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池楠嘴裏咕哝了一句話,很小聲,盛炀沒聽清,低着頭看她:“說什麽呢?”
池楠擡頭,因這個動作,對方的臉和她僅差十幾公分的距離,近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眨了下眼睫,回神似的連往旁邊挪了一步,說:“沒什麽。”
盛炀也直起身子,哦了一聲。
他們并肩往前走,池楠帶着他走的漫無目的,她垂頭踩着零散成片的月光,邊和他聊天:“你怎麽來了?”
“某個人說我兇她,”盛炀偏頭,眼裏笑意被夜色浸染:“我得來看看。”
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池楠雖說自己在廁所已經對那條語音免疫,但面對盛炀還是不一樣的,她憋紅了臉,說:“沒生氣。”
“真的?”
池楠點點頭,恨不得他趕緊揭過這個話題:“真的。”
“是嗎?”
盛炀眉梢輕佻,拿出口袋裏的手機輕點了兩下,池楠盯着他的動作預料到了什麽,想去阻止卻來不及了,那條語音再一次、清清晰晰的播放了一遍。
或許是夜色深濃周圍安靜的緣故,那條語音似乎格外大聲,像是喇叭在公放。
——“你幹嘛兇我?”
嗓音甜甜的,軟軟的,像小貓在嘤咛。
池楠十七年來從未用過這種調子說話,就連對徐英撒嬌也是襁褓中的事了,她再一次感到了什麽叫做無地自容的感覺。
池楠忍着發燙的臉,蹦起來搶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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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炀似乎在走神,又像是在回味那條暧昧而親昵的語音,手機一個沒注意,就被旁邊小姑娘奪了去。
池楠奪去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删掉那條丢臉丢到家的語音。
盛炀回神,低着眸看她,唇角輕扯着:“删好了?”
池楠把手機還給他,故作鎮定:“好了。”
“行。”盛炀也不介意,把手機揣兜裏,不知哪來的自信:“回頭再讓你給哥哥發一條。”
池楠:“……”
想的美。
月光清涼,傾瀉在兩人身上鋪上一層銀光,銀光在他們進入樹林後被樹枝切割成片。
池楠是順着來時路走的,她踩着樹林裏的鵝卵石路,說:“你跟我打個電話就可以了,不用千裏迢迢過來。”
“哦。”他漫不經心的說。
池楠腳步微頓,偏頭問他:“那你今晚還回去嗎?”
盛炀把手機上的時間給她看:“自己看看幾點了,想讓你盛哥曝屍荒野就直說。”
“我沒這個意思,”池楠說:“我是想問你今晚在哪睡?”
“家。”他說。
池楠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他有個老家在這裏,心裏的負擔頓時輕了許多,說:“那就好。”
集訓營的同學大多都去了放映樓裏看電影,少數的幾個待在自習室學習,也有人和池楠一樣出來散步。
這片樹林靜谧,經過時有陣花香的味道,還沒有小飛蟲困擾。池楠故意将步子放得慢些,下意識想在樹林裏多待一會兒——
但她忘了,小樹林、一般是高中生活暧昧與躁動的發源地,小情侶的理想約會地點。
池楠和盛炀在樹林裏散步聊天時,就碰到了同樣在樹林裏散步的一男一女。他們手勾着手,在池楠前方某棵樹下,擁抱親吻。
池楠腳步邁不動了,眼睛像是被什麽燙了下,連忙挪開眼。她從前只聽郭晴她們講過政教處主任抓早戀情侶的八卦,但面對面碰到還是頭一回。
池楠一時不知道是該原路返回還是繼續往前走了,原路返回好像不至于,繼續向前那必須要路過那對親吻的情侶,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旁邊站着盛炀。
如果別人路過,會不會也認為他們是情侶的關系。
想到此,池楠朝旁邊看去,正對上了盛炀的目光。他不知是什麽時候看她的,薄唇抿着,漆黑的眸子剪出幾片零散月光,一片清亮。
池楠神色微頓。
不知對視了多久,可能也只有幾秒那麽長,盛炀率先移開視線,手插進口袋裏,說:“還走不走?”
池楠回神:“走。”
他們直接往前走,路過那對情侶時,池楠借着月光看到男生對盛炀擠了個眼色,盛炀什麽反應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個男生一定是誤會了。
池楠抿了抿唇,拉着盛炀袖子匆匆走開,盛炀步子依舊不緊不慢的,跟散步的大爺沒兩樣。
出了那片令人遐想的樹林後,池楠松開手,想拿手給自己扇扇涼風,卻不經意間碰到了盛炀的手指。
一觸即離。
池楠的臉怎麽也涼不下去了。
盛炀垂眸搓了下被她碰到的那處指關節,才問:“現在在幹什麽?”
池楠懵了幾秒,才想起來:“看電影。”
“你們訓練營不寫題看電影?”盛炀問。
池楠說:“只有這一次而已。”
“看的什麽?”
