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全文完)
第四十章(全文完)
家......
邵翊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從邵苒之外的人口中聽到這個溫暖的詞。
從一夜間被迫長大的那天,家對他來說就是奢望,是只要邵苒過得好、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的簡陋港灣,他拖着這條沉重卻也心甘情願的船緩慢前行,不敢也從未想過接納一個新的人進入他的世界。
而現在,他有了邢硯。
邵翊眼底湧上抑制不住的酸澀,深呼吸用力壓了壓,點點頭,疾步出門。
邢硯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着邵翊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這才收回。
解鎖手機,盯着幾天前邵苒發來的好友申請,和那句單刀直入的“我想和你見一面”,按下通過。
【Y】:什麽事?
邵苒回得很慢,大概是如邵翊所說,埋頭實驗時壓根兒不看手機。
等邢硯收到回信,已是一小時以後。
【鯉魚妹妹】:和我哥有關,你別告訴他啊。
【Y】:嗯。
【鯉魚妹妹】:你什麽時候有空?
【鯉魚妹妹】:地方你來定吧,找個安全點的地方,別被拍到啦,我同學知道我哥。
邢硯微頓,透過邵苒跳躍的話聽懂她在擔心有人借此猜到他和邵翊的戀情,沉思幾秒,回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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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邵苒在蓮大門口等到來接她的車,被帶到近郊一棟幽靜的房子,下車後,在松竹巍巍的庭院中見到對方。
一身幹淨休閑裝的男人坐在茶幾前,面前的桌上放着兩杯熱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見她過來,微颔首,請她落座。
算起來,這已是倆人第二次見面,絕對算不上陌生,邵苒卻沒來由地覺得面前比屏幕上還要出衆的男人極其冷峻,透着從骨子裏散發的沁涼,遠非第一次見面時對她毫無緣由的熟稔。
這人,在她哥哥面前也是這樣嗎?
真的好冷啊......
邵苒無緣得見邢硯和她哥相處時的樣子,更無法想象她哥一個話痨是怎麽和冰山戀愛的,只能安慰自己大概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她哥一個天生精力旺盛的逗逼學渣估計就需要這麽話少智商高的學霸來壓制。
邵苒喝口水,因為邢硯比傳說中還要難以接近的氣場一時間有些踟蹰,沒想好怎麽開口。
邢硯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吓到了她,自以為自己已經愛屋及烏地給予了邵苒最溫和的待遇。
等邵苒喝完一整杯茶,給她添上,反客為主:“你要找我說什麽?”
邵苒深呼吸,擡頭與他直視,收斂稚嫩的臉上是豁出去的無畏,極其嚴肅:“你對我哥是認真的嗎?”
邢硯微愣,沒想到她猶豫這麽久居然是如此簡單的問題,點點頭:“當然。”
邵苒悄然松口氣,依然不放心,緊緊盯着他:“我怎麽相信你?”
說完,意識到自己好像有些咄咄逼人,畢竟現在都是自由戀愛,倆人真談崩了也怪不得誰,正想解釋,面前冷得高不可攀的男人收起散漫。
“我不知道該怎麽讓你相信。”邢硯緩緩開口,一雙清冷的眼在提到邵翊時,泛起溫柔的漣漪,“但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會離開你哥。”
邵苒眼睛驀地一紅,從這個從不輕易向人許諾的男人眼睛深處看到前所未有的認真,仰起臉,飛快笑了下:“那就好,我就是怕你只是玩玩,網友都說你沒有七情六欲,真和我哥在一起也一定是他喜歡你比較多。”
邵苒輕輕垂了下眼,抽抽鼻子:“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吧?只是一場戀愛,我卻跑到你家門口要求你對我哥負責,要讓我哥知道了,他非氣得跳腳,威脅我停我一個月零花錢。”
“不過他也只會是說說,他這個人,嘴硬心軟,看着吊兒郎當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只想賺錢,但我知道,他其實比誰都重感情。”
