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開門)
第三十八章(開門)
邵翊點開圖。
彌漫的暗光撲入眼簾,色調昏蒙而暧昧,清晰度不算高,他放大,這才透過模糊的輪廓辨清那是兩道映在牆壁上的長影,彼此交疊,分不清誰是誰。
邵翊本就發燙的耳朵愈發地熱,扯下衣領,單手打字。
【立羽Yi】:肖像使用費結一下。
對話框陷入安靜。
以為邢硯在忙的邵翊等了片刻,見沒有回信,正要收起手機,“嗡——”屏幕上方彈進一條新消息。
【您尾號2837的儲蓄卡收入人民幣800,000,活期餘額3X,XXX,XXX。】
邵翊一懵。
看清轉賬信息,這才明白邢硯居然把他那句玩笑話當了真。
【立羽Yi】:......開個玩笑,你怎麽還真轉錢?
【立羽Yi】:卡號發我,我給你退回去。
【男朋友】:不支持退款功能。
【男朋友】:到哪兒了?
倆人工作安排不一樣,邵翊明天還得去其他城市趕通告,退房時間比邢硯要早得多。
剛才從酒店出來時,怕引起注意,即使察覺到邢硯一直在窗前定定看着他,邵翊也沒敢回頭,只是在上車後,降下車窗,隔着長長的距離與看不真切的眸光無聲對視了一眼。
Advertisement
這會兒收到邢硯平靜卻又洶湧暗藏的短短幾個字,邵翊莫名就有些難受,壓抑的思念頃刻如星火燎原,飛快删掉已經打好的“霸總附身了?”的玩笑。
【立羽Yi】:剛上高架橋。
【立羽Yi】:你不收我就先幫你存着,見面連本帶息一起給你。
【男朋友】:不用。
【男朋友】:以後都給你。
邵翊:“......”
他懷疑邢硯那天昏迷前聽到了他說要把邢硯資産都轉他,抓抓頭,即使自己真的很愛錢,但也招架不住天上叮鈴桄榔主動掉金子的吃軟飯法啊!
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有骨氣。
【立羽Yi】:別,你忘了我屬啥的?你放我這也不怕到時候人財兩空。
對面安靜了幾秒。
緊接發來一條語音。
“財可以空,人不行。”
男人清冷的聲線穿透耳機,溫柔而強勢地砸在邵翊心上,邵混蛋被撩得心跳驟亂,眉眼不自覺彎起,把這段比剛才直接打錢的霸總行為還要霸道的語音反複聽了好幾遍,這才按下收藏,裝得波瀾不驚地回複。
【立羽Yi】:謝謝邢少爺對我人品的認可。
【立羽Yi】:禮尚往來,你對我這麽放心,我也争取不讓你失望,以後你就是邵氏銀行的唯一尊貴VIP。
【男朋友】:沒有争取。
【“男朋友”拍了拍你,說“乖,聽話”。】
邵翊:“......”
不争氣地再次亂了呼吸,克制着劇烈的心跳打字。
【立羽Yi】:什麽時候改的?
【立羽Yi】:昨晚你趁我睡着偷偷玩我手機了?
【男朋友】:沒。
邵翊挑挑眉,心說我信了你的邪。
倆人換回來後就确定關系了,中間一直沒分開,這家夥難道未蔔先知知道他會和他在一起呀?
正要回複——
【男朋友】:備注是之前改好的。
【男朋友】:後綴是對戲那晚改的。
邵翊一滞。
沒出息地發現自己又被看着冷情實則冰川下藏着一團焰火的邢少爺甜到了,彎彎唇,大度地沒計較他那麽早就将自己私有化的行為,禮尚往來地也拍了下邢硯。
然後,心裏的甜瞬間變成了草(一種植物)。
【你拍了拍“男朋友”,喊了一聲“爸爸”。】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邵翊抓狂地揉頭,隔着屏幕都能猜到某人這會兒一定在笑,見他居然還把這句話截屏發給自己,磨了磨牙。
【立羽Yi】:删了[鄙視]。
【立羽Yi】:後綴也改了。
等了一分鐘,沒等到回信,邵翊又拍了拍邢硯頭像,驗證他有沒有聽自己話。
緊接,表情再次一呆。
【你拍了拍“男朋友”,喊了聲“老公”。】
這還不如之前的呢!