“蜘蛛俠。”
“行。”盛大少爺一揚下巴,活像這裏是自己的地盤,說:“帶我去吧。”
池楠帶着他來到放映廳,電影已經播放了一小半,屏幕上蜘蛛俠在高樓大廈裏來回竄,衆人屏息斂聲看着電影,偶爾有說話的嗡嗡聲。廳裏座位已經坐了大半,只剩後排邊邊角角的幾個位置。
池楠帶他來到最後一排,壓低聲音道:“你坐這吧。”
盛炀點點頭,問:“你坐哪?”
池楠指了指前排的位置。
盛炀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麽,最後只朝她擺擺手:“那你過去吧。”
池楠沒有立刻走,問:“你能看清嗎?”
他唇角扯起,說不上是冷笑還是嘲笑:“盛哥不近視,眼睛好着呢。”
池楠點點頭,貓着腰走了。
池楠找到她的那一排,一連說了幾聲“借過”,才回到自己位置上,還沒坐穩,旁邊姜琪兒湊近她耳朵:“幹嘛呢,打個電話出去這麽久?”
池楠動作頓了下,說:“對,家裏人的電話。”
“這都過去半小時了,”姜琪兒小聲咕哝着:“剛有個特別精彩的情節你都沒看到……”
池楠擡眸看了眼屏幕說:“有空重新看一遍。”
電影剩下的一個小時裏,池楠總會時不時動一下,有時是手,有時是腿,更多的是整個身子。姜琪兒看她坐不安穩的樣子,說:“座位上有釘子啊?”
“啊?”池楠愣了一下,才說:“沒有。”
池楠怕打擾別人看電影的興致,整個人不再動了,只是眼神往後排瞟。放映廳裏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大屏幕發着光,池楠便看的明目張膽了些,反正後排某人也發覺不到。
電影結束後,其他人還在回味劇情,池楠第一個彈起來往後看,這回好巧不巧的對上了某人的目光。
兩秒後,某人笑了一下。
池楠紅着張臉,覺得自己剛才反應太明顯了,重新坐了回去,等到其他人陸陸續續離開時,她也跟着起身,來到後排。
但是後排盛炀的人影已經沒了。
池楠在廳裏環顧兩圈,又出去找了下,都沒看見他人。她有點沒反應過來,點開手機裏面有他的消息。
sy:怎麽,尿急啊?
這條是幾分鐘前發的,估計是在調侃兩人剛剛對視的那一眼,池楠現在沒心情和他貧嘴,快速打字:你走了?
sy:嗯
sy:回家去了
南瓜:我送送你啊
sy:不用了,已經出校門了
池楠盯着那幾條消息看了很久,才将手機收回口袋裏。她靠着牆站着,看着同學海潮般的從放映廳出來,唇抿成條直線。
說不上是難過還是失落,總之不太開心。
驚喜太短暫了,像天上燃爆的煙花,驚豔燃放的只有一瞬間,過去了那個瞬間,餘下能夠回味的只有浮在空氣裏的煙燼和塵埃。
池楠抿了抿唇,給他回過去一個:哦。
盛炀收到這條消息時,人已經站在公交車牌前了。現在時間接近晚上九點半,B城的公交車也快要下班了。
盛炀趕上了最後一趟,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打開手機時看到了那條消息。他沒有回,沉默的盯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眉尖輕蹩了下。
他想起自己來B城的那個決定,來的路上還覺得自己像是昏了頭,現在倒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池楠走了之後,盛炀感覺自己像是被奪魂了似的,打游戲打不進去,電視劇看了幾分鐘就關了,他在自己的房間裏來回轉了好多圈,拿起書架上那本《百年孤獨》的時候,才感覺心定了幾分。
因為這本書上能想起她的影子。
盛炀看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了,他不時的拿着手機看,和她發消息時就高興一會兒,不發消息時就捧着手機等着她發,邊等邊在想:她現在在幹什麽,吃的什麽飯,做的哪些題。
饅頭拉他上線打游戲,盛炀開幾局就被KO幾局,饅頭問他魂是不是飛走了,盛炀想了想說:“是。”
饅頭:“啊?”
盛炀倚着座背,漫不經心吐出口煙圈:“大概飛去了B城。”
盛炀在這片混沌不清的狀态裏魂不守舍了好幾天,感覺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心髒緩緩下沉到了最底處,直到池楠那條語音發過來後,心髒才從冰封的狀态活了過來。
—“你幹嘛兇我?”
他在沉悶安靜的房間裏将那條語音來來回回聽了好幾遍,像是着了魔似的。聽完最後一遍,他訂了去B城的車票。
說不上什麽感覺,只是被一股沖動驅使着,路上也猶豫過後悔過但沒回頭,直到來到訓練營看見她,直到和她在樹林裏散步遇見那對情侶——
盛炀才忽的明白了什麽,一切行為都是有原因的,那股燒光了他所有理智的沖動也是。
不,或許不是沖動,是喜歡。
盛炀盯着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五彩斑斓的光透過玻璃映亮了他的眼睛。良久,他垂睫,親了下被池楠觸碰到的那個指節。
——像是也親了池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