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股
入股
回去之後陳紫念便将氣人的付守約丢在腦後，又做了一些方便面才睡下。
第二天起床，陳紫念一出門便遇見了付守約，男人端着一盆水，裏面丢着她送的泡面。
她冷哼一聲。
付守約不自在地轉過頭，加速了回家的步伐。
陳紫念與張晗一大早就去了攤子上，這回來得早，臨着過年匆忙趕路的人絡繹不絕。
每個攤位面前人很多，別人都忙的腳不着地，只有她不慌不忙架起一口大鍋，在鍋裏煮上沸水。
有客人來，她便往碗裏放一塊面餅，然後澆上熱水撒上調料，動作一氣呵成，很短的時間就能出好幾碗。
她的泡面本着薄利多銷的想法，賣的不貴、出餐又快、味道還好，所以很快吸引了很多人來購買。
陳紫念的攤位迅速熱鬧起來，今日帶來的面餅還不到下午就被一掃而光，她算了算今天的生意賺的錢，足足有一兩銀子，去了成本還能賺三百文。
原本，周圍攤位的主人對陳紫念是很友善的，這下看她一個人搶走了大半生意，頓時不快起來。
最開始大家憋着不好意思說，有的用不舒服的眼光看着陳紫念，有的低聲嘀咕，在不遠的地方咬耳朵。
有時張晗聽到了，難受地朝她開口：“娘……我們……”
“不用管，”陳紫念認真煮面，低聲沉穩道，“就當沒聽到，只要別人沒找上門，這種話左耳進右耳出。”
她擡頭對上張晗目光，“出門做小本生意的，我們只管賺錢就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嗎？”
“嗯。”張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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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她想事息寧人，有的人卻不這麽想。終于在第五天時，她的生意越來越好，周圍的攤位主人忍不住了。
有人帶着夥伴怒氣沖沖道：“這位娘子，大家本是好心才讓你在這裏擺攤，你一個人搶走了一大半生意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樣我們還怎麽養家糊口？”
他這話一說，很快便怨聲沸騰：“就是，你這樣我們還怎麽做生意？”
更有甚者言辭辱罵：“你們母女兩個滾開這裏，不歡迎你們！”
做生意本是為了讨生活，陳紫念想過生意好會有人嫉妒，這般引了衆怒的場景卻是想都不敢想。
張晗膽子小，被人說得瞳孔含着委屈，卻不願就這麽放棄，氣沖沖地站在陳紫念身前，對罵人的攤主喊道：“你們這些人生意做不過我娘就欺負我娘，活該你們生意做不好！”
“哪來的小孩兒，有你這麽跟大人說話的嗎？一看你就是有娘生沒爹養，否則也不會跟着你娘來這裏抛頭露面，搶我們的生意！”
“你！”張晗最大的抵觸就是別人提起她英年早逝的爹。
這回也是如此，這罵人的攤主一字一句像紮在了張晗心裏，她一下兜不住哭了出來，拉着陳紫念的衣角說：“娘，我們回去吧……這生意我們不做了還不行嗎？”
陳紫念看張晗咬着嘴唇而且淚珠子連串往下掉，對着罵人的攤主一眼瞪過去，目光不自覺帶了些冷漠與冰刀。
不過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比她大不了幾歲。看陳紫念的眼神怵了怵，聲勢低了許多，卻仍嘴上不饒人：“我說錯了嗎？本來就是你們搶我們的生意。”
陳紫念微微眯了眯眼，她可以忍受自己挨罵，但是不能忍受張晗為了替自己說話挨罵，今天她要不給張晗出頭，就配不上張晗的一聲聲“娘”。
她直直朝着婦人走過去，二話沒說扯住了對方的頭發。
別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兩人已扭打在了一起。
……
付守約從家中出來，原想買些晚飯墊肚子，委實沒想到看見眼前這一遭雞飛狗跳——
年輕的女人和幾個人糾纏在一起，用盡全力拉扯着頭發，嘴裏念念有詞。
說出的話無外乎是：“你再說一遍？”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你才有本事說一遍。”
“我看你根本沒本事說一遍！”
付守約：“……”
原本的攤位摔得到處都是，陳紫念戰鬥在中間，嬌小的張晗被毫不留情的大娘往外一推，差點跌落在地時，付守約幾步上前，伸手撐住了她的背脊。
張晗一看是他，雙眸中的眼淚頃刻而出，像看見救命恩人似的，一把抓住付守約的手肘：“付哥哥！你快去救救我娘，我娘她此刻快被人……”
付守約擡眼，目光落在扭打的人群中，艱難道：“許是你娘，不用我救……”
只見圍成一團的人逐漸散開，好幾個婦人連帶着陳紫念挂了彩，頭發散亂，胡亂劈在肩上。
陳紫念雙眸染着水汽，許是覺得頭發礙事，雙手朝後腦勺一攏，用一根繩子利落又随意地绾了一圈，一個成型的慵懶低馬尾垂在腰間。
張晗一下子撲過來，圈住了她的手腕。
付守約于遠處淡淡望着，倒是第一次見這種绾發的方式，稀奇地眨了下眼。
