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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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顧天英嗎？
少女心思總難猜，摸着懷中玉兔，懷柔思索着該如何告訴他，自己就是兒時無意中摔了他的那個冒失鬼，心中緊張又悸動。
兒時的一點事被她藏了太久，原也不是驚心動魄的大事，卻因為歲月的打磨蒙上金色的光輝，愈發叫人在意。
等顧天英進了屋，放好東西上床來，懷柔心裏已經跑過了幾駕馬車，為他準備的那些東西而害羞，為早晚都會來的“圓房”而害怕，還有……她沒送出去的玉兔子。
懷柔把兩只小玉兔子藏在枕頭下，卻聽他說沒那個意思。她心底放松了一會，随即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守宮砂，若有所思。
原來他們還不是真夫妻。
顧天英來到這裏是為了做他的正事，自己只不過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就像兒時的驚鴻一瞥，就那麽一面，元英便成了她心上忘卻不掉的白月光。成親快三個月了，她卻總覺得顧天英的心不在京都。
他只是為了殺沈拓才來到這裏，那自己呢？選沈拓還是選顧天英……
前世，沈拓廢了沈致的太子之位，推自己的二皇子沈星耀做太子，但那是半年之後的冬天才會發生的事，懷柔心中不安，覺得自己重生後改變了一些事，影響到顧天英行為的同時也變相影響到了哥哥。
她現在什麽都不敢想了，哥哥回來了，她跟顧天英又定了情，日後便不能只為自己想。
她雖然怕疼，可是……那樣才是真的夫妻，顧天英願意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自己能為他做的，也就只有這件事了。
“真的不對我做什麽嗎？”
少女輕啓粉唇，呼出暖暖的吐息吐在男人後頸上，撩撥着他的心尖。
情難自持，顧天英轉過身，對上那一對染了羞怯的明眸，雙手穿過懷柔的胳膊箍住她的腰肢，少女柔軟的身子貼在在他身上，仿佛成熟的蜜桃待他采摘。
顧天英一陣心猿意馬，心尖被撩動，心跳都亂了。
除卻狩獵營地那一夜，兩人還是第一次在床第間靠得那麽近。懷柔伸手反抱住他的背，側臉蹭了蹭他的胸口，臉紅地不敢擡頭看他，輕聲細語：“相公不想要我嗎？”
“想……”顧天英抱着人壓倒在床上，上半身傾覆上去，貼在她身上求吻。
天地旋轉，身上籠罩了一片陰影，一個高大的男人貼着她的臉輕蹭。前幾日剛被奪去初吻的懷柔哪裏見過這陣勢，吻了一會便呼吸不暢，伸長了脖子別開臉躲開親吻，卻将自己的脖頸暴露在顧天英面前，細密的吻落下來，脖間癢癢的。
身下的柔兒眨着眼睛，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輕顫，顧天英頓時心動不已，柔聲哄了句，“其實不着急的，過兩天也行。”
“嗯？”懷柔疑惑地看着他。
顧天英親了親她的唇，解釋道：“兄長不是還在府上住着嗎？我們這個時候……不合适。”
被他這樣提醒，懷柔也回過神來，自己莽撞了。
兩人躺在床上，望着被燭火照的朦胧的帳頂，被下的手握在一起，漸漸入睡。
清晨，三人一起吃飯，早飯過後，顧天英去宣文院，沈致去監察司，懷柔去鋪子裏查賬本對收據。
如此過了兩天，除了身份可疑之外，沈致并沒有查到顧天英的錯處，尤其看到他與妹妹的感情那麽要好，看在柔兒的面子上，便不再跟他計較。轉而關注朝堂之上的事。
一月後，轉入盛夏。兩天大雨一日酷暑，空氣不是被雨淋濕就是被陽光曬的發燙。
鬧市街邊鋪子裏，懷柔坐在後堂，看着賬目略顯頭痛。
“這個月怎麽少了這麽多？”
店老板也很無奈，“公主，今年剛入夏的時候南方就發了水災，京都周邊的州府湧入了大量難民，咱們小店是從周邊收米來來京都賣，這難民一多，貨物緊縮，來回運貨也危險了許多，這個月還能勉強維持，估計再持續兩個月，咱們就得虧本了。”
“難民？”懷柔生在京都，眼中盡是繁華，哪能知道周邊州府的窘境，問道：“南方真的發了水災，怎麽沒聽聖上有赈災的旨意下來呢？”
老板不敢妄言，只說，“公主若是不信，自可出城去看看，如今京都城外的難民也越來越多，餓死的病死的，真叫人看不下去。”
懷柔擡起頭來，把賬本還給老板，帶着燕子出去了。
她心中忐忑，覺得是店老板為了掩蓋賬目說了謊話來诓她，可細想這老板雖然圓滑了些，但也不至于說這種駭人的謊話。這也不是第一家虧成這個樣子，她名下的鋪子都是些布莊米店，的确要從別的地方進貨。
