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彩房車
七彩房車
當走出房車時,勞改說話時臉部肌肉大幅抽動的畫面,還清晰地浮現在紅毛的腦海裏,他走了兩步,回頭看了房車一眼。
房車的外形像一張小型客車,除了車窗位置,其他地方都貼滿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照片,那些照片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個主體色調分開,一張挨着一張,形成一個七層的彩虹形狀,尤其從遠處看,那道彩虹更是靓麗。
绡幕網上有一個關于勞改的跟拍視頻,拍攝者是一個名叫偷窺的記者,她跟拍了勞改五年,期間,除了洗澡、上廁所等私密活動,其他時間勞動完全暴露在鏡頭下。而鏡頭下的勞改,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收集資料、準備演講稿、開着七彩房車巡回演講,五年如一日,樂此不疲。
那張房車跑的公裏數越來越多,勞改眼裏的光芒越來越亮,願意追随他的人也越來越多,但他始終都是自己一個人,他拒絕跟其他人為伍,他總讓別人不要追随他,如果認同他的理念,那多宣傳他的理念即可。
紅毛彎腰撿起一張掉在地上的白紙,上面寫着“我不同意你,但我尊重你”,署名是毛毛蟲,他走了幾步,把紙片重新貼在房車車門的把手旁邊,又回頭看了一眼車身上的彩虹,轉身朝着不遠處的歐拉走去。
“他怎麽說的?”歐拉迎了上來。
“他以為我是來贊成或反駁他的人,我說不是,然後就直接問他是不是打探者。”
“然後呢?”
“他說他不知道什麽打探者。”紅毛又回頭看了一眼,“他還給了我一個號碼,讓我有事随時可以聯系他。”
歐拉側頭,“他的房車比視頻裏漂亮多了,那時候白色的車身上都是灰,現在上面貼滿了各種好玩的圖案。”
“你不怕他洩露打探者的事嗎?”紅毛直視者歐拉的眼睛。
“像他那樣的人,是抽不出時間來關注其他東西的。”歐拉擡手示意往前走,“對了,你問他第三條和倡議書的事了嗎?”
“問了,他說那完全是違背人類進化的條款,還說那些贊同第三條和倡議書的都是人類的叛徒。”
“他似乎很生氣。”
“豈止是生氣,簡直是憤怒。”紅毛見前面有幾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麽,“他說第三條和群婚倡議書是對人類文明的踐踏,是歷史的倒退,還說他會寫一篇文章發在绡幕網上呼籲大家不要簽署那份倡議書。”
歐拉點頭,“還有呢?”
“沒了。”紅毛停下腳步,向前面兩個人的間隙望去,隐約只見有一個虛拟的3D卡通娃娃正擡着一把掃帚,“不過,有一件事我覺得很奇怪,按照他在《五年如一日:勞改人生》裏說的時間、速度和頻次算出來的行程數,只是他那張房車實際跑的公裏數的三分之一。”
“你的意思是……那張房車有問題,或者是他的說法有問題,不過,也可能他那張房車是二手的。”
歐拉右手一揮绡幕,一塊虛拟屏幕外顯在兩人前面,“你看這裏,有媒體曾經查過,說勞改名下無房無車,他現在開着的那張房車,據說是有人贊助的。”
“有人贊助他也正常。”紅毛向前走了兩步,又朝右移了一點,只見前面幾人的縫隙間,那個虛拟的3D卡通娃娃正在彎腰撿起地上的笤帚。
“走,我們找六順去。”
紅毛覺得選擇穿越來拉圖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不一樣的特質,比如歐拉,她總是雷厲風行說幹就幹,再比如六順,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一個天生的流浪漢,他不屬于任何地方,只有流浪屬于他。
老八說,六順在前人類社會時是一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從小到大沒正經上過幾天學,唯一的愛好就是流浪,從一個地方走到另一個,吃人家扔掉的食物,喝大河裏的水,睡大橋下的涵洞,喜歡對着天空發呆,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就像現在,當紅毛和歐拉找到六順時,他正在跟一只大黃狗吵架,顯然他吵不過那條老狗,他大笑着說自己願賭服輸,把嘴裏咬了還剩下一半的大肉包送到狗嘴裏,“吃吧吃吧,我看着你吃。”
“汪汪汪……”大黃狗叫了三聲,一嘴叼住肉包轉頭走了。
六順舔了舔剛才捏過肉包的右手,撿起鋪在地上的一塊白色塑料薄膜蓋在身上,他吹着氣,臉上蓋着的塑料薄膜随着吹出來的空氣一鼓一鼓的。
紅毛盯着上下起伏的塑料薄膜,順着薄膜往上,他見到了六順那雙閃閃發亮的眸子,穿越之前,他們給他看了一個六順的錄像帶,那時候的六順也像現在這樣直接睡在地上,身上蓋着一層白色塑料薄膜。
“我們想請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不去。”
“你想不想換個地方去流浪?你想不想去感受一下另外一種不同的體驗?你想不想去看看另一片星空和大地?”
