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謝玉書很久才緩過來,童梧就任他抱着。
其實長時間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很不舒服,但謝玉書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童梧也不敢亂動,便一直忍着不适感任他抱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玉書的手終于有了松動的跡象,童梧側頭看了一眼,謝玉書好像已經從剛才的噩夢中清醒過來了。
她撐着床,動了動即将失去知覺的腰身,緩緩坐直。
謝玉書跟着她坐了起來,注意到她揉腰的動作,皺眉道:“你還好嗎?抱歉,我剛才有點失态了。”
童梧搖了搖頭,“我倒是沒什麽,你才是沒問題吧?你剛才是做噩夢了?我怎麽叫都叫不醒。”
謝玉書點點頭,“是有點做噩夢了,吓到你了吧。”
童梧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真的沒事,你怎麽這麽客氣。”
謝玉書看着她,也跟着笑了一下,手掌捂住額頭。
“是,也不用這麽客氣。”
現在才剛四點,謝玉書把踢亂的被子整理好,按着童梧躺下,“時間還早,你再睡會兒。”
童梧拉住他,“那你呢?”
“我……去樓下喝口水。”謝玉書輕輕拍了下童梧的手背,“很快就回來。”
童梧躺進被窩,一擡眼,就見剛轉身腰離開的謝玉書又折了回來。
“怎麽了?”
謝玉書彎下腰,手掌輕輕撫上她的臉頰。
“沒什麽,看看你。”
指尖摩挲着童梧細膩的肌膚,觸感柔軟。
這是真實的,獨一無二的童梧。
讓他感到安心。
謝玉書輕輕勾了下唇,“算了,要不你別睡了,我下樓喝個水,兩分鐘就上來,你等我上來再睡,好麽?”
童梧完全愣住了。
自從她跟謝玉書重逢到現在,也有小半年了,這麽久以來,他們一直都處于針鋒相對的狀态,這還是謝玉書第一次這麽溫柔的跟她說話。
就像是回到了大學的那段時光,他們之間還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時候。
童梧呆呆的點點頭,“好,你去吧。”
謝玉書低頭,嘴唇輕輕碰了下她的額頭,終于放心的離開房間了。
他下樓是喝水沒錯,但更主要的是,吃藥。
從回國開始,他治療精神類的藥物就停了,這麽長時間病情也沒再複發。
今晚是個意外,但他不敢保證日後這個意外還會不會再發生,所以最好把藥繼續吃起來。
還有那個讨厭的醫生也得聯系起來了。
謝玉書吃完藥,把藥瓶子放好,重新上了樓。
童梧像約定好的那樣沒有睡着,裹緊被子,睜着眼睛等着他。
當然這麽短的時間,她也睡不着。
謝玉書看着蠶寶寶一樣乖巧躺在床上的童梧,一陣滿足感湧上心頭。
這一瞬間,他是真的釋懷了。
過去那些事,就讓它過去吧,他故意冷待童梧,童梧受不受折磨不知道,反正他很受折磨。
謝玉書躺進被窩,将童梧摟進了懷裏。
童梧保持詫異,她很好奇剛才謝玉書到底夢到了什麽,怎麽前半夜跟後半夜态度差的這麽大。
剛才還一副跟她有仇的樣子,兩人各睡一邊,中間好像隔着楚河漢界。現在……好像一條撒嬌的大狗。
看着童梧驚訝的表情,謝玉書輕輕笑笑,伸手蓋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
後半夜這一覺,兩人都睡的很安穩,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謝玉書先醒過來,他睜眼的時候,發現兩人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
童梧近在咫尺,長長的睫毛打在臉上,呼吸均勻綿長。
謝玉書看了一會兒,把被壓的發麻的胳膊抽了出來。
為了避免吵醒童梧,他去了樓下的洗手間洗漱。
昨天晚上做了噩夢,又情緒上頭,他內心堅持的什麽底線态度全都沒了。
當時摟着童梧,只覺得內心平靜,現在清醒了,後悔就湧上了心頭。
他昨夜的行為,無疑是又一次将刀遞給了童梧。
童梧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她在屋裏沒看到謝玉書,發微信問了一句:【你去哪兒了?】
謝玉書回複的很快。
【書房。】
【樓下有吃的,你洗漱完直接下樓吃飯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怎麽總覺得謝玉書好像又回到了之前那種疏離的狀态。
但是到底隔着屏幕,也看不見表情,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童梧洗漱完下了樓,謝玉書并不在樓下,餐桌旁邊倒是坐着一個阿姨。
見她從樓上下來,阿姨立馬站起來,目光灼灼盯着她,“童小姐您好,您想吃點什麽?”
童梧被這熱情弄得有些不适應,“随便,都可以,家裏有什麽食材雖然做一點就好了。”
阿姨問:“有面條,還有幾只蝦,給您做碗海鮮面可以嗎?”
