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故人
故人
姐生命中攏共出現過三朵桃花,一朵是沐清城,早凋謝了;一朵是蘇三,正當開放時;一朵是我家川流,我對它的喜愛若用蘇三的話來說,那便是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
可是,當我和蘇三雙雙握着筷子捧着碗叼着青菜夾着肉時,門口出現的那紫杉華服手捧湯盆的男子,陡然間讓姐有種桃花再來之感。
難道,我命定中的第四朵桃花就是此刻站在門口的沐清雲??
呸呸,當我沒想過,當我沒想過!!
沐清雲端着湯穩步走進來,臉上笑意盈盈道:“雲雲,你看,我給你熬了魚湯。”
我沖那盆湯瞥了眼,轉眼偷偷瞧見蘇三冷臉放下筷子,“沐公子!真是有勞了!”
沐清雲厚臉皮挨着我坐下,沒皮沒臉道:“客氣客氣,沒什麽有勞不有勞的,反正也不是做給你吃的。”
蘇三鼻息裏冷哼一聲,我趕忙打圓場,拿起勺子端起蘇三的碗道:“好了好了,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蘇三對那盆魚湯一臉不屑樣,可看着我遞給他那碗魚湯卻是一臉暖暖笑意,眼神也柔和許多。
可誰知沐清雲冷哼一聲一把奪過蘇三手裏還未端穩的湯,“說了不是給你吃的!”
“那是我用的碗!”
“你用的碗怎麽了?這是蘇州清窯出的碗瓷,這種雕着梅花的碗天下攏共不過二十六副,當初從一個蘇商那裏弄來的,為了換這副碗那次可是破例沒有對過山的那隊蘇商打劫!!那是……”他還想再說什麽,卻突然住了嘴轉頭看我。
“你哪裏聽來的?”我看着他,心裏卻湧起陣陣漣漪。
“我,我聽二弟說的。”沐清雲聲音有點梗塞。
“沐清城?哼!”我站起來,提了步子往外走,眼淚卻唰唰的往外湧。我用袖子狠狠地擦,略微能夠感覺到粗糙的布料刮着臉時那種細微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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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疼,也沒有心裏疼。
那是九年前的事情,那時我跟沐清城成親剛剛半月,心裏滿滿的都是他,不知日夜白晝,不知飽饑冷暖,只知道一天到晚圍着沐清城轉,想方設法地去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的脾性。年幼無知的結果,往往就是不計後果。有次一對蘇商路過,滿車滿車的都是絲綢和布料,兄弟們紅了眼,個個如狼似虎。可我卻聽說蘇州出的碗瓷是沐清城的最愛,便立即下令放了人,用滿車的財富換了那套珍貴的瓷器。
我還記得當初他拿到那套瓷器時抱着我在空中轉圈子的情景,多麽溫馨多麽柔情,可是現在想想,那真是一種諷刺。那套碗瓷他一次都沒有用過,後來搬出了飛流閣,我便将那套碗瓷收拾出來當成一般的碗具用,并無任何珍視之意。
現在從他哥哥口中說出,卻是一臉的柔情蜜意。
呵,沐清城,這就是你當初說過那句話吧。
“我哥哥他人很好,比我好,他會好好待你的!”
我淚流不止,哭不動了就流着鼻涕走,有力氣了就坐在地上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後等我終于沒有力氣了,身後那人才跟了上來。
“雲雲。”
“哦”我嗓子啞了,發出難聽的音調。
他将袖子伸過來,輕輕在我臉頰上摩擦:“不哭了啊,不哭,我們回家!”
我隔着一層水霧看他,看他一張俊秀的臉一雙清亮的眸子,然後我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哇……”
“哎。”他嘆氣,輕輕樓過我,将我靠在他肩膀上。
我還是哭不停地哭,好像要将這二十多年沒有哭過的歲月全部都補回來。
我又哭了半個時辰,這次是徹底說不出話了,臉眼淚都沒有了,只幹幹的靠在他肩膀上聳動肩膀。
“好了好了……”
好你個頭。我說不出話,只能擡手打他一下。
他呵呵一笑,嘆息一口,帶着我往回走。
“你說你一半男半女的家夥,哭起來怎麽比個女人還厲害。啊!”
你才半男半女!我死命錘他一下。
“好好,你是女人,純女人!哭得跟個乳牛擠奶水似地……啊!”
(╰_╯)!!拿我跟乳牛比?!姐我踹死你!!
“好啦好啦,我錯了錯了。哎,怎麽當初黑風寨那麽招搖的要嫁女兒的時候我就沒來呢?”
“十年前,十年前我在幹嘛?!哦,我想起來了,十年前我在揚州,我好像那個時候只有十三歲!”
我頓了步子,驚恐的看着他。
操!你丫今年才23!你丫竟然比姐小五歲!
蘇三沒有停步子,摟着我低頭看着鞋面繼續走,“我後悔了,當初聽到黑風寨要嫁女兒的時候我即該快馬加鞭的趕過來。”
快驢加鞭吧,小弟弟?!我腦中突然閃現出蘇三拿着鞭子坐在小黑背上抽打,然後小黑撒着四只蹄子狂奔的樣子。
“早知道現在喜歡的是你,當初就該早早娶回家,這機會成本也太高了!!”
雞會成笨?!(⊙o⊙)
蘇三就這樣一路唠叨一路帶着我往前走,最後到達飛流閣時,他竟雙手摟着我的肩,一臉深情。
我以為他要說什麽深情的話,便立即站穩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立直了耳朵聽。
卻聽得他道:“雲雲,我喜歡揚州的織錦,特別是那種料子上繡了瓊花的……啊!”
