來說，都是鯉魚躍龍門，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