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形兵器】15
【人形兵器】15
等到有栖川從昏昏沉沉的睡眠中醒來的時候,只看到一片明晃晃的無影燈光芒,他下意識眯起了眼減少進光量。
黑醫幸災樂禍的聲音從他身前傳來:“喲,醒啦。”
“手術很成功。”
“這種地獄玩笑,”有栖川涉有氣無力:“會要人命的啊。”
黑醫坐着帶着輪子的辦公椅從床尾滑到了他枕側床邊,随手從兜裏拿起了聽診器往他胸口一按,簡單的做了個肺部聽診後翻了個白眼:“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怕死呢。我對自家商品還是很有信心的。怎麽樣,滿意嗎?”
“效果不錯。”有栖川半擡起身,試圖起床,卻被黑醫一把按下。
“別看了,羊之王沒死心,還在海邊找那位呢。不過……我記得我賣的小玩意也不會把人炸的無影無蹤啊?”黑醫揶揄地看着有栖川涉,意有所指。
“說不定是有些人自己改裝了一下呢。”有栖川按了按被紗布包裹的腹部“或者,兩場連續的爆炸下,他落入深海了呢。”
“哇,你這個惡魔。真的有人會這麽詛咒自己的同伴嗎。”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嘆為觀止,兩腿在地上一蹬,迅速遠離了手術用的病床。
“所以,賣給我的那枚,你動手腳了吧。”有栖川涉的黑發散落在白色的枕巾上,目光幽幽。
黑醫幹笑幾聲:“你這不是也沒出什麽問題嗎。醫藥費我全免好了。”
“呵。”有栖川皮笑肉不笑,舉起驟然輕松的左手:“你拆的?”
“看起來你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啊。”
“怎麽辦。”他輕聲抱怨:“這下子不滅口都不行了。”
“要不然這樣好了,我告訴你一直追殺我的組織叫什麽名字吧。”有栖川涉眼睛突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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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卻立刻明白了眼前這個玩弄人心的人在想些什麽:知道了組織的名字,同時也在組織那邊挂上了號。從此不管有栖川涉是生是死,只要對方搞出了事,自己永遠會一直提心吊膽擔心半夜被人敲窗問候一句生命健康。
“不——請容我鄭重拒絕。”
黑醫拿起有栖川的病歷本,當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扔進了鐵質的垃圾桶 “這不是等着你醒了來見證一下嘛,不要那麽嚴謹啊。”
他點了一根火柴,随手抛進了垃圾桶。縷縷黑煙從垃圾桶內飄出,沒一會就燃起了一小堆篝火。
有栖川涉彎起嘴角:“是嗎。”信你才有鬼,絕對有備份吧。他的笑容格外的标準。
“只是這些信息倒也沒關系,你想賣就賣吧。不過,海邊的那件事,我要你徹底閉嘴。”
他語帶笑意:“除非你希望那群人在找到我之前先找到你。”
黑醫從綠色的無菌布上拿下了一柄手術刀,抵在了有栖川涉的脖頸上:“都說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突然覺得如果要避免未來某一天被一個無名組織找上門,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解決掉你呢。你說對嗎,愈合能力遠超普通人的人造人先生。”
有栖川的手從被單下抽了出來,正是那晚只開了一發就引起了整個擂缽街争鬥的手//槍。
“你也可以試一試槍快還是刀快。”他将槍口舉向了持刀的醫生。“在知道我的秘密後,你敢賭嗎?”
黑醫的手很穩,冰涼的刀刃貼在了有栖川的脖子上,沒有絲毫晃動。
“唉……”他非常誇張地嘆了口氣,甩了個刀花将手術刀的刀片拆了下來,丢進了剛剛熄滅的垃圾桶。看得有栖川涉眼皮子一跳,下意識回想起有關醫療廢棄物的處理章則。
“現在的小孩子可真是太難哄了。在知道我不會下手的情況下,就算是拿受潮的槍對着我也不想落下風啊。”
“畢竟做手術的你不也沒收走我的槍。”有栖川涉緩了緩,就從手術室的床上坐了起來。“羊之王走了多久了?”
