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姐是個土匪。地地道道的土匪!
姐今年二十有八,正當芳華。
什麽芳華?
打劫的芳華!!
我爹乃是山東這一帶出了名的土匪頭子,最輝煌的時候手底下有六個山頭八個崗子,人人看到我爹都親切有禮地喊一聲:“黑大帥!”看見我的時候都會帶着寵溺微笑,輕輕喊一聲:“黑小姐!”
我爹向來自大,挺着個肚皮甚自得地點頭。只有我黑了半張臉,敢怒不敢言。
你才黑,你們全家都黑!!
可是等我頂着黑小姐的名頭活了十五年之後我才知道,我确實很黑!
那日日頭很好,我帶着飛雪和踏竹在幾個山頭上晃悠得不緊不慢。其實我心裏很煩,相當煩。
那半個月來,河南河北湖南湖北地界上有名的頭目均打着和親的名號來跟我爹談判。
我爹很高興,打我剛能走路,他便走哪兒都得帶着自己這寶貝疙瘩女兒。而現在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寶貝女兒被人睜着要他能不高興,能不得意麽?
可我卻很不高興!!
我自幼無母,跟着我爹上山頭上崗子的到處走。而山上清一色的都是男人,我一女娃娃直到五歲才清楚的搞清楚自己和男人有什麽區別。
可是,已然晚了!!
等我搞清楚女人可以生孩子但是男人不能的時候,我的性格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我甚至時常覺着,除了能生孩子這項妙用外,我真的跟個男人沒什麽差別!
Advertisement
“小姐,山頭都巡視過了,還要去幾個崗子麽?”踏竹小心翼翼的問。
我回頭,立馬在她頭上來了一個爆炒栗子“巡完你個頭!小姐我還沒說完呢!你完什麽完?!”
踏竹吃了癟子,飛雪卻不洩氣:“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要是叫大帥知道你在這個時候亂跑,回頭要是責怪起來!!”
“怪怪怪,怪什麽怪??!!”我火氣更大!
“小姐你要是不想嫁就不要嫁好了,反正大帥也疼你,肯定舍不得你嫁出去的。”
“放屁!!”我一聲怒吼振聾發聩。
“他就恨不能石頭裏再蹦出兩個女兒出來,好給那些個送禮的一個又一個的由頭!”我怒了,惡從膽邊生。
“可是,小姐……”
我剛想再叫一聲放屁那廂裏樹叢中突然便冒出幾個人出來。為首的紫羅衫長袍,頭戴玉簪,面若皎月,猿臂峰腰。他沖我笑笑,扇子啪嗒一聲合上,拱拱手道:“敢問姑娘可是黑雲雲?”
我當時只覺祥雲照月,眼冒金星,翩然間覺得面前的男子如此英俊灑脫。
臉突然便紅了,血液噌噌往上湧,我臉上火辣辣的。
十五年裏我頭次如此扭捏,我說:“正是小女。”
身後飛雪和踏竹掩着嘴巴偷偷笑。
他又笑了笑,将我從上到下的打量一番,最後掩唇對着身後人道:“大哥要娶的便是此女子麽?做我大嫂,呃,着實黑了些!”
他說的并不大聲,可我練過耳力,就算此刻狂風怒吼電閃雷鳴,只要他沒有只動嘴巴不發聲,十米之內我定能聽的一清二楚。
我怒了,可是卻被心頭一股無緣由冒出的點點辛酸給壓制住了。我僵着臉扯着笑問他:“敢問公子有何事?”
那人又笑,很好看,露出潔白的牙齒,明眸如牛骨山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
我驚的一陣呼吸不順,踏竹趕忙從後面扶住我,“小姐,淡定!”
我淡定了,他卻道:“黑姑娘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美麗,在下沐清城,趙昌國太尉的二子。”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心中莫名的歡喜,可是這種歡喜并未持續很久。回去之後,我拿了鏡子仔細的端詳裏面的女子,左看右看也沒有覺着自己很美麗,而且,我突然發現,我真的很黑,跟他比起來,我簡直就是一只烏鴉!!
那日我在房中大鬧,扯着嗓子喊不活了!爹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扯了自己的被子挂在房梁上要上吊。
“雲丫頭!這是做什麽??”爹大吼,幾步沖過來将我抱了下來。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此刻要叫我擠出幾滴眼淚水來着實困難了些。我趴在桌子上遮住臉,偷偷用手指沾了口水抹在臉上。然後擡頭,抖肩膀:“爹~~”那聲音那腔調,就是我自己也受不了的在心裏吐了又吐。
爹抖了抖,踏竹和飛雪也抖了抖。
然後踏雪好像很忍耐的樣子在爹耳邊口語了一番。
爹皺了眉頭,死死看着我,最後手掌在實木的大桌子上一拍,激起幾層灰。
“丫頭!說,你看上哪個了??就算搶,爹也給你搶過來!”