邵苒摩挲着茶杯,有些艱難地頓了頓:“你應該不知道我們家的事,我哥那人,自尊心強又讨厭別人的憐憫,肯定不會和你說,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工傷,沒救回來,我媽靠撫恤金撫養我和我哥長大,堅持了沒幾年,有人給她說了門親,在很遠的地方,要求是不能帶孩子,她答應了,把我和我哥留給了我奶奶。”
“我媽離開家的那天,我還小,什麽都不記得,她騙我哥說出去給他買零食,讓他在家帶着我乖乖睡覺,說睡一覺起來就能看到她,卻再也沒回來。”
“從那後,我哥每天放學都會搬着一張小板凳,坐在家門口,一邊寫作業一邊等着她,誰喊都不走,後來老房那片拆遷,鄰居都搬走了,只有我哥固執地不肯走,我知道,他是怕我媽找不到回來見我們的路。”
“再後來,我奶奶也離開了我們,我哥終于對她死心,被迫長大擔起家裏的責任,那時候我爸的撫恤金早已經花得差不多了,我哥就白天上學,晚上兼職打工,他總說自己不是上學的料,其實根本不是,他那麽聰明,怎麽可能學不好習呢?是他沒辦法同時兼顧上學和賺錢,我要吃飯,要交學費,要買資料,他除了拼了命地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去打工,哪兒還有別的途徑能負擔起我們倆人的生活。”
“這麽多年,他又當哥又當爹地把我一人拉扯大,從沒讓我因為錢發過愁,他所有的人生目标都是為我活着,想給我買套真正屬于我們的房子,想供我出國讀博繼續深造,可他根本忘記了,他也只是比我大了兩歲而已,他一直把我當成小孩子,可他在同齡人都有爸有媽的家庭裏,也只還是孩子的年紀啊。”
滾燙的眼淚落入茶杯,濺起悲傷的延綿不絕的漣漪。
庭院裏微風靜止,竹葉垂首,聽不到喧嚣的聲響,只有極力克制的飲泣。
邢硯緩緩握緊手,從來都古井無波的男人眼尾泛起隐忍的紅。
許久,一句話都沒說,将紙巾輕輕推給邵苒。
邵苒把臉埋入掌心,借着遮擋飛快擦去眼淚,等收拾好情緒,才擡頭,認真道:“所以,我想請你好好對我哥,我只有一個要求,求你別傷害他。”
“他這麽多年,從未喜歡過一個人,甚至根本沒想過戀愛,讓我哥這樣看着開朗實際上比誰都害怕被抛棄的人交出真心其實很難,可我知道,他一旦動心,一直到死,都絕不會辜負。”
遠處清風微響,穿過房檐。
青石板上落下一道昏暗的長影,在邵苒離開後,一動不動地看着手機裏男生永遠看似陽光的相冊。
邢硯知道邵翊以前的生活很苦。
可當這些苦一字一句地以更加殘忍且清晰的具象一一伫立在他面前,就恍若一把淩遲的尖刀,緩慢而遲鈍地反複紮進他心,要他記着自己未曾體會過的邵翊的痛。
然後。
以千倍萬倍的糖,去彌補自己不曾出現的邵翊前二十五年颠沛流離的生活。
這天晚上,劇組收工後,回到酒店的邵翊剛打開門,走道已經亮起燈,颀長的身影朝他壓下,帶着熟悉的清冽氣息。
邵翊被抵在門上,一記深吻,這才喘着氣松開,緊緊抱着男人的腰,又驚又喜地看着從天而降的戀人:“怎麽過來啦?不是剛見過,戲馬上就殺青了,殺青了我就能回去了。”
“想你了。”邢硯溫柔地厮磨着他唇,暗啞又簡短的解釋後,将他徑直抱起,一同陷進柔軟的床鋪。
起伏,喘息,月光影影綽綽地穿過皎雲,在隐晦而愛意綿長的角落雕刻出美不勝收的風景,從床上到浴室,從夜深到月明。
邵翊懶洋洋地閉着眼,枕着邢硯沉穩有力的心跳,感覺到倆人十指交握的手被他含進唇中,輕吻厮磨:“除了拍戲,你有沒有其他想做的?”
邵翊微愣,仰眸看他,不明白邢硯怎麽突然提及這個,沉思一瞬,搖搖頭:“沒想過,我好像也只會拍戲。”
他從大一做模特時誤打誤撞進入這行,就再沒考慮過其他,彼時雖然賺得少,但只要人勤快不挑活,走量後收入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而且因為長時間在外兼職,邵翊大學幾乎沒怎麽上過課,專業成績慘不忍睹,最後靠老師放水和考前狂抱佛腳才有驚無險地拿到畢業證。
說起來,真讓邵翊現在轉行,他只怕會餓死。
邢硯摸摸他頭:“拍戲也行,以後還想拍什麽戲?”
“什麽都行,只要不是偶像劇。”邵翊說的真心話,發自肺腑地期望自己能在演員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更長久,不想再接一些人設重複毫無新意的角色,可惜因為公司唯利是圖的吸血鬼本質,給他挑劇本時還是首選誰給錢多。
雖然邵翊本人也愛財,但還是希望能在自己已經吃穿不愁的前提下,趁着年輕抓緊時間提升演技。
“好,聽你的,那以後選一些有深度的劇本。”
邵翊見邢硯一本正經地開始幫自己規劃起未來的職業發展,失笑:“少爺,你是不是糊塗啦?咱倆是競争對手,不是一個公司,而且老板也不聽我們小喽喽的話。”
邢硯注視着他的眸光微深,輕挑眉:“那把老板開了,找一個聽你話的新老板。”
邵翊:“???”
