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退讓一步
說起來,齊雒第一次見到蘇晗,着實是個沒什麽趣味性的故事。
像他這種很小就不是人而且還很少與其他生物交流的神,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離死亡,那麽近。
“你好…你有事嗎?”
陰間閻王殿八百年不來一個客人,天上衆神都覺得這裏晦氣,死了的鬼更覺得這裏可怕,所以齊雒總是一個人。
他坐在這裏幾十年,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人踏進這裏半步了。
而恰巧走進來的人這個人,又很好看,劍眉星目,長發如墨,步伐穩健不見絲毫遲疑。
讓他不禁産生了不少好感。
齊雒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你是…誰啊?”
“你好,我叫蘇晗,是靖朝最後一代皇帝,靖寧帝的哥哥,你叫齊雒?”
“對。”齊雒有些好奇地看着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有事嗎?”
“你是齊悅的弟弟?”
“是…”
脖頸上突然出現一把鐵劍,血珠順着劍尖落下。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齊雒還未反應過來。
陰間漫長的歲月讓他的大腦變得鏽頓,已經完全失去了危機的意識。
“你的哥哥害死了我的弟弟,我是來找你報仇。”蘇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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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嗎?”
“弑神。”
“不只是這樣,你殺了我你就完了,沒有輪回,魂飛魄散,這些還只是輕的…”
“我知道。”蘇晗依舊客客氣氣地說着,“但是沒有關系…”
齊雒看着認真看着自己的蘇晗,打斷蘇晗的話。因為他腦子裏的看東西們又開始叫喚了。
“不如這樣吧,我和你簽一個契約,可以延遲你作為一只鬼失去意識的時間…在你失去意識之前,你随時可以殺了我。”
不知為什麽,他不想讓眼前這個人就這麽死去。而蘇晗也不會知道,就是這麽一份好感,保住了他的命。
蘇晗沉思片刻,點頭道,“不要後悔。”
“不後悔。”
齊雒不後悔,一千年前不後悔,一千年後依舊不後悔,只是他有時會想,如果當年他沒有留下蘇晗,他現在會不會就不會陷進眼下這個死局裏了。
當然現實不容人後悔,看着蘇筠被許飏小心抱進來,他壓低聲音道,“你們為什麽不走?”
許飏搖頭道,“不走了…我準備替他留下來。七天以後你和蘇筠會被迫彈出這個空間,我們會代替你們留在這裏。”
“什麽意思?”齊雒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們打得是什麽算盤。
“沒什麽意思,對于這個世界而言,有東西留下來保持平衡就可以了,對我們而言,你們活着就足夠了。”
曾經相看兩相厭的人突然意識達成了一致,沒有人知道其間的過程。
齊雒和許飏稱不上孰,他自知這裏願意聽他的只有蘇晗,便走到許飏身邊,認真道,“我想見蘇晗。”
許飏看着沉沉睡去的蘇筠,倒是沒有諷刺齊雒的意思,“那要靠你自己…沒有人想死,也沒有人甘心就這麽結束自己的一生,只是我和蘇晗都心甘情願用自己的一生,換你們活下去。”
活下去或許留有遺憾,但人生漫長,總會有人來填補。
“一千三百二十五年前,我九歲,被封為禮部尚書,第一次面聖時就頂撞了靖寧帝,當年大言不慚的話語如今已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子誠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沒有動怒。為此我妄加思索,或許靖寧帝并沒有傳言中那麽可怕,結果第二天再上朝我就被下令去暖床…”
“說不定那時他就很喜歡你呢?許飏,我覺得他比你想象中更喜歡你。”沒想到許飏突然提起這個,齊雒說着,突然一愣。“哥哥?…”
不知何時,齊悅靠在牆上已聽他們說了許久的話。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看看老情人,外加幫幫你們。”齊悅看了許飏一眼,走到蘇筠身邊在他額頭一點,蘇筠痛哼出聲,原本緊閉的眼也不情不願地睜開。
許飏看着蘇筠,愣着有些出神,沒想到蘇筠竟然在裝睡。
他自以為蘇筠不會關心自己做什麽打算。
齊悅沖蘇筠擠擠眼,“你看還是你老朋友我比較懂你吧,不如你就從了我吧。”
蘇筠不理他,下了床往許飏身後躲。
“你怕我?”齊悅臉色有些古怪,看着蘇筠一臉不敢置信。
許飏背過手拉住蘇筠的手,像是在無聲安撫。
齊悅卻不願就此罷手,走到許飏身邊墊着腳鈎蘇筠,“你怕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天不怕地不怕又如何,不過就是裝給你這種傻子看的假象。”抓着的那只手在微微顫抖,許飏用力握着那只手,“齊悅,你究竟是來幹嘛的?”
