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與虎謀皮
與虎謀皮
雲幼清看着俞熙,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必。”
尉遲玺注視着雲幼清,似乎想從那笑着的面皮上找出幾分真心來:“側妃娘娘似乎避我如蛇蠍。”
雲幼清垂下眼,不看尉遲玺:“我既然已經嫁給了王爺,那自然要顧忌着王爺的臉面,像俞老板這樣的青年才俊我自然是要回避幾分才好。”
“是俞某唐突了。”尉遲玺拿着一把折扇輕輕搖着,“只是俞某這裏還有一件禮物想要贈與娘娘。”
雲幼清看着俞熙的目光帶上了幾分疑惑。
尉遲玺神秘莫測地笑了一下,而後從懷裏掏出來了一本紙張泛黃的舊書遞給了雲幼清。
初陽代替雲幼清接了過來,翻看了幾下确認沒有危險以後遞給了雲幼清。
尉遲玺看着初陽的動作以及青果不善的眼神不怒反笑:“娘娘身邊的這兩個小家夥可真是不錯,娘娘也不必擔心,俞某是不會害娘娘的。”
雲幼清翻着那書看着,原來是前朝轶事,大概就是關于北涼建國之前的事情,以及北涼是如何發家的。
雲幼清合上書,看着尉遲玺:“這書中的故事我很喜歡,只是不知俞老板是如何得來的呢?”
尉遲玺沒有正面回答雲幼清的問題,只是說:“娘娘想做什麽,俞某都知道,因為娘娘如今做的正是俞某曾經想做的。”
“只是奈何俞某沒有一個像娘娘和王爺那樣名正言順的身份。”尉遲玺看上去有些神情低落。
“俞老板開着一家酒樓,若是想救濟百姓大可去施粥,怎麽會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呢?”
尉遲玺笑了一下:“娘娘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俞老板,是你先說的我如今做的正是你曾經想做的,怎麽這時又說你不是救濟百姓這個意思了呢?我一介女流,想要的不過就是家國太平,百姓安康,是我不明白俞老板的意思了。”
Advertisement
雲幼清看着尉遲玺的眼睛:“俞老板今天所說的這些話我并不明白,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況且,俞老板想做的那件事不是小事,怎麽說也要拿出幾分誠意吧。”
尉遲玺不再搖着他的扇子,臉上帶上了幾分正色,雲幼清說這話的意思便是合作有望:“俞某想說的話,都在那書裏了。”
雲幼清垂下眼,輕輕的摩挲着泛黃的書頁,北涼這片土地上在建國前是由一支強大的游牧部族統治着,那時部族的首領可不姓赫連,而是姓尉遲。
“我明白了。”雲幼清擡起頭,“那不知俞老板的本名叫什麽呢?”
尉遲玺勾起嘴角笑了笑:“尉遲玺。”
雨聲紛雜,雲幼清險些沒聽清。
而雲幼清身旁的初陽則是不知道這些事情,只覺得尉遲玺先前隐藏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定不是什麽好人。
但青果是知道的。
尉遲家是北涼皇帝最聽不得,最不願提起的事。
書院長廊沒有什麽光,唯有天上的閃電照亮了青果驟然睜大了的雙眼。
心中的猜測得到印證,雲幼清看上去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
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是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或不安或驚喜,都不會有了。
“俞某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勢力,不知娘娘是否願意聽在下娓娓道來?”
雲幼清看了看尉遲玺,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此處沒有別人,在這裏說就好。”
她怎麽又會不知,尉遲玺身為尉遲家的人,手中掌握的勢力必然不會只是在嘉松郡所看到的這麽一點點。
雖是枯木,但其所擁有的根系依然是盤根錯節的。
尉遲玺湊到了雲幼清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精兵八千,黃金萬兩。
對于現階段沒有一丁點自己勢力的雲幼清來說,若是給尉遲玺提供了助力就可以得到尉遲玺所說的精兵八千和黃金萬兩的助力,這可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但是雲幼清自己心裏也是明白的,與尉遲玺共議此事,無異于與虎謀皮。
雲幼清沒有很快地給出自己的答複,只是避重就輕地問道:“俞老板相信我?”
“娘娘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可信。”
雲幼清看着尉遲玺面上那好似面具一般的笑容終究搖了搖頭:“恕我幫不了俞老板。”
雲幼清心裏知道的,尉遲玺是想要坐上那高位之人,但是即使換了一位君王這天下的百姓恐怕也得不到什麽改善。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來做才能真正地放下心來。
尉遲玺聽了雲幼清的話也不惱,只是細細地打量着雲幼清的表情。
青果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娘娘,外面的雨小了許多。”
雲幼清看了看外面的天氣,發現此時已是天光大亮,那雨也只剩下了微弱的一點恍若茍延殘喘。
雲幼清向着尉遲玺行了一禮:“妾身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娘娘今後若是有什麽想要俞某幫助的,只管開口就是。”
雲幼清微微笑了一下,沒有應聲,而後便帶着初陽和青果離開了。
尉遲玺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看着雲幼清離去的背影抿了抿嘴,低低地笑出了聲。
不知道王府的人可還喜歡他送出去的禮物?
