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回家吧
第四十章 回家吧
年輕的蕭宸溪右手臂帶着黑色孝布,坐在家裏的床邊,輕輕擦拭着手中的黑白照片。他可憐的爸爸生前容貌盡毀,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所以這副遺照還是蕭宸溪請人用素描畫出來的。
他好不容易擦幹淨的照片,忽然滴下兩滴清水,他再擦拭,再滴,再擦,再滴。他擦拭相框的速度都趕不上清水滴下來的速度。
“嗚嗚嗚爸……爸爸嗚嗚嗚嗚……你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呀?為什麽要抛下我一個人?”
“蕭宸溪”他聽到高忻在院子裏到處找他,他趕緊擦幹淨眼淚,收拾幹淨,把相框好好地放在一邊。
“你來幹什麽?”蕭宸溪神色冷漠地對高忻說。
自從出了這個事情以後,蕭宸溪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好覺了,年紀輕輕,嘴角的青茬不停地往外冒,眼底的烏青更顯得憔悴。
高忻看到蕭宸溪這副模樣,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聽說叔叔出事了,過來看看。你……你還好吧?有沒有什麽需……”
蕭宸溪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嚴肅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更不需要你的可憐!高忻,你該看的都看完了,回去吧。以後別再來了,我不想再看見你。”
他的話宛如儈子手裏的刀,一刀刀地從高忻的心髒上剮肉,讓高忻痛不欲生。
高忻哭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因為叔叔生前待我很好,我想來看看他,送他一程而已。難道這都不允許嗎?”
蕭宸溪的拳頭緊緊握住,心髒的隐痛傳遍全身,痛得他甚至都無法站穩。他在高忻察覺之前,悄悄地靠在桌子邊,扶住椅子,不讓高忻看到他的痛苦。
嘴上還依舊說着傷人傷己的話,“是,不允許!高忻,我不想看到你!因為看到你,我就想起上次生日上那場惡心的表白!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想起死去的爸爸!我不想看見你!你滾!你給我滾!!!!”
高忻已經淚如雨下,他被蕭宸溪的話狠狠刺痛,但他是個好面的人,再怎麽樣,也不能像小女生一樣哭哭啼啼地轉身就跑,這樣太丢面兒了。
他強忍住淚水,掏出打火機,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三柱清香點燃,走到遺照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給肖雲生上香,“叔叔,我來看您啦。林致他們都說我的眉眼和您長得很像,您以前也待我很好,今天我來送您最後一程。”
蕭宸溪實在是不忍看到這一幕,便背過身去偷偷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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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忻把香插在香爐裏,轉過頭依依不舍地看蕭宸溪的背影,說:“叔叔,你兒子這個人孤單得很,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希望您在天之靈能保佑他們此生……此生永不分離。”
最後一句話,高忻幾乎用盡全部的勇氣脫口而出。
蕭宸溪也不轉過來,垂首低語道:“說完了吧?說完就走吧,放心,我和她一定會白首偕老的。”
高忻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轉頭沖蕭宸溪咧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說:“蕭宸溪,再見啦!”
說完,高忻生怕自己繃不住情緒,最後還是快步離開了這個老院子。
房子裏只剩下蕭宸溪一個人,這時的他終于忍不住了,他轉頭看向門口,盡管門口已經空無一人了,他還是非常不舍地沖高忻離開的方向,說了一聲:“高忻,再見。對不起,原諒我的無能,我沒辦法保護你,所以,遠離你,才是對你最好的保護。”
蕭宸溪把高忻趕跑以後,正準備出門替爸爸置辦一些水果、金元寶之類的東西時,兩個同樣穿着黑色西服,胸口帶着白花的保镖站在胡同口攔住了他的去路。
蕭宸溪一看這身行頭就知道他們是誰的人,不耐煩地罵道:“滾開!別再來煩我!別來煩我爸爸!”
兩個保镖就像倆機器人似的,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小少爺,老爺請你回家一次,他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蕭宸溪大聲嘶吼道:“誰他麽是你少爺?!滾開!!!他已經把我爸爸害死了!還想怎麽樣??老子就不去了,怎麽着???”
兩個保镖相互對視了一眼,感覺十分為難,安長在讓他們來請蕭宸溪,但是人家不去,能怎麽辦呢?難不成像以前一樣把人打暈了帶過去嗎?
無奈之下,保镖只能打電話請示安長在,“安總,小少爺不願意跟我們走。”
電話對面的安長在似乎喝了很多酒,說話都有點說不清楚,“你……你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
保镖把電話遞給蕭宸溪說:“安總的電話。”
“他誰啊?我他麽不接!”