陳紫念的左眼下方有些疼痛，擡手一碰才知道受了摩擦，指尖染血後，她表情木然地揉搓兩下，看向最前面的這位婦人。
最前面的這位是剛才第一個開口的人，陳紫念經過這些天的買賣，也看得出她人緣最好，甚至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攤位的主人們都是跟着她開始埋怨的。
陳紫念深吸一口氣，揚唇微笑時，嘴角的傷口撕裂開來，滲透出淡淡的血液：“打也打了，鬧也鬧了，不如咱們約法三章？”
婦人冷笑：“誰要同你約法三章？你若不在今日搬走，我便讓你從此沒有做生意的地兒！”
“大娘，咱們講講武德，”陳紫念對自己說不氣，和諧社會，和氣生財，“若大家一定認為我與小女搶了生意，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大家是否願意聽一聽。”
“你到底想說個什麽？”
陳紫念笑了笑，撿起來散落在地的方便面，道：“若大家覺得這方便面稀奇，也想做這東西賺點錢。我可以交給大家制作的方法，也鼓勵大家在此或者其他地方擺攤販賣。”
人群交頭接耳：“有這種好事？”
“你打什麽主意呢？”
“當然，不可能白給大家，”陳紫念道，“想要制作方法的必須繳納加盟費。看在大家同為父老鄉親的份上，我可以給大家算便宜點。”
“什麽費？”有人豎着耳朵。
“加什麽費？”有人表示驚奇，“老子從未聽過。”
“妹子你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們呢？！”三十歲的婦人不可置信。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是吧，”陳紫念對着婦人說，“我這裏買的是工藝和技術，分為‘全部買斷’和‘持續入股’兩種，全部買斷的意思是你們一口氣交……”她想了想，覺得十兩銀子差不多，第一次買技術，還是穩重些比較好。
“一口氣交十兩，我便把方便面全部制作的方法教給你，你學了可以拿去賣錢，也可以做其他的，與我不再相關。不可以來找我麻煩，以後買不了好錢了，也不能反悔。”
話音剛落，有人飛速算了起來。對于永安莊的人，十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按照她一天的營銷額，不過半個月就能回本。
吃食圖個稀奇，也圖個美味。就算日後方便面多起來了，只要味道還在，就永遠不會退出市場，具體可參考康師傅。
這條道上的生意不錯，出來買東西的人家中不會太過頻繁，有人躊躇着，便想上前給錢。
陳紫念沒收，她伸出兩根手指，笑了笑道：“還有第二種方式呢，大家不妨聽一聽。”
“第二種方式叫做‘持續入股’，‘持續’差不多就是月租的意思。大家每月在規定的時間上交于我三兩銀子，我教給大家做方便面的做法，日後有了新的吃食，我也一并教給大家。”
“畢竟賣東西這件事，今天大家愛吃方便面，保不準明日就想吃其他東西，我拿出來買的東西都會教給大家，童叟無期。”
張晗被陳紫念一套說辭弄得暈頭轉向，什麽入股買斷新鮮詞彙，簡直為所未聞。
但銀子她還是能聽懂的，三兩十兩，這些都是她以前從不曾想過的。
“娘。”她抓了抓陳紫念的衣裳，有些害怕這種擺明要錢的話會惹怒擺攤的主人。
付守約背着手站在遠處，原本想離開的腳步頓下，竟生生聽了個完整。
想法歸根結底是普通商人的思路，但說法實在新穎，且價錢并非高不可攀，定然能讓許多人心動。
“這不是搶錢嗎？”
“三兩可是我們十天的錢啊！”
“一個方便面罷了，竟然想月月給她交錢。”
“可她這幾天每日都賺了一兩多……”
“三兩不過三天就能回來……”
人群讨論不休。
陳紫念也不急，慢悠悠收拾着自己的攤子，耳朵全是他們糾結、謾罵卻又止不住心動的聲音。
張晗說娘啊，會不會太貴了。
“不貴，”她低聲說，“稍安勿躁。”
其實她還有加快銷售的辦法，但此時需得按捺住，後續再表。
她得先看看有多少人願意買斷，多少人願意入股。
而後，有一位饅頭的攤主，看着四十來歲的大叔，率先走上前來交了十兩銀子：“我來個買斷！”
一人當先，身後人被激烈，也紛紛上前。
“我也來個買斷！”
“我也是！”
“妹子啊！我要是月租的話，後面不願意了可以随時結束嗎？”
陳紫念道：“這是自然，任何時候都能結束合約。”
那人立馬給了三兩：“那我……試試那什麽股……”
“那我也試試這個……股。”
“好嘞。”陳紫念喜笑顏開，結果銀子放在錢袋中。
一時間，剛才争鋒相對的氣氛，全部化解而開：“大家別急，一個一個來。”
付守約在另一個沒湊熱鬧的小攤前，買了三個饅頭和三個包子。攤販很是不屑：“有什麽了不起，再新鮮的東西，還是沒我們饅頭包子實在。”
“确實如此。”付守約淡淡道，不經意間于此時再次擡眸朝那對母女看去。
許是太熱鬧，陳紫念忙得不可開交，随手撩起了衣袖，露出光潔的臂膀。光線透過晨輝，将膚色襯得粉嫩。
當她收錢時，胳膊內側露了出來，一塊黑色的月牙狀疤痕清晰地映入眼簾。
付守約渾身一怔，猛地轉過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