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禁止COS穿

第17章 揚帆

揚帆

擂缽街。

中原中也站在已經挂上轉租招牌的診所門口沉默了片刻，洩憤般踢了一腳門口的立柱。誰家會挂一個轉租的牌子卻不寫聯系方式？生怕他看不出來已經跑路了嗎？

“中也？”

他循聲扭頭望去，粉色頭發的少女正一臉訝然的看着他。

“柚杏姐。”他悶悶不樂的打了個招呼。

柚杏有些遲疑地走上前，看見那張招租啓事後輕輕呼出一口氣，笑容格外甜美：“中也怎麽在這裏？你今天早上突然離開，我們可一直都在找你呢。”

“怎麽都濕透了，你也真是粗心，快和我回去換衣服。”柚杏走路的姿态與羊中的其他女孩不同，總是一竄一竄地往上蹦，似乎這樣可以顯得更加天真與可愛。

她向來擅長利用自己的外貌迷惑別人。同時，如果她與其他成員一同出現的時候，她又仿佛菟絲草一般纏繞而上，低聲細語。明明是不起眼的背景板，卻實打實的是主導一方。

她太清楚如何用自己的長處僞裝弱勢了，站在一身水跡都已經被太陽曬得半幹的中原中也面前，也下意識地伸手欲攬住他的胳膊。

中原中也卻後退了半步，讓她伸出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柚杏收手時順勢抿了抿劉海處的發絲，找補道：“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一句都不說……”

中原中也破天荒地打斷了她細碎綿軟的抱怨，湛藍的眼睛緊緊盯着柚杏。“你為什麽會來這邊？”

他并不喜歡濕衣服，在從海邊過來的這一路手都沒有放進口袋。

但在面對柚杏的沉默時，像是為了提醒自己，他忍着濕布緊貼皮膚的觸感，将手攥成拳塞進了機車服的衣兜。

柚杏的沉默十分短暫，并沒有想到中原中也會突然問出這句話，就像她之前沒有想過中原中也會在十三人議事團裏自己獨占一方，和其他十二人分隔開，始終堅持自己的意見。

都怪那兩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柚杏的腦海中再次飄過了這句話。

她強迫自己再次捋了捋自己的粉發，像是借此整理自己的思緒與回答：“我當然是來找你的。這一路上好多人都看見你了，我才找過來。”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只是那雙钴藍的眸子像是跟着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是嗎。”

或許在他走到這家診所面前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柚杏松了口氣，總算是揭過去了，她心下不由得有些慶幸，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挂起就被中也的下一句話驚的僵住。

“我只來得及救起有栖川。”

下一刻柚杏幾乎什麽也聽不見了，滿腦子都是來自內心深處的尖叫聲。她幾乎是全靠本能支撐才沒露出太大破綻：“是、是嗎。吶，中也，我們快點回去吧，白濑還在找你呢。”她無暇關注中原中也有些發白的臉色，只勉強笑了笑。

有栖川涉還活着。

這件事和他們預計的結果背道而馳。比起傻乎乎連話都很少說的清水泉，他們更想解決的始終都是有栖川涉。

如果要問原因，那第一條絕對是因為他讓羊損失了一筆本來可以直接吃下的利益，第二條罪責就是有栖川竟敢鼓動中也反對他們的意見。

正是因為忌憚有栖川涉，他們才選擇置之于死地。

但是現在，羊之王說他救起了有栖川涉。

柚杏走在中原中也之前，仗着黃昏光色和位置便利，臉上露出了之前被掩飾很好的憤恨神情。

剛走過一個路口，柚杏就見到了一頭白毛，穿着灰色大衣的白濑。白濑很顯然也看見了柚杏臉上和甜美毫不沾邊的表情，焦急的表情一霎凝固，迅速看向了柚杏背後的中原中也。

柚杏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用口型說出了有栖川的名字。

白濑快步迎上前，拉着中原中也在原處仔細看了一圈“怎麽一個人自顧自跑掉了？我們找了你一天。你這衣服怎麽都濕透了？是淋雨了吧？真是不小心。”

聽着熟悉的關懷的話語，中原中也極艱難地露出了個笑：“沒事，先回去吧。”

白濑卻還是有些猶豫，他本來和柚杏約好今晚在診所附近見面，但現在柚杏帶着中也已經走到了這裏……

他的袖子被柚杏扯了扯。

反應過來後，白濑立刻出聲：“好，我們先回去。”