我擡頭,“爹,真的?”
“那是,只要我們雲丫頭看上的,莫說是個男人,就算他不是個男人,我也給你搶過來!”
我一下子跳起來,抱了爹的脖子狠狠在他臉上波波親了兩下:“爹,你最好了!!”
第二字,爹便推掉了所有的帖子,親自寫了一張拜帖帶着百來箱的聘禮往沐府趕。趕之前不忘将帶他哥哥來提親的沐清城綁了,扔在柴房裏。
我不忍心,爹走之後我便跑過去看他。他是被爹親自綁上的,繩子的綁法乃是黑家獨一無二的鎖龍法,聽名字就很霸氣!那繩子不知在他身上繞了多少圈,我只能看見他細細的脖頸和蹭得黝黑的靴子。
我說:“沐公子,你……還好吧?”
他斜躺在地上,一雙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然後他突然笑了:“黑姑娘,你好樣的!!”然後我聽到磨牙的聲音。
我後退一步不敢上前了,書上說的好,近人情更怯,我現下就是這麽個心情!
“沐公子,我爹已經去貴府提親了,你,你就別掙紮了,啊?”我循循善誘。
他翻了個白眼,“黑姑娘,我想你搞錯了,要娶你的不是我,是我哥哥!!”
我不高興了,踢了踢鞋子:“我不認識你哥哥,我只認識你!!我就是要嫁給你!!”我大聲的吼,不管他高興不高興。
他皺着眉頭,“我哥哥他,其實他人很好,比我強,你若是見着他……”
我打斷他,“不要不要,什麽哥哥不哥哥的,我要做你娘子不要做你嫂子,你要是不答應,我我我……”我他娘的極了說話開始沒條理了。
他見我如此激動,立馬道:“可是,姑娘,你……”
我又打斷他,突然從懷裏抽出一把短刀,一步一步走近他:“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我就……”
他毫無畏懼,看着我突然撲哧一笑,我傻了,看着他的笑就好像漫天的牡丹飛舞,飄忽間甚至能聞見淡淡的香味,我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他說:“你剛剛說要将我怎樣?”
我想了想,覺得要是真将他怎樣了自己豈不是虧大發了?于是我低下頭,一下甩開刀子,陰沉沉道:“我就将你剝了,扔到我床上!!”
他瞬間冷了臉,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絲厭惡。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這些,你以為我便能娶你麽?”
我聳肩,我是沖動,可是我不傻:“有我爹在,不可能的事也會變成可能,你以為我爹這黑大帥的名號是個屁麽?他自然有他的手段!”說完我便走出了,然後吩咐看柴房的人看緊些。
過了幾日,爹就回來了,不但扛回了那百廂的嫁妝,還愣是多了百餘箱。
爹回來就抱着我呵呵笑,我很少見他這般高興,他灌了口水與我道:“丫頭,這回你可別擔心了,壓寨的相公有了錢財也有了!!哈哈哈!!!”
我不知爹用了什麽手段,總之他很高興,我也很高興,皆大歡喜。第二日,爹就放了沐清城,他看上去還很精神,不似被綁了幾天的人。爹看他,拍拍他的肩膀,又推推他,再踢踢他的腿:“不錯,是個人才。”
然後他又說:“你也別覺得委屈,娶了我家雲丫頭,以後我老了,你就是這六山八崗的老大,還怕沒權沒勢力麽?”
他臉色平靜,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過了一會兒他擡頭,淡然一笑,彎腰拱手道:“岳父大人說的是!”
爹拍拍他:“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啊,比你爹強!!”
過不了幾日,我穿着紅嫁衣便嫁與他了,他一身喜服臨門而立,看着我的眼神深邃而悠遠,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日後,我是他的妻,他是我的夫。
這樣過了兩年,他待我禮讓而恭謙,我找不到更好的詞,踏竹倒是給我想了一個,舉案齊眉。我待他,自認為,是很好的。
又過了一年,爹的身體突然就不行了,病來如山倒,整個人日漸消瘦。我請了最好的大夫,爹卻說沒用了,他說,世上最好的大夫梅山老人早說過,他能活過我二十歲,便是謝天謝地了!
而那一年,我将好二十歲!
爹走之前,将六山八崗的當家找過來,說是要分家。那十幾個人跪了一路,他卻只說,“你們只是各自管各自的山界。我有規矩,你們各自之間不可兵刃相向,若叫我知道,定爬上來找你們。”
那些寨主跪了點頭,眼淚流了一路。
他叫來清城:“清城啊,你待我家雲雲如何我一直都看在眼裏,現在我不行了,雲雲一個女孩子撐不了寨子,你又是堂堂太尉的兒子,我總不能叫你做個山大王啊!如今,我只求你在我死後,好好照顧雲雲!”他說這些的時候,聲音已經很小了。
清城側着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說:“爹,一定!”
我的馬甲,寫的是黑雲雲的種田文。。。地址見文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