“另一片星空和大地?”六順撩開塑料薄膜,“在哪裏?”
“未來。”
“怎麽去?”
“我們送你去。”
一個吃不飽穿不暖的流浪漢,當得知可以去感受另一片星空和大地時,眼淚竟然淌了下來,只聽六順嘴裏不斷喃喃着“另一片星空和大地”,最後他點了點頭,說了一個好字。
紅毛覺得,錄像裏的六順跟眼前的六順還是不太一樣,他覺得這裏的六順更自在,這裏的技術比前人類社會昌明,人也相對比前人類社會要放松得多,而這一點在六順身上體現得更明顯。
紅毛見六順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樣,就拉着歐拉離開了,“他不想見我們就算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紅毛和歐拉兩人又再次來到六順目前暫住的希望之都錦繡家園,這一片爛尾樓的高山綠蘿長勢茂盛,每走幾步,就見一大株高山綠蘿下躺着一個男人,他一條小腿擔在另一只膝蓋上,一只手抱着頭,另一只手把玩着一片葉子。
紅毛正想開口叫七哥,對方先開口了,“六順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還讓你們別去找他了,有緣自會相見。”七哥翻了個身,從一旁的黑色塑料袋裏摸出一個東西遞給紅毛,“喏,拿去吧,以後也別來打擾我睡覺了。”說後直接倒頭睡了。
紅毛接過七哥遞過來的黑色塑料袋,裏面裝着一個塑料瓶,他掏出瓶子,擰開瓶蓋,抽出裏面裝着的一張紙條,打開一看,上面寫着五個字:清潔博物館。
當兩人踩着自行車到達清潔博物館時,正好趕上閉館,博物館的大門是兩把巨大的笤帚,右邊那扇門前邊立着一個一米多高的撮箕,像一個迎賓臺。
“你好,請問你們館長在嗎?”歐拉走到正在鎖大門的老頭面前,“我們是他的熟人,找他有點事。”
老頭上下打量了兩人一番,“我們館長不得閑,他打掃衛生去了。”
歐拉笑了笑,“大爺,我們真是你們館長的熟人,”她邊說邊把六順留下的那張紙條遞給老頭,“麻煩你把這個交給你們館長,他一看就明白了。”
老人沒看紙條,徑自掏出鑰匙,“我們館長真的不在這裏,你們想見他就到後門那裏等着吧。”
兩人順着老頭手指的方向繞到博物館後門,館內有一株桃樹的枝杈伸到牆外,光禿禿的樹幹上冒着幾個花骨朵兒,紅毛擡頭望着那些枝桠,“原來那是個游戲。”
“什麽?”
“那幾個人圍着看的3D娃娃,原來是這個清潔博物館推出的一款掃地游戲。”
“你說的是那個‘大掃除’游戲吧,我聽說這裏有好多人都在玩。”歐拉仰頭望着天空。
“我也發現了。”紅毛望向遠方。
“你們是勞動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