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量
思量
那石梁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看上去比他瘦弱了不少的赫連雪所傷,有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腦後的痛楚又在提醒着他自己這一切是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伴随着“咚”的一聲,石梁倒在了地上。
青果看着石梁那不斷流出的鮮血,只覺得自己的腦海都被一片血色浸沒,險些忘了自己還身處險境。
梅舒雲看着那石梁皺了皺眉,她最不喜歡的便是這樣見色起意、毫不講理的男人,石梁遭赫連雪一擊只讓她內心覺得十分痛快。
其他的山匪看到石梁受傷卻像是失去了主心骨,半晌那數百人中終于有人反省了過來,大聲地叫喊着:“大當家!快來人去叫大當家!三當家不好了!”
雲幼清聽到馬車外不平常的動靜心感不妙,猜測到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于是撩開簾子走下了馬車。
青果見到雲幼清的動作,心下的第一個想法便是不能讓娘娘看見這幅場景,于是便向前一躍,捂住了剛出馬車的雲幼清的雙眼。
雲幼清感覺到自己眼皮上的溫熱,心裏覺得更加的奇怪,究竟是發生了什麽,青果竟是不讓自己看上一眼。
梅舒雲看着身邊的這一對兒主仆,神色十分複雜,她知道青果的來歷并不簡單,她自己對此也隐隐有着猜測,眼下青果的這個反應定是見過更加可怕的場景的,也不難看出青果對此十分的厭惡。
只是自己再厭惡,再不想看,卻還是捂住了雲幼清的雙眼。
雲幼清撫上了捂着自己雙眼的那一雙帶着繭子的雙手,輕聲問道:“青果,怎麽了?”
青果咬着自己的下唇,一聲不發,眼睛卻是已經充滿了血絲,有大顆的淚珠在其中滾動。
“公主。”初陽走了過來,站在了雲幼清的身側,“不要讓一些人髒了你的眼睛。”
雲幼清輕輕地笑了笑,全然不在乎的模樣:“青果,我不怕的。”
青果自然是不信的,娘娘那樣美好的人,怎麽會見過這樣的場面,若是沒見過,自然會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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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幼清想要把青果的手從自己的眼睛上挪開,卻不想青果十分地執拗,分毫也沒動,一雙手牢牢地扣在雲幼清的眼睛上。
看着這一切的梅舒雲終于出了聲:“青果,你松開吧,你們娘娘沒有你想的那麽軟弱。”
其實梅舒雲內心覺得雲幼清第一次見到這些定然是會害怕的,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雲幼清總有一天會見到這些,與其等到日後受人驚吓,不如今日借着這個機會鍛煉一下自己的膽量。
青果先前沒有因為雲幼清的話而挪開自己的手,眼下便同樣不會因為梅舒雲的話而讓雲幼清看到這一切。
“青果。”雲幼清這次叫青果的名字的聲音不像往日的溫柔,而是多了一些嚴厲。
雲幼清握着青果的手腕,使了些力氣,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青果感受到雲幼清的堅定,手有些發抖,最後她還是自己卸了力氣,挪開了手。
雲幼清垂着眼看着青果,掏出帕子給青果一點一點地擦着眼淚。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雲幼清低着頭看着仿佛做了錯事的青果,“但是你不可能永遠護着我。”
“你不能,初陽不能,王妃娘娘不能,王爺也不能,你們總會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若是遇到了那種時候,我能靠着的只有我自己一人。”雲幼清嘆了口氣,摸了摸青果的臉頰,“青果,不哭了。”
梅舒朗不知何時也已經出了馬車,站在了梅舒雲的身側,他武藝不精,只能自保,方才的情形,他還是留在馬車上比較好。
看着地上的那個腦後流着血的、不知生死的大漢,梅舒朗有一瞬也是瞳孔緊縮,他能做到的不過是面上的強壯鎮定罷了。
不過......