邵翊臉紅耳熱,心裏腹诽怎麽不喊他老公呢,看到邢硯發來一條新消息——
【男朋友】:改好了。
無聲勝有聲的歡愉穿透屏幕,仿佛一只邀功的狗子。
邵翊臉頰愈燙,降下一條窄窄的車窗縫扇風,故作淡定地點開聽話了又好像沒聽的邢硯頭像,隔空狠狠揉了下他頭,然後把被邢硯備注的“男朋友”三個字修改為“小狗狗”,行雲流水地截屏奉還。
【立羽Yi】:[圖片]。
邢硯回得很快。
【小狗狗】:和你很搭。
邵翊:“???”
有沒有搞錯,他怎麽可能狗?
【立羽Yi】:哪裏和我搭了?
【立羽Yi】:我能有你狗?
【小狗狗】:你屬狗。
言簡意赅的解釋映入眼簾。
邵翊起初沒反應過來,以為這人小心眼兒地要拉着他一起狗呢,正要找話反擊,忽然想起什麽,動作一滞。
邵翊生日是一月二十二,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地以為他是那年的生肖豬,很少留意一月三十前的屬相應該是狗。
邵翊沒想到邢硯連這麽小的細節都會記得,方才被他占便宜的一點點不爽瞬間煙消雲散。
這年年末,邵翊和邢硯分別去兩個地方臺錄制元旦晚會,結束後,邵翊婉拒一群人的跨年邀請,歸心似箭地坐上車,趕往回家的機場。
倆人約定好一起過節,為此幾乎全年無休的邵翊第一次推了通告,給自己放了三天假,迫不及待地想要早點見到許久未見的戀人。
去機場的路上,收到邢硯發來的微信。
【小狗狗】:錄制時間延長了,可能會晚一會兒到家。
邢硯錄制的城市回蓮洲比邵翊要近一些,如果正常結束,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在機場,邵翊安慰地發了個沒事的表情包,回過他,開始計劃倆人難得的假期都幹些什麽。
“翊哥,你一會兒回自己家還是去邢哥那?”熊碩在駕駛座問。
邵翊:“去他那。”
“啧啧,你還記得自己家的大門朝哪邊開的嗎?”熊碩打趣,“我覺得你可以直接搬過去住了,也省得心疼每年的房租費。”
邵翊沒好氣地砸下熊碩後腦勺:“我是那種吃軟飯的人?”
熊碩縮縮頭,振振有詞說:“住男朋友家怎麽能叫吃軟飯呢,頂多算未婚同居,再說了,你可以軟飯硬吃嘛。”
邵翊:“......”
木着臉,一向自認為臉皮挺厚的人被那句“未婚同居”說得莫名害臊,強裝鎮定地回,“吃軟飯還分怎麽吃,你這是給自己鑲了口金牙?”