以為邢硯在開玩笑,哭笑不得地睨他,“想什麽呢,違約金都好多錢,我出道以來算是白幹了——”
話音未落,被邢硯封住了唇。
一記誘人迷亂的深吻,邢硯抵着他頭,不複清冷的眸光幽深而蠱惑:“我的錢都是你的,違約金你不用管,我會找律師和你們公司談解約,新的工作室和影視公司也都成立好了,老板是你,我來給你當副手,我會很聽你話。”
邵翊一懵。
被邢少爺財大氣粗且先斬後奏的“包養”弄得腦子一時間沒能轉過彎,完全無法消化這裏面包含的諸多信息,許久,才憋出一句,“違約金很多,我不要你的錢,不對,你幫我打理事業,那你以後還有時間拍戲嗎?”
邢硯輕輕咬他一口,有些無奈,知道邵翊自尊心強,含糊其辭地勉強讓步:“那算是公司提前預支你的,以後從你幫公司賺的利潤裏抵扣。”
說完,輕描淡寫地頓了頓,以一句“不拍了”輕飄飄地給自己的星路畫上句號,溫柔地看着邵翊,“比起當演員,從商更适合我。”
他進這行,本就是想以最快的方式接近邵翊,現在已經如願以償,何必再繼續從事自己無感的職業。
更何況,再深的感情也需要時間用心陪伴,邢硯不希望邵翊和他因為聚少離多産生分歧,有一絲絲的潛在風險和他分開,哪怕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邵翊一滞,完全沒有預料邢硯就這麽幹脆利落地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名利拒之門外,眼睛頃刻湧上一層水霧。
想通邢硯這麽做的原因,心裏驟疼,吻上他,除了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同樣非他不可的感情,只覺所有的情話都蒼白失色。
這年七月,翹首以待盼望男神營業的石頭粉們終于等到男神的綜藝首秀。
與此同時,《渡焰》播出,堪稱從原著走出來的貼臉式選角和倆人精湛演技以及精美的後期制作使得無數人入坑,迅速引爆全網成為這年當之無愧的爆款劇。
一直距離爆紅差口氣的邵翊憑此徹底擺脫「沒有代表作」的尴尬标簽,站上頂峰位置。
而因為人設限制雖然沒太多發揮、但依然憑借一張顏被無數網友嗷嗷叫着“你可以永遠相信邢硯顏值天花板title”的邢硯,卻在此時同樣成為頂流的星途上,發了條告別娛樂圈的微博。
@邢硯Y:人生還長,有比演戲更值得我珍愛的事情去做,後會無期。
石頭粉們懵了,網友暴哭。
【我他媽,剛粉上就告訴我說要退圈?啊啊啊求別走!救救被醜男荼毒眼睛的孩子們吧!石頭你什麽都不用幹就幾年拍一部片子帥帥的當花瓶就行!我們只想舔你的顏!嗚嗚嗚男神你再考慮考慮啊!】
【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心如刀絞,石頭你怎麽能說不要我們就不要我們了......我們以前開玩笑說粉了一個總在娛樂圈邊緣的男明星都是騙你的啊,我們只是想你能出來多營業[淚奔]嗚,我以後再也不說這種話了,好的不靈壞的全中......】
【萬萬沒想到《渡焰》會是石頭留給娛樂圈的最後一部作品,這名字是不是和石頭八字犯沖?渡“硯”渡“硯”把我默默喜歡了這麽久的男神給渡退圈了[大哭]不走可以嗎?石頭你不想拍戲不想露面都行,只求你偶爾在微博報個信兒發個平安[卑微]】
【姐妹們,尊重石頭的選擇啊,喜歡一個人不就是希望他過得開心嗎?石頭已經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我們偶像應該有的樣子,他留給我們的影響遠比拍一萬部作品重要得多,所以我們也應該為努力成為更好的自己加油呀!】
【對吖,他的人生不止有演戲,就像我們的人生也不止有追星,石頭找到了自己更值得珍愛的事情,我們應該為他高興,也要相信我們自己都會有更美好的未來,去努力當一個和他一樣閃閃發光的大人![奮鬥]】
邢硯退圈的消息在掀起千層浪後,随着新八卦的出現這才緩緩歸于安寧。
因為《渡焰》入坑的網友愛屋及烏地将對邢硯的喜歡和不舍轉移到了邵翊身上,等劇完結,一夜爆紅的邵翊已經坐穩頂流的位置,人氣和身價都一騎絕塵。
這年年末,成立新工作室的邵翊有了可以自由挑選劇本的權利,開始朝實力派演員轉型,并憑借一部正劇提名最佳男配角。
雖然距離影帝的目标還有很遠,但邵翊已經極其滿足,就像邢硯所說,人生很長,路要慢慢走。
頒獎典禮結束的那天,成功榮獲最佳男配角獎的邵翊從觥籌交錯的名利場上脫身,在車裏見到等他很久的戀人,握着獎杯和邢硯相視一笑,強忍住擁吻的沖動,甩開媒體,一路開車朝着蓮城疾馳。
淩晨三點,抵達三中。
兩個喬裝打扮後的當紅男神娴熟地翻牆進入學校,坐在操場的雙杠上,十指交握,長腿閑散地橫在空中,看着頭頂璀璨的繁星。
邵翊忽然偏過頭,沖邢硯狡黠地彎了彎眉:“如果重新回到高中,你想做什麽?”
