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計
第一計
嘉松王府門口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百姓,百姓們看着那個坐在地上懷裏抱着老母痛哭流涕的男人竊竊私語。
“這男人怎麽看着這麽眼熟啊?”
“啧啧啧,這不是陳二嗎?”
此話一出,聽到的百姓臉上都帶上了鄙夷的神色。
陳二在長街這一片很是出名,不為別的,就是因為他的作惡多端,即使有的人沒見過陳二,但也知道陳二遠揚在外的惡名。
那陳二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百姓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似的,抱着懷裏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婦的屍體,哭嚎個不停。
“娘啊,兒子沒用,給您看不起病啊!”
“嘉松王包庇偷兒子錢袋子的小賊,沒法給您看病啊!”
“娘!您別怪兒子,要怪就怪嘉松王吧!”
正當陳二哭得正起勁的時候,王府的門開了,赫連雪領着一個郎中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赫連雪道:“李大夫,還得勞煩您給那老婦人把把脈。”
“是。”
李大夫向着陳二走了過去,陳二卻像是收了什麽刺激,大喊大叫起來:“你要做什麽,你們是一夥的,你要害死我娘!”
赫連雪眯了眯眼:“你害怕什麽?有這麽多人看着,還怕我在衆目睽睽之下讓人害死你娘?莫不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怕人發現?”
圍觀的百姓中有不少都在陳二那裏吃過虧,眼見陳二此時吃了癟,不少人都人不住開口:“陳二啊,就讓他看看你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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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怎麽說也是個大夫,都說醫者仁心,怎麽會害人呢?”
“我們這麽多人看着,他們做不了手腳!”
雖說這些話是向着陳二說的,但不乏有的人是準備好了看陳二的笑話。
陳二此人作惡多端,有了錢都用去賭了,哪裏會舍得給自己的老娘看病。
這嘉松王,怕是被陳二纏上了!不過這陳二也真是大膽,連皇親國戚都敢污蔑。
陳二最終抵不過圍觀百姓的你一言我一語,終于硬着頭皮讓李大夫給自家老娘把了脈。
李大夫兩指搭在老婦的脈搏上,皺着眉頭,百姓們此時也是安靜了下來,生怕聽不見李大夫說的話。
李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老婦人身體并無大礙,只是,多日未進食身體虛弱罷了。”
陳二有些慌亂:“對,對,就是因為那個小賊,偷走了我家吃飯的錢!”
李大夫一臉不贊同:“可是您看起來可是油光滿面,不像是吃不飽的樣子啊!”
百姓中發出一陣唏噓。
陳二慌了:“但嘉松王府包庇偷我錢袋子的小賊是事實!”
其實百姓們并不相信陳二所說的話,但是誰也不想放棄這個聽熱鬧的好機會,紛紛等着看嘉松王如何應對。
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你說的,可是他?”
是雲幼清。
雲幼清手邊還牽着一個哭哭啼啼的男孩兒。
“對,就是他!”陳二跳起來就向往雲幼清的方向沖,可惜被赫連雪一腳踹了回去。
百姓見到這一幕不禁在心裏為赫連雪鼓掌,踹的好!
陳二捂着被踹的肚子:“就是這個小賊,我可忘不了他的樣子!”
雲幼清聽到這話後若有似乎的笑了一下:“初陽,擡起頭來,是他說的這樣嗎?”
初陽擦了擦眼淚:“不,不是,那天我在王府一天都沒出門。”
雲幼清還沒說話,陳二就等不及了,指着初陽的鼻子:“你說你在王府,你怎麽證明你在王府!你們王府的人鐵了心的想包庇一個小賊,分明就是欺壓我這樣的老百姓!”
赫連雪走到雲幼清身邊,聲音不大不小:“清兒啊,你忘了嗎,那天我們碰到的并不是初陽......”
赫連雪在看到初陽的一瞬間就知道雲幼清想做什麽,于是便配合着雲幼清演了這出戲。
雲幼清恍然大悟:“對呀,我記錯了!”
“哎,我這記性不好,可是你剛才分明說你忘不了你口中小賊的樣子,你又怎麽會認錯呢?”雲幼清看着陳二似笑非笑。
“你們,你們分明就是狡辯,不是他還能是誰?”陳二指着雲幼清大喊。
赫連雪狹長的眼盯着陳二那根指着雲幼清的手指頭,眼中彌漫着危險的氣息。
“大叔,你那日碰到的人不是他,是我啊!”梅舒朗也哭着跑了出來,“你說我偷你錢袋子,可我分明沒有偷,你說你家中困難,我把錢掏出來給你,你又不要,你為什麽要冤枉我啊......”
陳二看到梅舒朗跑出來也是慌了,他那日只顧着狠狠撈一筆,再加上赫連雪和雲幼清的插手,早就忘了他口中的“小賊”是什麽樣子了。
百姓看着王府門口哭得慘痛的兩個孩子又紛紛議論了起來。
“我看那陳二就是想污蔑嘉松王吧!”
“對啊,而且啊,我看整個長街上只有他陳二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名聲有多臭!”
