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改變
改變
“小清兒,我不會害你。”赫連雪的聲音在雪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和薄涼。
赫連雪并沒有否定雲幼清的猜測。
雲幼清看着風雪之中的赫連雪,那身形漸漸和前世裏的那一道疾馳而來的馬上之人重合起來,她從未看透過誰的真面目,而她卻在無數道路中選擇的是那最艱險卻也最迅速的一條。
而與之對應的代價就是把自己推入同樣的險境之中。
“好,我信你。”雲幼清看着赫連雪,面上緩緩勾勒出一個無害的笑容,可心中滿是凄涼。
她自然是不信的,可如今她卻沒有退路了。
素荷曾說,她和赫連雪曾是要好的玩伴,可對于忘記了一段記憶的她來說,即使零零碎碎地記得曾經發生的種種,可記憶裏的人模糊的面龐使雲幼清的心似乎總被一縷疑慮纏繞着。
她連自己也不信。
就算她曾經或許了解赫連雪,可這幾年的時間,早就足矣改變一個人。
赫連雪把自己的大氅遞給雲幼清,雲幼清定定的看着,沒有動作,就當赫連雪以為雲幼清不會接的時候,雲幼清卻擡起手,接過了大氅,穿在了自己身上。
雲幼清露出一個順從的笑容:“六殿下的大氅還留在芙蓉堂,一會兒還要麻煩七殿下随我一同去取。”
赫連雪面上是掩飾不住的錯愕,只因為雲幼清似乎是接受了他的好意,雖然他心裏清楚事實并不會像表面上如此簡單,但是哪怕是假象,他也甘之如饴。
赫連雪應下後二人便一前一後這麽一路回到了芙蓉堂。
“公主,你可還安好?”早就在門口張望的素荷看到了雲幼清後第一時間便跑過來,拉起雲幼清的手翻來覆去的檢查。
直到确定雲幼清沒事以後,素荷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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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幼清抱着素荷,輕輕地拍着素荷的背:“沒事了,素荷,我回來了。”
見素荷還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雲幼清忍不住打趣:“素荷呀,明明是你比我年長許多,如今看起來,你反而比我還要孩子心性。”
素荷聞言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聲音哽咽:“皇貴妃娘娘不讓奴婢去臨華殿,說是要讓奴婢在芙蓉堂等公主,可是,沒有親眼确認公主安全時,奴婢這心,是萬萬不敢放下的。”
“沒事了,沒事了,你看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嗎。”
“公主,這位......”
素荷這才看見立在雲幼清身後的赫連雪。
“他來取六殿下留在我這裏的大氅,素荷,你去取一下吧。”
“是。”
待素荷進了芙蓉堂,赫連雪才有些幽怨地開口:“你竟是根本不願讓我進你的芙蓉堂。”
“七殿下說笑了,那般于禮不合。”雲幼清敷衍道,卻想起了赫連禮還曾不請自來地來過這芙蓉堂,而赫連雪自然也是知道這一點的,臉色愈發幽怨。
看到這一幕,雲幼清有些無奈,半真半假地開口:“你我還有許多時日,不必拘泥于現在。”
雖然知道雲幼清此話可能并沒有幾分真心,但赫連雪聽了還是十分開心的,臉上的幽怨一掃而空,眼底泛起了明媚的笑意。
如若有一分真心,對于他來說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
即使一分真心也沒有,但雲幼清還願意違背自己的內心來哄他開心,那便也是他賺到了。
素荷取了大氅,端着手中的一件,看着雲幼清身上的一件,這才意識到方才好像漏掉的重要的信息是什麽。
兩件相似的大氅,一件是北涼六皇子的,現在在她素荷手中,另一件大抵是北涼七皇子的,如今卻穿在雲幼清的身上。
而要與北涼六皇子和親的雲幼清此時卻穿着七皇子的衣物,叫她将六皇子的東西物歸原主!
素荷雖然不是很看好雲幼清和那赫連禮成親,可如今這在兩兄弟之間周旋的局面也是萬萬不可取的。
雲幼清看着素荷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忙不疊地送走了赫連雪,她本想把身上的大氅一同還給赫連雪,只是赫連雪說,大朔寒冬,公主還是留下吧。
于是雲幼清便留下了赫連雪的大氅。
待到這芙蓉堂只剩下主仆二人的時候,素荷終于還是滿臉不贊同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公主,你留下北涼七皇子的衣物,卻送回六皇子的,這,這......”
看着素荷局促地模樣,雲幼清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是這笑裏卻有着濃濃的倦意:“素荷,我要和親的人,換成了七皇子。”
素荷眼下還不知道不久的方才在臨華殿發生了多麽兇險的事,只當是兄弟相争,再看看雲幼清疲憊的模樣,素荷只想着,說些什麽公主才能高興一些呢,她腦子笨,即使絞盡腦汁,也僅僅是憋出來一句“七皇子容貌更佳,不似六皇子那般野蠻。”
素荷這一番話并沒有很好的安慰到雲幼清。
世人看人的第一眼無非就是看一個人的樣貌,免不了會以貌取人。
雲幼清自己何嘗不是輕信了自己的判斷,看錯了赫連禮,誰又知道赫連雪究竟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冬夜的天本就暗的極快,今日又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此時再看天色,才驚覺天已完全黑了,下了許久的雪終于也停了。
芙蓉堂的燈也熄了。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雲幼清腦中的那一團亂麻卻是倏的撥雲見日。
如果她可以利用她的好樣貌來達成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失為一樁劃算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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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的種種讓雲幼清十分疲憊,向來不嗜睡的她第二日竟是等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來。
不知是不是昨日赫連禮大鬧一場的緣故,禦膳房送來的早膳十分精致,熱氣騰騰的粥和白胖的肉包以及各類精致的糕點。
若是放在從前,雲幼清定是不想去吃這些的,可是如今便沒有了那些計較,看着素荷眉梢都染上了喜悅,雲幼清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公主,今兒個天氣極好,不如出去走走?”