我恨恨踩他一腳,恨恨的往回走。臭蘇三!氣死老娘了!
@@@@@@我是“蘇三,你太可愛了”的分割線@@@@@@@@
“此路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文武說得大義淩然,拿着大刀的樣子很有一種殺豬的豪邁。
我撐在最近一顆樹下,嘴裏叼了根草慢慢地嚼。
“放放放放……放…你你你你……你個屁!”那位被攔住的仁兄雙手張開,如母雞護着小雞仔一般的擋在身後一衆人的面前。
“放放放放……放…你你你你……你個屁!”文武學着他的樣子道,“小爺我沒工夫和你在這裏瞎折騰,趕快把值錢的東西拿出來,然後給小爺我滾蛋!!不知道天這麽冷兄弟們都等着回家吃飯麽?”
“不不不……不可能,我我我我我……我不會……把把把東西……交出來的!”他昂着頭挺着胸一臉大氣凜然。
文武沒了耐心,沖身後的猴子瞥了一眼,猴子心領神會立馬拿着刀竄出來。
那結巴大喝一聲:“住住住住住……”
我翻了個白眼,身側沐清雲将水遞給我,“啧啧,沒想到文武辦事越來越利索越來越土匪氣了!”
“那是!也不看看誰帶的人!”我喝了口水,全然沒聽出這話裏有什麽不對。
那廂裏突然冒出一聲大喝:“滾開!操!打劫打到姐頭上來了?”
我一口水猛的噴出,擡眼一看,一身火紅裝束的女子手插着腰很嫌棄的瞪了那結巴一口。
結巴此刻卻不結巴了:“夫人!”
“夫你媽個頭!”女子怒氣沖天,然後回頭擡手指着文武的鼻尖道:“媽的,老娘在道上混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別給老娘我裝男人!文武你個騷包相,都多少年了怎麽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心裏猛一跳,看見文武縮成個團子抱頭蹲在地上。
哈哈,原來遇到故人了。
“賽可姐!”我沖那紅衣女子揮手,她轉過頭來,看到是我,嬌媚又彪悍的一笑。(咳咳,話說這個賽可我本來想叫賽寇的,這個名字源自一個讀者的名字,咳咳,可是,話說賽寇實在是太難聽了,所以……)
我冷汗直冒,恍然間想起對年前爹對賽可的稱贊——丫真是個又悍又騷的女人!
她扭着腰肢一路走過來,幾步之外停下沖沐清雲看了眼,擡手挑我下巴,傲慢道:“啧啧,小丫頭長得可比小時候好看多了,那小樣長的,跟個黑炭似的。大晚上的看見就跟沒頭的人似地!”
我甩開賽可的手:“你丫還是那麽又悍又騷!”
“哈哈,”賽可揚聲長笑“老寨主對我的贊美多少年沒聽到了,真是即親切又懷念!”
“哎,你男人?”我揚下巴指那結巴。
“那是!”賽可又将下巴擡高了幾寸,“除了是個結巴,簡直完美無缺!”
我點頭,“你們去哪裏?”
“國都,在哪裏有筆生意,而且我兒子在那裏讀書,得過去陪他。”
我又點頭,沖她身後的兄弟揮手,他們立即收起手上的武器。
“好吧,不送你,一路順風。”
“嗯。”她轉身往後走,幾步開外又突然停住:“以後要是有什麽事記得千萬別找我!”
“知道了,羅嗦!”我不耐煩的揮揮手。
她一笑,轉身要走,我卻突然叫住她:“你那裏可有繡着瓊花的織錦?”
她頓住:“有!”
“給我幾匹,我養的那匹馬最近鬧脾氣,拿回去給他擦蹄子!”
賽可嫣然一笑,眼裏滿是精明的光,她吩咐了個小丫頭拿過來,遞給我時偷偷道:“那馬是匹種馬吧?啧啧,不好對付啊!”
我臉騰地就紅了,面上卻裝做什麽都沒聽懂:“姐你一路走好,姐你一帆風順!”
賽可帶着她那結巴男人絕塵而去,臨了還不忘甩着鞭子回頭沖文武吼了句:“文武你個騷包,看你那樣現在八成還是個斷袖的處吧?!”
O(╯□╰)o,文武,姐對不起你,姐就不該讓你來打這次的劫。
一直沒有說話的沐清雲卻道:“她就是賽可?”
我點頭,但總覺得他這話有哪裏不太對,可是細細想想卻沒有任何的差錯。
賽可是爹當初的手下,爹走的前兩年賽可就離開了寨子,說是要找個男人嫁了過安生日子,爹念她一個女人不容易,便答應了。
然後她一走,便是十多年。
再遇到,沒有激動沒有驚喜,只有安慰。她過得很好,有錢用有飯吃,還有個老實男人讀書的兒子伺候的丫頭。猶記得十多年前她離去時我抱着她脖子哭得稀裏嘩啦的樣子,她狠狠甩開我的手,冷眼說:“你是寨主的女兒,應該會提着刀打劫殺人的!怎麽現在卻是個嬌滴滴的小公主?”
我哭,她漠然的轉身離開。
然後,便是十多年,到現在,到剛才。
文武嘟囔着走過來:“老大,賽可怎麽還是這個樣子。”
我笑了下,“收工!”然後理都不理他回身往山上走。
賽可,你高興麽?你開心麽?我再不是爹懷裏嬌滴滴的小公主了,我是黑風寨的二當家,會提刀會打劫了!
我變成了和你一樣的女人!
其實就是這個樣子,有些故人,只要你知道她過得好,便行了。激動地擁抱,戀戀不舍那不是我們的風格,黑風寨的女人只有讓自己強大,才能面對逆境才能撐起屬于自己的一片天!
賽可,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