“差點紮進動脈也能這麽快恢複過來,我實在是很想解剖你啊。”黑醫看了看懷表:“現在是下午四點,估計他現在還在海裏游着呢。”
他坐在椅子上轉了半個圈:“他過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要碾碎整個橫濱呢,真是吓人啊。”
看見有栖川動作艱難的翻下床,被傷口牽扯到,只能扶着床沿微微吸氣。黑醫也沒有去攙的想法,只是隔着個手術床假做好心:“要拐嗎?英國産的,我可是珍藏了很久呢!可以給你打折扣哦。拿貨款抵怎麽樣。”
有栖川涉緩慢的直起腰,拎起那件被劃的破破爛爛還被海水浸了一通,跟腌菜一樣難看的黑色風衣比劃了一下,還是沒能克服嫌棄的心理,将其扔進了那個垃圾桶。
“免了,定位器竊聽器這種小禮物敬謝不敏。”他吐了口氣,肋骨骨折加上內髒受傷與大量失血的傷勢還是讓他現在極為虛弱,哪怕他有着遠超常人的痊愈能力,也不代表受完傷就可以立刻生龍活虎。
中島敦那只大白老虎除外,他只是個柔弱的普通人而已。
“同樣可以出售白大褂哦。”黑醫随即拿出了一件洗的下擺微微泛黃的白大褂,像是推銷員一般熱情推薦道。
有栖川涉沒說話,伸手抄過了那件衣服,熟稔地從衣領下,袖口邊和白大褂內側各掏出了三枚竊聽器,又拆開了白大褂的衣擺走線,從夾層中拿出了一粒薄薄的定位器。
“地下黑市的商人,貨品還真是充足。抵了。”
他将四枚小巧薄片扔回黑醫懷中,自己一抖白大褂套了上去。
因為失血而顯得有些泛青的手指下意識就扣上了白大褂的紐扣,這幾乎是醫學生的本能了,有栖川涉看見黑醫挑了挑眉的表情,并沒有解釋。
地下商人也沒有再次出言試探,兩人此刻達成了微妙的默契。
有栖川涉推開裝樣子擺上去的大門,“取完貨款,交易就算結束。”有栖川的聲音有些虛弱,但依然讓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的黑醫聽得清清楚楚。
“合作愉快。”他高聲回應。
看着有栖川涉步履蹒跚的背影漸漸遠離,黑醫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火急火燎的繼續打包行李。
傻子才會留在這裏等那群瘋子找上門。雖然不清楚有栖川涉為什麽要讓他準備兩個小可愛卻只買走一個,但如他那日在診所裏說的那樣,威力較小的第一枚果然是被一群小孩子買走了。
敢追殺這種心思缜密到讓人望而生畏的人,那個組織也必定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再加上這次的合作他幾乎是被羊徹底拉進了黑名單,再不跑恐怕炸船的黑鍋就要落在自己頭上了。
被刀砍的人不去怪持刀的兇手,偏要怪賣刀的店,這是什麽歪門道理。
走出診所不遠,0077就從從有栖川的小腿褲管中滑了出來,羽毛淩亂的像進了洗衣機滾了好幾圈。在有栖川點頭後才小心翼翼地發言:“有栖川,你們剛剛在說什麽啊?”
“沒什麽,對方得寸進尺,我委曲求全,”他懶得彎腰去撿這只走地雞,只站在原地片刻等它自己爬到肩膀上。
“委曲求全需要拿槍嗎……”小山雀目光死“而且占上風的是你才對吧。”明明是對方被你騙的團團轉吧。
“原來山雀也是有腦子的生物啊!”有栖川假模假樣的驚嘆一聲,敷衍道:“快點開導航找路,我要最快時間見到中原中也。”
“哎?為什麽?”
“我這麽柔弱的普通人,在沒有中也的武力壓迫下,黑市商人哪有那麽好心會交貨。”
沿着0077推算出來的最安全也是最順利的道路在紅磚小樓之間穿梭,他補充了一句:“更何況,那個醫生恐怕現在已經在打包行李跑路了呢。”
在有栖川昏迷的那段時間裏,橫濱已經下過一場暴雨。岸邊的礁石上原本的灰土盡數被傾瀉而下的雨水洗刷殆盡,只留下縫隙間的一點勉強殘存。樹葉被打落一地,又被海浪卷着飄向遠處。
海面上除了零碎的樹葉枝條,就只剩下一些質量較輕的船只殘骸還勉強浮着。
但若是仔細看,那些殘骸上無一例外都被覆蓋了一層紅光,正是中原中也的重力異能。
有栖川涉抵達海邊時,中原中也還在水底下不斷尋覓着可能是泉的蹤跡,可入目的事物別說人影了,就連衣物碎片也沒有留下。
等他再次上浮換氣的時候,就看見了一身白大褂站在岸邊,被海風吹得搖搖欲墜的有栖川涉。
不等中原中也開口,有栖川涉就仿佛失神般輕聲說:“找到了嗎。”
中也沒有回答,橘色的頭發也暗淡下來,整個人都如同被今天陰沉的天氣包裹住一般。
“外出的計劃昨天才定下,今天就已經布置好,等我們踏上這裏了。”罪魁禍首有栖川涉的聲音中并沒有悲痛,反而充滿了理性與克制。
只是在中原中也看來,這理性與克制在此刻明顯陷入瘋狂的有栖川涉身上反而被染上了一層悲哀的底色。
“中原——”有栖川涉刻意拖長了音,“首領,我可不可以懷疑,是你的組織洩露了情報。”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雖然他對有栖川涉的本性有所了解,卻還是厭煩對方多疑的性格:“他們不會這麽做。”
“不要這麽篤定,中原首領。”有栖川涉的語氣疏離中又帶着詭異的黏膩感,“你知道為什麽他們可以這麽迅速的,準确的,在我與泉準備登上船的時候,伏擊我們嗎?”