齊悅見蘇筠縮在許飏身後不出來,站了半天也釋然了,便幹脆回到齊雒身邊,“我幫幫你們…姜雲瑤,齊悅我來了!”
蘇筠只覺腳下的地一顫,整個房間都開始扭曲起來。
不知怎的,蘇筠突然想起姜雲瑤一張厭惡到扭曲的臉。
“…”
許飏一把将蘇筠摟到懷裏,齊雒卻因為無法保持身體而向一邊倒去,眼見就摔進了牆壁的裂縫裏。
而齊悅,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沒有絲毫出手相助的意思。
蘇筠真想問他一句這是他親弟弟嗎?
“齊雒!”
待到扭曲停止,蘇筠湊到裂縫的地方叫齊雒的名字。嗚嗚風聲從縫隙裏鑽出來,凜冽的風吹得人臉頰生疼。
許飏站在蘇筠身邊,對齊悅冷言道,“你就是這麽幫我們的?”
齊悅聲音不小地罵了句愣頭青,有些惋惜地踢了腳扭曲的門,屋門緩緩打開,看着漆黑一片的走廊,他才道,“不入絕經,如何逢生?現在該你們了。”
“齊悅,我們的事不用你插手。”蘇筠站起身,身體突然又不能動了。
來不及叫許飏,他眼前一花竟被人帶離了房間,許飏手中化出權杖差點砸爛了齊悅的臉。看着齊悅連連告饒,他權杖落地,一個巨大的白色法陣從腳下緩緩升起。
法陣下,無數黑色藤蔓一股腦沖了出來,向四面八方湧去。
并未跑出多久的姜雲瑤看着被自己脅迫的蘇筠,無奈道,“你看他多愛你…我就沒人疼。”
“如果我的命足夠重要,也會有人像他一樣拼命。”蘇筠無情道。
“所以說你這個人情商一點都不高,情人之所以和你嘴裏說得那些人不一樣,就是因為他沒有目的性…哎呀,好兇的藤蔓。”避開藤蔓致命一擊,姜雲瑤躲在一邊直喊好險。
“你和齊悅是什麽關系?”藤蔓并不攻擊蘇筠,只是輕輕在他腰間纏一圈,防止人再被拐跑。
蘇筠并沒不厭惡這些藤蔓。
不知為什麽,自從他失去了神力後,那很無論如何也搓不掉的傲骨突然就消失了。他或許還不會允許別的人照顧他,卻對許飏的偏袒十分受用。
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放棄了在許飏身邊的掙紮。
只是為什麽那條路還是沒有出現?
“啧,說不清,炮友?反正不是戀人就是了。”眼見自己的肉票是綁不走了,姜雲瑤也不再往蘇筠身邊湊,就那麽乖乖地站在原地,“我是他第七個老婆,是一個為了救你殺了神巫奪取神格的女人,齊悅并不喜歡我,或許是因為我喜歡你喜歡的太直白?他說他每次看見我都恨不得把我殺了做成禮物送給你…你說我們能是什麽感情呢?”
姜雲瑤的目光有些冷漠,但穿過冷漠假面後的瞳眸中有些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蘇筠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情。
事實上人類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生物,或許愛着一個人,心中印象最深刻的卻是自己被中傷的時候。
後背貼上溫暖的胸膛,許飏輕輕握住他的手,“我來了。”
“哦。”蘇筠不是一個一定有問有答的人,但這次他很想回應許飏,告訴對方自己被抓後最想被營救的對象是他。
許飏很少有說什麽我救你,我保護你的話,因為沒有機會,蘇筠的尊嚴也根本不允許,但現在終于有機會了。
蘇筠閉上眼放松了身子靠在許飏懷裏。這裏天大地大,他看見的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他仍然清楚自己很難活下去,所以他接受了許飏的保護,連同接受了那顆小心翼翼示好的心。
齊悅看着沒有炸毛的蘇筠,嘴角微微上揚,知會一聲,“我去欺負另一個了啊!”
許飏明顯瞪了他一眼,但看着并沒有開口阻止的蘇筠,便也沒說什麽。
蘇筠瞥了眼偷偷開溜的姜雲瑤,也沒有叫她,只是對許飏說,“我大概感覺到那條路在哪裏了,但還有些不太清楚。”
許飏倒是不着急,“無妨,你不必擔心,我就算涼也還要幾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