---
“初陽,青果,你們可要在書院聽先生們講課?”離開了尉遲玺的視線之後雲幼清才感覺舒坦了不少。
初陽看了看身邊低着頭的青果,沒出聲兒。
雲幼清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允了他去書院,只留下了沉默不語的青果在自己身邊。
“青果,你可是有什麽煩心事?”雲幼清帶着青果上了馬車,輕輕地攬住了青果的肩。
青果還是低着頭,搖了搖頭,半晌才憋出來幾個字:“娘娘,我們去看看祝長冬吧。”
雲幼清把青果耳邊的一縷發別到耳後:“也好。”
不知道那日祝長冬和青果說了什麽,青果竟變得更加不愛說話了。
因為這場大雨,路上也看不到什麽人影了,所以回去的時候比來時還要快上幾分。
待二人到了王府,雲幼清發現身邊的青果竟是已經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雲幼清看到了卻也沒有說什麽,只是覺得等到了牢房見了祝長冬,這一切都會有個合理的解釋。
許是因為雨還未徹底停下,祝長冬的聽力也不如往常靈敏,直到雲幼清和青果走到了他面前他才擡起了眼。
“你們來了。”祝長冬看着二人,臉上又帶上了笑,他知道青果是來兌現他們二人之間的承諾來了。
雲幼清沒有應聲,目光在祝長冬身上打量着,似乎想瞧出來什麽端倪。
雲幼清看着祝長冬那标志性的病态的,又像是渴求着什麽的笑容,心裏無端生出幾分惋惜。
祝長冬若是生在有真心愛他的人家,哪怕當個毫無建樹的庸人也好過現在。
青果看着祝長冬露出的那兩顆小虎牙,咚的一聲跪在了牢房冷硬的地上,激起了一層塵土。
“娘娘......”青果擡起了眼,淚眼朦胧地看着雲幼清,緩緩地推開了雲幼清去扶她的手,“奴婢是肮髒之人,來自北涼最不堪的地方,往後怕是無顏再面對娘娘了。”
雲幼清皺着眉頭:“青果你說什麽傻話?”
那兩行清淚順着青果的臉頰滑落,在地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娘娘可知道養晦閣?”
不等雲幼清說什麽,青果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養晦閣是收留無家可歸的孩子的地方,但是跟了養晦閣,便徹底過上了不見天日的生活。”
“那裏的人教孩子們武功,教孩子們用毒,教孩子們殺人,卻唯獨不會教孩子們讀書。”
“出自那裏的孩子們,手上沒有不沾上鮮血的,我們都殺過人......”
“奴婢便來自養晦閣,是王爺把奴婢從那裏救了出來,奴婢和其他人比起來何嘗有幸,遇到了娘娘您。”
“奴婢知道娘娘早已察覺到了奴婢身上的異樣,但娘娘沒有逼問奴婢,沒有懷疑奴婢,奴婢何嘗有幸跟着娘娘過上這樣的好日子!”
青果終是繃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卻有一只柔軟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拿着一只帕子,替她擦去了眼淚。
青果愣住了,看向了雲幼清。
雲幼清眉目舒緩,嘴角是溫柔的弧度:“青果,你說的這些事,王爺知道嗎?”
青果愣愣的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王爺知道的事情,我會不知道嗎?”雲幼清笑了一下,輕輕地抱住了不停地顫抖的青果,“所以說,青果說的這些并不是問題,青果已經不再是養晦閣的青果了,而是嘉松王府的青果,儲玉軒的青果,更是青果自己的青果。”
雲幼清其實并不知道這些,只是她覺得這些本身實在都算不上什麽問題。
祝長冬原本是縮在牢房的一角看着雲幼清和青果的動靜,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青果向雲幼清訴說了她的過去,但雲幼清還是願意這般親近地對待青果,給青果擦着淚。
今日的祝長冬的牢房門未開,看到了這一幕的祝長冬卻是跑到了門口,雙手死死地抓着那鐵欄杆。
眼裏是無盡的期望和淚水。
祝長冬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湧出,滑進了他笑着的嘴角。
鹹鹹澀澀。
“嘉松王側妃,你給我一次機會。”祝長冬看着相擁而泣的主仆二人忍不住出了聲,“你不會丢開青果,是不是也能接受我。”
雲幼清擡起頭,透過牢房那虛無缥缈的光看向了祝長冬。
祝長冬滿面是淚,嘴巴帶着笑意一開一合:“求你了,別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