“我仔細回想了很久,如果那次在你帶着泉去市中心的游樂場時被注意到,組織頂多只能确認他在橫濱出沒,根本沒有途徑知道今天的計劃,這才過了幾個小時。”有栖川涉不着痕跡的按了一下腹部,一路過來趕得有些急,傷口肯定是裂開了。
中原中也始終憂慮着泉的事情,根本沒有心情站在岸邊聽有栖川發瘋:“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在想,那群小羊如果知道我還活着,會不會氣得跳腳。”有栖川涉笑了幾聲,戛然而止。
中原中也的拳頭停在了他的面前,“比起你,我更相信我的同伴。你說了這麽多,不就是想說是他們引來了追殺泉的組織,才導致現在的狀況嗎?”
“……随便你。”有栖川像是突然厭倦和中原中也的對話:“那兩箱已經散入擂缽街的物資就算做是我和泉在你們基地暫住的借宿費吧。還麻煩你把其他三箱的費用退給我,這筆錢留給羊,簡直是最大的諷刺。”
“不過,看在泉真心把你當做弟弟的份上,我建議你去地下商人那問問你的那些好同伴,最近從他那買了些什麽東西。”有栖川涉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波,往日裏常見的笑容已經尋覓不到一絲痕跡。
中原中也看着他漠然的神情,有些猶豫,:“泉,還活着嗎?”
他渾身都被海水打濕,頭發上甚至還在滴水。
“活着。”有栖川涉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麻木的看着海面:“如果那樣也算活着。”清水泉在自己世界裏一手你的本子一手現金快樂的不得了,那裏是活着這麽寡淡的詞可以概括完?
他轉過頭看向中原中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嗎,那個組織叫什麽。”
中原中也钴藍色的眼睛倏地睜大。
有栖川說:“時棺。”
時管局。
“我要去做我一直都該做的事情了。”
等到失魂落魄的小中也機械地往擂缽街那間診所走的時候,有栖川松了口氣,艱難的坐到一塊還算平整的石頭上,一邊疼的吸氣一邊喜滋滋地聽小山雀0077播報黑醫跑路後的實時位置。
在經過租界一個街口時,原本預備連夜離開橫濱的黑醫險些撞上了來找他的中原中也,行動軌跡擰了一個大彎又往海邊趕來。
沒多久,一輛挂着假牌照的小轎車就停在了海邊公路上,有栖川招了招手。
醫生黑着臉,拎着一個小袋子走了下來。
有栖川笑意盈盈:“又見面了,真巧。”
地下商人卻已經沒有了和他話語争鋒的意氣,十分頹喪:“巧什麽啊,明明就是你引着羊之王過去的吧。我差點被堵門裏啊!”
“您說這話可真是傷人心,明明是他見您搬運行李過于勞累,這才來幫你的啊。”
黑醫唾棄:“惡魔。”他将手中的袋子遞了出去,并沒有說具體的數字,只是含糊說到:“你也清楚最近交易市場不景氣,能處理掉的藥品都是走私人路線。”
“沒關系。”有栖川笑了笑,“我知道的。”
黑醫揮了揮手,急急忙忙往臺階上走:“那就這樣,我要走了!”
“別急嘛,帶我一程怎麽樣,我好歹也是你救治的重傷員呢。”有栖川涉拽住了黑醫新換的風衣外套“把我扔在海邊這麽殘忍的事情,你做不出來的吧。”
“我覺得我”做得出來
“其實哦我們的組織名字就是”
“大人請進。”黑醫忍辱負重地拉開車門,将有栖川送進了後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