前一|夜還下着紛紛揚揚的大雪,第二日卻是徹底放了晴,清朗的陽光照在雪面上,折射出晶瑩的光,雲幼英卻是不願意出去的。
從這早膳便可以看出上趕着恭維的人大有人在,與其出去虛與委蛇,倒不如藏在芙蓉堂樂的清閑。
雲幼清便這樣龜縮了好幾日,這幾日的時間她倒是想找皇貴妃去道謝,她早已欠下了天大的恩情,可皇貴妃卻不見她。
原因無非是兩個,一是避嫌,二是氣雲幼清的莽撞。
雲幼清吃了閉門羹便更不願意出門了。
不僅如此,眼下連柳春回也不願見她了。
短短幾日的時間就聽說柳春回從小小的醫官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太醫,雲幼清想給他慶祝一番卻請不來如今的柳太醫,連送去的賀禮也被退了回來。
雲幼清本以為柳春回是她的第二個朋友,因為柳春回在她落水無人相助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可如今柳春回走了。
雲幼清又變成了從前的那個孤家寡人的五公主,身邊只有素荷。
要說區別還是有的,從前的日子人人厭她輕視她唾棄她,如今的日子人人怕她忌憚她讨好她。
不管是哪一種雲幼清都是不喜歡的,她只求當個平常人。
如今來給雲幼清把脈的人換成了太醫院裏一個又一個的太醫,但是雲幼清并沒有留下他們,只是叫那個跟在師父身後的小學徒留了下來。
小學徒的眼睛裏沒有精明和算計,滿滿的滿是對未來的期許,雲幼清還是很容易就被這類人打動了。
有時素荷會在小學徒走後埋怨柳春回,罵他是個白眼狼,可雲幼清卻是搖搖頭,她自覺并沒有什麽地方于柳春回有恩,反而是柳春回一直在幫她,何來白眼狼一說。
這幾日的時間也讓素荷從別處的宮女那裏聽到了不少閑言碎語,知道了那一日雲幼清陷入了何種險地,也知道了赫連禮毫無顧忌地砍下了李美人頭顱一事。
素荷雖然還是十分後悔當初沒有看住雲幼清,讓她見了那前來觐見的北涼皇子,但如今木已成舟,她也不會再埋怨什麽,只是有着些劫後餘生的慶幸。
慶幸雲幼清要和親的人不是赫連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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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學徒近日來的很勤快,總是拿來些名貴藥材,問他,他只會傻笑。
“素荷姑姑!”
小學徒遠遠地看見了在芙蓉堂侍弄花草的素荷,也不管懷裏抱着那麽些藥包,便急急忙忙跑了起來。
“诶,你慢點!”
見小學徒跑來,素荷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伸手去接那些東西,卻不料扯到了小學徒的袖子,一張藥方飄了出來。
那是柳春回的字跡。
素荷不認得幾個字,但因為為了照顧雲幼清,硬是把曾經柳春回開的藥方研究了個翻來覆去,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從小學徒袖中落出的藥方出自柳春回的手中。
素荷的臉沉了下去。
小學徒面上也有了驚慌失措,終究還是年紀小,送了藥便跑了。
“公主,你說那柳春回分明是不想和我們來往,為何又要上趕着給你開藥,太醫院又不是只有他一人!”
素荷拿着那藥方遞給了雲幼清。
雲幼清拿着那藥方仔細地端詳着,好看的眉頭皺了又舒展開來,她心中已有了思量。
“素荷,柳太醫恐怕是在避嫌吶,恐怕他這次升官也是因為有人想要恭維我,見他和我走的近,才給他升了太醫。”
“他許是自覺得自身的實力擔不起太醫的職位,所以無顏見我,但又放心不下別的太醫。”
停了雲幼清的話,素荷那擰着的眉頭也松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擔憂。
雲幼清知道素荷是在擔心什麽,拍了拍素荷的手背:“我在大朔待不長了,今後的路還要你們自己走。”
“公主,你這是什麽意思?”素荷注意到了雲幼清話中的“你們”二字。
雲幼清自覺失言,急忙開口:“素荷自然會一直在我身邊。”
素荷安定了下來,剛想說些什麽,便聽到一陣馬蹄聲在芙蓉堂外響起,而後便出門查看。
是赫連雪。
素荷剛想回去給雲幼清通報一下,卻見赫連雪搖了搖頭,攔住了她。
“給她就好。”
赫連雪把一封信交給了素荷,素荷神情錯愕,但他并沒有多說什麽便策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