“再說了,那兩個孩子怎麽會撒謊啊,還哭得那麽痛,指定是被冤枉了!”
陳二還是嘴硬:“你一個小孩兒哪裏來的那麽多錢?都是從別人那兒偷的吧!”
“怎麽,你的意思是,本宮的弟弟有幾個銀兩就是偷的了嗎?”梅舒雲身着一席玄色宮裝闊步走來,停在了陳二的面前,“我梅家家風嚴正,若是本宮的弟弟真的偷了你的東西,本宮自會責罰。”
“但若是你冤枉本宮的弟弟,那必然要去官府走一趟了。”
“娘娘,那便讓他去報官好了,官府的人可不會冤枉我們。”雲幼清掩面,似是泫然欲泣。
陳二聽到這話愣了愣,那幾位官老爺他可是熟得很啊,就算最後查出他有罪,也不會拿他如何的。
“好好好,我去報官!我去報官!”陳二急急應道,丢下了自己的老娘往官府跑去。
“李大夫,還得勞煩你好生照料這位老婦人。”雲幼清對李大夫說道。
李大夫笑笑:“娘娘說的哪裏話,這是老朽該做的。”
赫連雪對圍觀的百姓說道:“大家都散了吧,本王可向大家保證,今天的事兒,王府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公平公正的交代!”
赫連雪此話一出百姓們便也逐漸散去,無不讨論着陳二究竟會不會受罰,畢竟陳二和一些官老爺沆瀣一氣的事情在百姓中并不是秘密,只是無人敢說罷了。
王府的大門關上,赫連雪走到了雲幼清的身側,梅舒雲見此便拉着梅舒朗和初陽先走了。
雖說雲幼清和赫連雪并肩而行,可誰也沒和誰說話。
赫連雪垂眸看着雲幼清,雲幼清看着回儲玉軒的路。
終究是赫連雪先開了口:“清兒,下次聽我的,在王府裏等我好嗎?”
赫連雪自己心裏是知道的,陳二并不能傷到雲幼清,可那樣的人多看雲幼清一眼赫連雪都會覺得雲幼清收到了莫大的委屈。
再加上今生前世雲幼清受的苦,遭的難,赫連雪怕自己一個沒看住雲幼清就沒了。
雲幼清搖搖頭:“臣妾想為王爺分憂。”
赫連雪看着雲幼清的眼睛,知道雲幼清說的這話并沒有幾分的真心實意,但他沒有辦法,雲幼清說,那他便信。
赫連雪帶着複雜的情緒摸了摸雲幼清的發頂:“那我先回書房了,下午我去官府看看。”
雲幼清點點頭,禮數周到:“恭送王爺。”
于是雲幼清沿着彎彎繞繞的石子路獨自回了儲玉軒。
“公主,你可回來了!”素荷急忙迎了上來,“奴婢給您準備了午膳,快來吃吧。”
雲幼清重新帶上笑容,只是這笑容裏面略顯疲憊:“初陽怎麽樣了?”
“青果給他擦眼呢,他不知道怎麽回事把那洋蔥竟是弄到眼睛裏了,不過瞧着并無大礙。”
“無事便好。”雲幼清點點頭,今天演的這麽一出戲她是真的累了,不過好在還算順利。
如此一來就可以給赫連雪一個名正言順徹查官場的機會,不至于被人诟病。
只是不知道那北涼皇帝何時才會召他們進京,進京了之後又該如何,這些是雲幼清還沒有想好的。
她總是有着足夠的冒險精神和化險為夷的能力,即使過程難一些,但只要可以達到結果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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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幼清夢魇了。
夢裏雷雨交加,百姓哭嚎,雲幼清看着自己已經露出森森白骨的殘廢軀體,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痛。
是夢啊......
這段時間過得太過安逸,雲幼清都有些深陷其中了。
還好做了這樣的夢。
雨水、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順着雲幼清的臉頰流了下去。
雲幼清一雙清明的眼盯着赫連灼,前世那剮了她一千二百一十三刀的人。
她只顧着恨大朔皇帝的昏庸無能,只顧着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差點就忘了那赫連灼。
雲幼清知道自己救下了那麽多的百姓,也知道定有更多的無辜百姓在北涼的士兵手中喪命,這讓她如何不恨。
雲幼清的夢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個又一個的百姓在瓢潑大雨之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磕着頭。
一聲又一聲“殺了我,放了公主!”傳入了雲幼清的耳中。
雲幼清看着視他人之命如草芥,視殺人之事為玩樂的赫連灼,輕輕地開了口:“這一次,我會殺了你。”
一道驚天的雷在墨黑的雲中炸開,雲幼清驚醒。
下雨了。
在不到四月的夜裏下起了瓢潑的大雨。
雲幼清坐起身來,看着窗外偶爾将天炸開一道口子的閃電思忖着今生前世之事。
她沒有任何勢力,到現在也只能仰仗不知深淺的赫連雪。
這樣不行。
正當雲幼清想着如何發展自己的勢力的時候,她寝殿的門被叩響了。
在電閃雷鳴之中,一個帶着慌亂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雲幼清的耳中。
是赫連雪,他說:“小清兒,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