在如同窒息般沉悶的歸途中，柚杏挽着白濑跟在中也背後。三人裏沒有一個人提及在黑市商人那，還有三箱貨款沒有提出。

黑醫駕駛着小轎車在街道中穿梭，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有栖川也并沒有出聲，兩人就這樣在堪稱肅穆的靜默氛圍裏安然自得。

然而實際上，有栖川涉正在和小山雀在私聊頻道裏罵罵咧咧。

他原本以為這些COSER穿越，再麻煩也不過是本土島國到處竄。但就在他坐上車沒多久，第二條尋人啓事就已經發到了他的手裏，地點卻是隔海相望的大不列颠。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也沒給我發護照，是打算讓我靠那張初始學生證入境嗎？”有栖川涉目光輕輕掃向前排的後視鏡，與司機醫生探究的視線一觸即分。

他笑了笑，并沒有開口問醫生打算開去哪裏。

車子很快上了跨海大橋。

小山雀0077只是縮了縮脖子，戰戰兢兢不敢吱聲。

“而且，當初簽訂合同的時候你們也沒有提及涉及國外。”他右手支着臉，看似凝望雨過天晴後的景色，實則始終都在留意玻璃反光上，駕駛座上那人細微的的神色變化。“難不成我以後還要為了完成你們的工作，去自學外語嗎？”

終于說到了小山雀知道答案的題目，0077在他的左手手心裏蹦了蹦，收到有栖川涉警告似的一瞥。

“這個世界語言是通用的。”

“噗。”有栖川涉笑出了聲。

黑醫再度擡眼看了看後視鏡，有栖川放下右手，捂了捂腹部，語氣輕快：“我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雖然黑醫沒有出聲，但是有栖川還是自顧自說了下去：“這個世界都在說同一種語言，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好笑嗎？”

“？”醫生皺了皺眉，收回了注意力。

有栖川涉突然靠上前排座椅後背：“醫生，你是真的覺得這樣子是很正常的嗎？全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各有不同，但語言卻能讓所有人都聽懂，這難道不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醫生右手換完檔位，一手壓住了有栖川的臉，“不要擋後視鏡。”

看着0077整只鳥都吓得進入了僵直狀态，正在聊天頻道裏共享監管時的注意事項，有關禁止惡意摧毀世界的條例截圖反複刷了好幾遍後，才被它用一連串的驚嘆號蓋過去。

“緊張什麽，這個世界的常識性問題哪有那麽容易被打破。”有栖川很不喜歡在大腦裏直接回複0077的對話，面上也不自覺地帶出了一些厭倦。

大概是某種共性，有栖川涉十分讨厭被別人窺探內心的真實想法，寧願冒着被人當成魔法公主的風險和小鳥說話，也不想讓一個捏住自己命脈的系統随時可以在大腦中和自己交流。

語言可以騙人，內心卻很難，除非要連自己同樣騙過去。

“如果常識只是我幾句話就會被打破，”有栖川漫不經心的重新靠回後座椅背，打量的目光透過駕駛位，紮在了醫生背後。“那在異能力這種東西出現後，物理書上就該徹底改寫定律法則了。”

他突然開口：“醫生啊。”

黑醫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滑，心中愁苦更甚。雖然不知道這位打蛇随棍上的客戶又要說些什麽，但他能确定的是，在和這個人對話後，事情的發展方向一定又會往他最不想接受的那條路上滑去。

就像他一開始只是打算和他攜手搞錢，現在卻不得不狼狽離開橫濱。

他迅速打開了車載音響，放起了激蕩人心的搖滾樂，試圖以此拒絕有栖川涉的開口。

“怎麽這樣無情，”有栖川涉抱怨道：“我只是想和你寒暄幾句嘛。”

“醫生打算跑去哪裏呢？”他饒有興致地猜測着。“是英國嗎？”

“我記得你傾情推薦的拄拐就是一家英國公司生産的。連抗生素都是緊俏用品的地方，出現英國産的醫療用具，稍微有點紮眼呢。不過……”

有栖川點了點下巴，眼中比起疑惑，更多的确卻是笑意：“這個破綻實在是太明顯了。”

“讓我總覺得，如果今天沒有逮到你，也會很快收到你登上去英國郵輪的消息。”