邢硯緊緊握着他手,無名指上的對戒與他親密纏繞,一雙被月光暈染得濃郁的清眸深深看着他,緩緩道:“我會走到你面前,說,‘同學,你好,我注意你很久了,可以先交個朋友嗎?’”
邵翊笑了起來,唇角彎起,飛揚的黑眸浸染着同樣幽深的愛意,一字一頓地說:“十八歲的邢硯,你好,願意接受一個不高、不帥、家裏沒錢學習也不好的窮小子當你男朋友嗎?”
邢硯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他,牽起他手,在他無名指上刻有雙Y的對戒上印下一個虔誠的吻,點點頭,放在自己的心髒:“求之不得。”
他十八歲就愛上的少年,何其有幸,可以在漫長的別離後重逢相遇。
而邵翊暗淡無光的青春歲月,從沒有想過會有這麽美好的人默默喜歡他了很久,透過他彼時平凡的皮囊,追逐他自卑又驕傲的靈魂。
你是世間無數粉絲敬仰的男神,也是我心裏永遠獨一無二的邢硯和邵翊,無可替代,生死不渝。
——全文完——
感謝一直耐心包容布丁等到現在的小可愛們,因為布丁的身體原因,拖拖拉拉一直更到現在,再次鞠躬,希望還能再相遇~
ps:提前祝大家節日快樂呀,開開心心,阖家團圓~
pps:最近終于能像之前有精力更文了,所以布丁又一時沖動開了個新文,bg小甜文《情書》,如果有感興趣的小可愛布丁撒嬌賣萌求收藏呀,麽麽啾!
文案如下:
十七歲的章意遲日記本裏藏着三個願望:
1.瘦下來;
2.考上清大,和盛烈一個學校;
3.能和他說句話。
然而,直到高中畢業,章意遲也只是實現了其中一個,而且還是一半。
一次搬家,她翻到一封沒拆開的情書。
沒有署名,字跡卻無比熟悉,是她從暗淡無光的青春期一直悄悄暗戀到現在的人,盛烈。
章意遲鼓足勇氣找到他:“你是不是,給我寫過一封情書?”
灰暗的雨巷。
當年被衆人捧仰為神的男生如今依然好看,只是穿着與他曾經令人仰慕的榮光格格不入的外賣騎手服。
盛烈一滞,低下頭,否認:“沒有。”
從沒追過人的章意遲不想辜負自己這麽多年的喜歡,厚着臉皮表白,卻慘遭拒絕。
至此,倆人形同陌路。
再見面,是盛烈拿着創業報告找她的追求者投資。
曾被章意遲拒絕過的闊少借機狠狠羞辱盛烈,碰巧路過的章意遲大發善心救下他。
離開後,将一張銀行卡甩盛烈面前。
“你要的錢,我投了。”
“以後我是你金主,今晚來我家。”
後來,納斯達克交易所。
一家後起之秀的創業公司敲鐘上市,被問及成功秘訣。
長着一張清俊至極的東方面孔的男人輕輕一揚眉,一雙冷得近似神明的眼定格在遠處一道明豔的倩影,掠過不易察覺的溫柔。
說了三個字——“吃軟飯。”
——你是我不管榮光還是落魄都一直堅定不移的選擇,亦是照亮我幽昧世界的唯一一束亮光。
【前期卑微後期張揚·心底同時藏着善良和魔鬼的逆襲醜小鴨】章意遲X【從男神變loser、又變總裁的落魄學神·長了一張清風霁月的臉其實哪哪都騷】盛烈,雙初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