安長在在電話裏說:“開……開免提。”
等到保镖把免提打開以後,安長在打了個酒嗝,說:“小……小溪,你過來,我這裏有你……你爸爸年輕時候的照片……你過來……我就給你看。”
肖雲生年輕時候的照片?這對于蕭宸溪來說,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因為從出生起,他爸爸的面容就已經被燒毀了一邊,而且他爸爸從來不拍照,所以他從來沒見過那個年輕的,沒有毀容的肖雲生長什麽樣?
蕭宸溪猶豫了一會兒,說:“好,我來找你。”
于是,蕭宸溪跟着保镖上了車,來到了安長在下榻的酒店。
保镖把蕭宸溪送到酒店套房門口以後,說:“安總在裏面,小少爺您進去吧。”
蕭宸溪慢慢推開沉重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由許許多多照片做成的風鈴、貼畫還有相冊,照片上的人清秀俊朗,眉目如畫,還真別說,和高忻真的有七八分像。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眼底浮出悲傷的微笑,“爸,我終于看到你年輕時候的樣子了,真好看。你和高忻真的很像。”
“嗝……是不……是不是小……小溪來了?”從斜對面的卧房裏傳來安長在的呼喚。
蕭宸溪嫌棄地皺了皺眉頭,輕聲對照片裏的肖雲生說:“爸,您稍等,一會兒我帶您回家。”
輕輕放下相冊以後,他就朝卧房的方向走去,等他打開卧房門,一股濃郁的酒臭味撲鼻而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好幾個空的酒瓶子。
安長在一手拿着酒瓶子,一手把肖雲生的相框按在胸口,靠坐在床頭上,醉醺醺地喃喃低語道:“阿肖,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我……我都找到你了,想把你和兒子接回來……咱……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蕭宸溪踢開身邊的酒瓶子,問:“你讓我過來,到底要幹什麽?”
安長在甩了甩自己的頭,在床頭摸索半天才摸到自己的眼鏡戴上,“嗯?小……小溪,你來了?”
蕭宸溪又問了一遍,“你讓我來到底要幹什麽?”
安長在費了好大力氣才站起來,走到蕭宸溪的身邊仔細看看他這個兒子,看了半晌以後,搖搖頭說:“不像不像,一點都不像。小溪,你說你怎麽一點都不像你爸爸呀?你爸爸這麽好看的人……”
說到這兒,蕭宸溪也很窩火,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他不是他爸親生的,說長得不像他爸。小時候他也很好奇,他到底長得像誰?
直到那天安長在突然出現在他們父子的生活中,他才知道他自己像誰了?
蕭宸溪煩躁道:“有事說事!沒事我就走了!”
安長在攔住他說:“慢着,我想親自操辦你爸爸的喪事,想把你爸帶回去好好安葬,還有,我想讓你跟我回去。”
蕭宸溪反駁道:“根本不可能!你做夢去吧!”說完他就想往外走,不理這個酒瘋子。
安長在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說:“好啊,你不跟我回去也行,我記得你在學校裏有幾個朋友對吧?明天我就去找他們唠唠,讓他們勸勸你,認祖歸宗。”
這下子拿到了蕭宸溪的七寸,關于安長在是他親生父親這件事,林致和高忻他們都不知道,他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安長在這麽做,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脅他。
他轉身過來說:“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害死了我爸不夠,還要來害我?”
安長在無奈道:“你是我親兒子,我怎麽會害你呢?我只想讓我們一家三口團圓。我虧欠你們父子太多了,我想盡力補償而已。”
蕭宸溪冷笑道:“補償?怎麽補償?我爸的命,你補償給我呀!!!”
說着他兩三步就上前揪住安長在的領子,沖他嘶吼。
反觀安長在一臉無所謂,“好啊,如果真是這樣,我還得謝謝你,送我下去和你爸爸團聚。”
蕭宸溪實在是拿這個瘋子無可奈何。補償?說得簡單,他爸的命,他的童年創傷?這些怎麽補償?
“什麽狗屁一家三口,你他麽又不止我一個兒子,說補償?你他麽當我是三歲孩子呢?!!”
安長在一手拿着肖雲生的相框,一手想要撫摸蕭宸溪的臉頰卻被他躲開了,“阿肖是我此生摯愛,你是我和他所生,我們三個當然是一家三口。至于安遠,他的身份也只是安家的嫡子,不是我的兒子。兒子,回來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