“說不定去查購票記錄也會查到你。”

“太刻意啦，醫生。”

音響裏震耳欲聾的鼓聲與金屬敲擊聲消失了。有栖川涉坦然地面對後視鏡中對方冷漠的估量貨物般的眼神。

“僞造了全套前往英國證據的你實際上會去哪裏呢——”有栖川點了點下巴，“開玩笑啦，說了只是寒暄。”

“開着車過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放棄了這個計劃了，不是嗎。”有栖川涉看着轉瞬即逝的銀光，在手術刀的刀尖即将觸及眉心之前平靜地說。

五分鐘後，有栖川拿着一本镌刻着獅子、獨角獸與象征皇室的徽章圖案的小冊子，被黑醫丢在了橫濱的郊區。

小轎車幾乎是一瞬間加速，落荒而逃。

“哎呀，醫生可真是個好心人。”有栖川涉拍了拍護照，笑吟吟地對肩上目瞪口呆的小山雀說。

“你早就知道這個任務是在英國嗎？”0077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他能在五分鐘不到的時間裏，不僅解決了身份證明，甚至還空手套白狼套來了一張中等艙的船票。

“不知道啊。”有栖川伸手叫來了出租車。“但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情，是成年人的本能啦。如果這個任務是在其他地方，應該就沒有這麽順利了。”

0077鑽進了他的白大褂衣領，“那為什麽你說要和他合作後給了幾根頭發，他就同意用這些交換了？”

“你的問題真的好多啊，如果你聰明一點應該就會知道答案了……”有栖川涉有些苦惱“很多細節他自己會進行補全。只能說是聰明人特有的傲慢，比起別人說出的信息，他們更看重自己認知中的信息。”

他耐心地解釋：“在他認知中，如果沒有我的允許研究我的身體，會被那個不知名但是非常危險的組織盯上，為了一個感興趣的研究搭上自己的命很不值得。而在得到我允許後，這個研究某種程度上算是我替他頂了風險，他就會被隐藏在安全的帷幕之後。”

“但是那個組織不是根本不存在嗎？”

有栖川拉開車門，“誰說不存在？只要有一個人相信，它就存在。現在可是有三個人已經相信了呢。”

小山雀0077下意識想要出聲，被坐進出租車的有栖川涉捏了捏黑喙，在腦海中警告：“你要是敢在車上出聲，我就把你送進實驗室，想來會有人對你感興趣。”有栖川換了個姿勢靠在了車窗上。就在剛剛和小山雀解釋的功夫裏，他已經讓司機開向最近的旅館。

“那你為什麽還留在這？我們不應該盡快離開橫濱前往倫敦嗎？COSER現在的實時定位就顯示是在倫敦，再晚幾天可能又會改變位置了。”

“唔，我在等未來港//黑的良心給我送臨別禮物。”

0077迅速将臨別禮物和不久前他才說的三箱貨款結合起來。終于被有栖川的無恥震住的小山雀：“……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的左兜裏放着醫生分給你的錢和他的英國護照以及一張船票。”

“你這是一筆款撈兩遍嗎？？？”

“說的真是難聽，這是人家為了幫助我主動送上來的援助，怎麽能算我撈了兩遍。”有栖川搓了搓炸毛的小山雀。

早在為了撈清水泉的時候，他就已經計算好将一箱貨款算作黑市商人的酬勞。

三加上三，再減去成本一，明明沒賺錢，不是嗎。

小山雀0077重新調出了最初的那份執行人介紹。比起五天前，它這次毫不猶豫的把第二個危字死死蓋了上去。“我會向主系統申請添加舉報功能，你最好走正”道字還未出口，它就被有栖川拎了起來。

有栖川幽深的目光像是深淵，充斥着冷靜與瘋狂互相撕扯出的漩渦。

“你最好搞清楚一點自己的定位。”他輕柔的聲音如同裹上絲綢的劍鋒，夾雜着冷意“是你們捅下COSER穿越的簍子，找我來彌補你們的過錯。”

“如果你們沒鬧出這麽大的事情，我至少還能好好活個兩三年，而不是在審訊室突犯心髒病。”

“明白了嗎。”

以山雀拟态出現的0077讷讷點頭。

“真乖。”有栖川淺笑着摸了摸小山雀僵硬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