梅舒朗把目光轉向了雲幼清,他可不信這麽一會兒了雲幼清還沒看到這一切,但是雲幼清卻像是真正地毫不在意。
待青果眼淚終于不再流了,雲幼清才擡起了眸子,淡然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石梁,石梁腦後的血已不再流了,只是先前流出的血還在那裏,看着吓人罷了。
雲幼清的目光在石梁的身上轉了幾圈,目光中似乎有着思索,不知這人是死了還是活着。
不過,不管是哪種結果都無所謂,雲幼清并不是很在乎,那石梁所說的話她在馬車裏聽的是真真切切,這樣的人死了便死了吧。
雲幼清看向了被一群山匪圍着的赫連雪。
那圍着赫連雪的山匪有不少看着都十分慌亂,眼神四處亂瞟,似乎是在為自己找一個好的逃跑路線,有的人即使手裏拿着武器,腿也是抖的。
衆人的反應告訴了雲幼清石梁的傷便是赫連雪造成的。
從最早茶樓一事赫連雪擲出的筷子可以穿透歹人的手雲幼清便知道赫連雪定然不是赫連灼口中的那個表面上的閑散皇子。
再加上赫連雪的勢力從中運作,保下了梅老将軍和梅老夫人,這讓雲幼清知道了赫連雪不僅是武藝上頗有造詣,并且俨然一副深入了官場的模樣。
且看如今,赫連雪一招便是想奪人性命,也是個心狠之人。
雲幼清那雙垂在衣服下的手微微收緊,可不論如何,赫連雪也是為了她好,只是,待在這樣的人身邊讓她害怕。
雲幼清看着赫連雪的方向,赫連雪卻別過了眼。
看着赫連雪的反應雲幼清心中五味雜陳,這說明赫連雪自己是知道自己幹了什麽的,不存在失手一說,他本身便是沖着那石梁的性命去的。
若是有一日赫連雪對她膩了、煩了,會不會幹脆利落地殺了她?
但是這樣的赫連雪也是雲幼清最大的靠山。
雲幼清緩步向着赫連雪的方向走去。
之前那些氣勢洶洶的山匪此時已經沒有一個人敢跳出來攔着雲幼清,紛紛給雲幼清讓開了路。
赫連雪手指有些發涼,若是雲幼清責問他,問他為何視人命如草芥,他該如何作答?
不管再找多少理由,他都是那樣做了。
“王爺。”雲幼清走到了赫連雪的身前,握住了赫連雪的指尖,“如今已是盛夏,天氣炎熱,卻不想王爺的手竟是這樣的冰涼。”
赫連雪狹長的眸子打量着雲幼清的神情,似乎已經忘記了周圍還有着衆多山匪,他只是認真地看着雲幼清,想在雲幼清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不自然的神情。
雲幼清自己也在想,想自己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總之,那份對赫連雪的關心裏面不得不說是摻雜了太多的雜質的。
赫連雪的眼睛裏包含了太多的情緒,他自诩是個心思缜密的人,眼前的雲幼清騙不了他,關心他是真的,害怕他也是真的,那別有用心也是真的。
但是赫連雪還是選擇只看到了那份關心,只要雲幼清好好的,別的都不是那麽的重要。
如何想他,也不重要。
不重要。
赫連雪反握住了雲幼清的手,把雲幼清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掌心。
“诶,诶,你們走慢點!慢點!”
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滿場的寂靜。
兩個山匪架着一個身着青衫的文弱書生跑了出來。
那聲音正是書生發出的。
“大當家,就是那個歹人殺了三當家!”一個山匪憤憤地指着赫連雪的方向,言辭激烈,俨然已經忘了他們自己才是那為非作歹的山匪。
“三當家的屍身正躺在那裏!”另一個山匪又指了指石梁的方向。
書生眯着眼往那邊看了看,半晌後似乎難以相信自己看見的東西,捂住了心口,言語都有些困難:“石梁啊石梁,我早就讓你不要做那麽多的惡事,今日|你的頭讓人砍了去怕也是你的報應!”
“報應啊,報應!”書生雖然一口一個報應地喊着,眼眶裏卻還是湧出了淚水。
聽着那書生的自言自語,在場的人,不論是雲幼清一行人還是山匪都有些摸不到頭腦了。
正當衆人疑惑的時候,書生向着石梁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然後抱住了石梁身前的一塊石頭。
那石頭的大小和石梁腦袋的大小确實是差不多的。
“雖說我有些怨你,可對于你的離去,還這般的凄慘,我到底是有些心痛的......”書生摸着那石頭,情真意切。
許是發現手感不對,書生湊近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弄錯了,低聲驚呼一聲,才發現躺在一邊的石梁。
書生仔仔細細地打量着真正的石梁,長籲一口氣:“可真是好人,還給你留了個全屍......”
而後書生又伸出手探了探石梁的鼻息,又是低聲驚呼一聲:“石梁啊石梁,你真是命大,竟然還活着!”
“快來人把三當家帶下去好生醫治!”
幾個山匪聞言急忙跑了過來搬走了石梁。
書生見一切打點妥當,終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着幾個站在一起的山匪一拱手:“石梁作惡多端,卻不想少俠還留他一命,當真大仁大義!我俞淞佩服不已,還請幾位貴客留下,我們定當酒肉好生招待!”
“大當家,那傷了三當家的人在那邊......”
俞淞聞言急忙換了個方向,總算是找對了方向,向着赫連雪和雲幼清的方向再三拱手,連道失敬。
俞淞?
雲幼清摸了摸下巴,看着俞淞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