熊碩嘿嘿一笑,看破不說破的暧昧目光透過後視鏡看向邵翊:“我可鑲不起金牙,也沒人包養我,不過翊哥你沒問題,住進去的房費可以拿其他東西抵消嘛,錢債肉償,也不用浪費你這常年健身練出來的好體力——”
話音未落,腦袋上又挨了一拳。
邵翊努力繃着張面無表情的臉,丢下句“好好開車”,閉上眼假寐,将熊嘴裏吐不出好話的猥瑣熊晾在一旁。
抵達蓮城,飛機尚未降落,惦念了一路戀人的邵翊就飛快去找手機,準備聯系邢硯。
開機後,卻沒有新消息提醒,彈出屏幕的是一條熱搜新聞——#燕東.突降暴雪,航班停運#。
白底黑字的标題配着白茫茫的大雪觸目揪心,正是邢硯錄制晚會的城市,邵翊心裏一緊,立刻撥通邢硯電話,許久。
冰冷的機械女音開口:“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
邵翊挂斷按重撥,仿佛沒有聽到。
置若罔聞的固執看進和他緊挨着的熊碩眼中,有些心疼地嘆了聲氣,熊碩小聲說:“翊哥,可能下雪影響了信號,你別急,先給邢哥發條微信試試。”
哎,以後誰再敢說因戲生情的感情不長久他第一個不服,就翊哥這表現,倆人認識這麽多年他除了在有關邵苒的事情上看到過,和邵翊關系最鐵的他都沒享受過,以後姓邢的要敢對他翊哥不好,他非宰了他。
關心則亂的邵翊這才找回一絲理智,切換界面找到倆人對話框,給邢硯留言。
【立羽Yi】:今晚先別着急回來,等雪停了再走。
【立羽Yi】:安全第一,不忙了和我說一聲。
許是冷空氣影響到了蓮洲,從機場出來,邵翊被凜冽的寒風吹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坐在冷清的車內,不曾離開的手機被他一直緊緊攥在手中,隔一時一看,生怕錯過邢硯的消息。
安靜的屏幕卻像陷入黑洞的暗物質,冰涼地未曾閃爍過一次亮光。
一直到進家,置頂的對話框裏顯示的最新一條消息,依然是邵翊發給邢硯的,【我到家了,還沒忙完嗎?】
離開一個多月的房子彌漫着空寂的灰塵。
走廊亮起感應燈,昏蒙地照出一道孤寂的長影,邵翊帶着手機去浴室,音量調至最大,心不在焉地洗過澡,回卧室,把自己摔進床,沒擦幹淨的水珠從短發上滑落,濕漉漉地浸濕莫名發冷的身子。
邵翊一動不動地看着屏幕,第一次感覺到孤單。
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天晚上,也是這般喜氣洋洋的節日,家家戶戶挂着燈籠,袅袅的煙火香飄入夜空,交織出家的誘人味道。
他和妹妹吃到饞了很久的肉,香噴噴的油漬沾惹滿臉,抱着小碗不撒手,舔着裏面油腥的湯汁。
那人給他擦幹淨嘴,洗白白臉,換上暖和的新衣服,摸着他頭讓他先乖乖睡覺,說出門給他買冰糖葫蘆,讓他在家乖乖照顧好妹妹,哪兒都不準亂跑,說睡一覺就能看到好吃的零食和回家的她。
後來,邵翊睡了好多好多的覺,白日夢、晚間夢,等到的卻只有一場空。
他緩緩閉下眼。
鹹濕的液體滑過臉頰,無聲無息地沁入發梢,分不清是殘留的水漬還是眼淚。
邵翊把臉埋進枕頭,手裏緊緊握着依然毫無回音的手機,做了一個漫長又哀傷的夢。
夢中,等待的人身影變成邢硯。
他曾用二十五年的時間得出一個結論,永遠不要對他人抱有期望,因為沒有期望,就永遠不會有失望。
連至親至愛的家人都會離開他,這世上,又有誰值得依賴?
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即使一遍遍地告訴過自己永遠不要再把毫無保留的愛意給到第三個人,依然,依然,忍不住動了心。
邵翊不記得這場悲傷的夢做了多久。
被嗡嗡震動的鈴聲驚醒時,眼角還殘留着未幹的淚漬。
他猛然坐起身,看到終于掙脫黑暗的手機屏幕上,閃爍着“邢狗子”三個大字。
簡短而清晰的回信彈出屏幕,只有兩個字,卻勝過世間所有我愛你的誓言。
【小狗狗】: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