“可以,謝謝。”
童梧拉開椅子,坐在餐桌旁邊玩手機,等着午飯做好。
這阿姨雖然八卦,就愛盯着她看,但做飯還是很認真的,最起碼開火期間,她一直盯着鍋。
海鮮面很快端了上來。
湯底金黃,不知道是用什麽熬的高湯,飄着一股鮮香的味道。
紅色的蝦和綠色的青菜擺在碗邊,呼應着湯的金黃色,十分好看。
童梧食欲大動,挑起一筷子面嘗了嘗,面條煮的十分筋道,帶起面湯一起入口。
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碗面的味道,她只覺得這面簡直是天上有地上無。
是不是因為這些年她過的太清苦了,總是吃方便面,所以吃碗做的好點的面條都覺得好得不行。
但她跟以前那些男朋友出去約會,也會去吃大魚大肉啊,她真的覺得這碗面條比以往在大餐廳裏吃的面條都好吃。
一樓的某個房間忽然打開,童梧聞聲看過去,是謝玉書。
她暗暗記下,那間屋子是謝玉書的書房。
謝玉書走了過來,手上還拿了個平板。他拉開椅子在童梧對面坐下,表情冷淡,跟昨夜那個抱着她不撒手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合你的胃口嗎?”
不僅是表情,說話的語氣态度也很冷淡,像是在招待一個不得不招待的客人。
童梧愣愣點頭,“合,你家阿姨做飯真好吃。”
謝玉書扯了扯嘴角,“阿姨手藝确實不錯。”
童梧再傻也能看出來,謝玉書此刻心情不虞。
不往人槍口上撞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她選擇沉默,繼續低下頭吃飯。
不過……童梧下意識反思自己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幹的所有事情。
她也沒幹什麽吧?謝玉書怎麽又生氣了?
面條吃完,童梧沒忍住,連湯都喝了個幹淨,吃的她都有些發撐。
平時為了更好的找到有錢人,她會很注意身材的保持,從來不會吃這麽飽,還是財務自由好,沒有債壓着,吃東西都自由了。
吃完飯,童梧下意識看向謝玉書。
今天是周六,好像也沒什麽事,吃完飯……要做些什麽?
謝玉書依舊沉默着,沒有答案。
童梧沉吟了一下,試探着問了一句:“那個,你下午要做什麽?”
謝玉書看她一眼,“工作。”
童梧:“……”
真努力,怪不得年紀輕輕就是老總了。
又是一陣沉默,謝玉書終于想起來回問一句:“你有什麽打算?”
“我是想說,如果下午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去了。”
謝玉書聞言皺起眉頭,奇怪的看着她,“不是說要住在我這兒嗎?”
童梧抓了抓頭發,“我看你好像需要忙,而且我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呗。”
“如果你有家裏需要帶過來的東西,那就回去拿,沒有就在這兒待着。”
童梧面露為難,“我在這兒待着也沒什麽事。”
“那你回家要做什麽?”謝玉書幹脆把手上的平板合上,“一下午的時間,你打算幹什麽?”
童梧憋出兩個字:“睡覺……”
“那在這裏不能睡嗎?”謝玉書看着她,“你不是要補償我嗎?那你已經答應我了要住在我這裏,為什麽還要回去?”
童梧沉默良久,輕聲說:“我只是看你好像不太高興,不太……不太想看見我,眼不見心不煩嘛,所以我才說我要不要先回去。”
這回換成謝玉書無話可說了。
他看了一會兒童梧,将頭轉向一邊,“我沒有不想看見你。”
我只是,不敢再把自己的心意表現的那麽明顯,害怕再一次受到傷害。
站在一旁的阿姨此時出氣都不敢用力。
她腦海中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是興奮小人,她給謝玉書家做家政已經五年了,從來沒看到過謝玉書的八卦,現在終于有瓜可以吃了,她要看個夠,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明天還要把今天看到的八卦講給她的同事老張聽。
另一個小人是害怕小人,古往今來,任何一個偷聽到雇主的傭人幾乎都被解雇了,她擔心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就算謝玉書對她很禮貌,但并不代表她偷聽到機密不會被辭退。
童梧低低的‘哦’了一聲,“那可能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你是不太想看見我。”
客廳裏并沒有開電視,阿姨憋着一口氣,房間裏安靜得很。
這會兒兩個人都不說話,家裏就顯得格外安靜,寂靜蔓延針落可聞。
童梧忽然感到十分疲憊,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坐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她跟謝玉書這樣,要感情也沒有感情,硬湊在一起做什麽呢?
自己一個人在家,日子怎麽放松自在怎麽過,為什麽要在這裏一遍又一遍感受尴尬,甚至是看人臉色。
她跟謝玉書保持這種不清不楚沒有名分的關系,是從在高爾夫球場,羅白說把她讓給謝玉書開始的。
但她跟羅白就不是可以随便相讓的包養關系,她現在之所以跟謝玉書這樣,說到底是她願意,并不是被誰左右想法。
是她覺得謝玉書無法釋懷過去,她對不起謝玉書,想要彌補,所以她才提出當謝玉書的情人,本意也是想讓謝玉書明白,回憶中那個完美的她只是她裝出來的人設。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方法沒什麽成效,謝玉書的性情一天比一天古怪,一天比一天善變。
她估計沒她在身邊的時候,謝玉書也不至于情緒這麽不穩定吧?
最主要的是,她也累了。
她這樣的人就不配有什麽感情生活,一個人的日子過的才舒心。
其實心裏對謝玉書,也還是有些不舍的吧,但這麽些年來她被債務和混亂的感情生活摧殘的身心俱疲,現在她只想休息。
童梧垂着頭,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兩只手纏繞,松開,再纏繞再松開。
心裏簡單過了一遍話術,她擡起頭,正想跟謝玉書說要不算了,她還是回去了。
然後就聽到謝玉書先她一步開口——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