懷安府單靠懷柔的俸祿也能勉強維持，但是她的産業下有不少人靠着這些店鋪吃飯，若是倒了，怕是有更多的人要挨餓。懷柔作為一家之主，自然要去一探究竟，便要帶燕子去城外看看是不是真有餓殍遍地的景象。
坐上馬車，覺得不妥，又讓燕子去買了一百個饅頭來。
車夫駕車出城，初行幾百米不見異樣，穿過樹林行過一片破落的矮牆，眼前便漸漸多了許多人。他們穿着破舊，有些身上還帶着包袱，有些身上生了病瘡，看着便駭人。
此處是已經拆遷的小村子，村裏的居民都搬去了京都或是附近更大的村子裏，倒塌的房子只剩下承重的矮牆，難民們便就近躲在牆邊，前幾日剛下過雨，地上滿是水跡雜草。近百人就擠在這破落的地方，看到有人路過便要躲起來。
人多地窄，哪能躲得及，懷柔走下馬車便看到了一群難民的窘迫模樣。
眼見此景，懷柔被驚的說不出話來。南方的水災，百姓失去家園流離失所，一路逃難北上，竟然能徒步走來京都，這是花了多久走來此處，竟也不得生路。
“你們……”懷柔想問什麽，卻看到他們一臉戒備的縮成一團，誰也不敢上前來，懷柔低頭看自己一身華貴，與他們實在格格不入，便退後半步，讓燕子和車夫給他們分饅頭吃。
近百人，一人只能分到一個饅頭，剛出籠不久還是熱乎的，吃的也快。他們大都體弱，就算是身體強壯的男人也被連月的跋涉掏空了力氣，對懷柔根本沒有威脅。
眼看着籃子空了，懷柔解了耳墜項鏈和玉镯給車夫，叫車夫駕車回去買些吃的和保暖的毯子來，再回懷安府叫些幫手來幫忙，只留一匹馬給她便好。
車夫解了一只馬留下，自己駕車回了城。
“燕子，你不是随身帶着藥膏嗎？快看看能不能給他們用些。”懷柔看着他們衣服下露出的皮膚淤青，覺得很心痛。
怎麽會有這麽多無家可歸的人。
吃了點東西後，難民們緩了緩，也看出了眼前這位小姐不是壞人，便主動上前答謝。為首的湯三帶了個孩子上前來，看着不過七八歲。
“多謝貴人搭救，這孩子挨了一棍子，後背腫了一片，疼了好幾天，求貴人行行好。”說着便要跪下。
懷柔忙扶住他，示意燕子來給孩子抹藥，她将孩子接過來，輕輕抱着他坐到一旁的石頭上，被抱住時孩子還有些不配合，掙紮着道：“不要，我把姐姐的衣裳弄髒了……”
懷柔輕撫他的後腦勺，“沒事沒事，姐姐喜歡種花，最喜歡泥土的味道了。”
粉嫩的衣裳被黑色的泥沙染髒，懷柔解了男孩的上衣讓他趴在自己腿上，看到她後背一片猙獰的傷痕時，心都揪在了一起。掏了手帕替他擦去傷痕附近的髒東西，再抹上藥膏。
抹好藥，懷柔把男孩扶起來，輕聲問道：“好孩子，告訴姐姐，你背上是被人打了嗎？”
男孩猶豫片刻，看了看湯三後，湯三輕聲道：“這位小姐不是壞人，咱們就說實話吧。”
男孩點點頭，“是湯叔叔要帶我們進京都，結果守城的官兵叔叔們不讓我們進去，還拿大棍子打我們，我娘親懷着妹妹也被打了，然後第二天就沒醒了。”
懷柔攥緊了拳頭，同為大周子民，哪有不讓人進城的道理。竟然還将人打死，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她想要伸張正義卻沒有門道，自己手裏沒權，顧天英只是一個小文官，唯有哥哥能管到此事，但他最近很忙，回京一個月，自己也沒能見他幾面。
人命官司暫且放一邊，她得找個地方安置這些人才好。盛夏多雨，他們本就沒什麽體力，若是再淋雨生病可真是雪上加霜。
思索間，車夫帶着幾車人和糧食回來了，不僅有三個大夫、十幾個家丁還有寧媽媽。
燕子看到了，忙上去擋住寧媽媽，“您怎麽來了。”
“我能不來嗎？公主都要自己的首飾變賣了，被人知道了更要說我們懷安府每況愈下。”寧媽媽走下馬車，看到這九十多個人，又髒又臭，頓時停住了腳步。
寧慈雖是宮女出身，但也是京城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沒出過京都，哪裏見過這些比乞丐還要落魄的人。
懷柔道：“要安頓他們，僅僅變賣首飾也不夠。這麽多人總得有地方住，官兵不讓他們進城，就只能去我的莊子看一看了。”
家丁們幫忙擡了幾個傷重的人上馬車醫治，寧媽媽就地燒火架了大鍋煮藥粥，有菜又有肉，熱乎乎的，吃了也暖身子。
眼看着就要到下午了，懷柔親筆寫了三封信給寧媽媽，她名下有三個莊子管着不少田産，讓寧媽媽帶着書信将這些人安排到三個莊子裏，若是要用銀錢，寫好字條，她第二日會派人送過去。
留了十個家丁保護寧媽媽，路上要經過不少山路，懷柔給了他們三駕馬車，讓傷者和孩子們少走點路。
安排妥當，懷柔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城中。
坐在馬車中，低頭看自己一身髒污，懷柔愣了神。一旁的燕子以為懷柔嫌髒，道：“回去換新衣裳便好，再洗個澡。”
“不是……”懷柔搖搖頭，她自言自語道，“我是眼瞎了嗎？我以為大周一片祥和，結果處處都亂，處處都是難民，連京都裏的流浪漢都變多了，為什麽沒人管！”
再說下去，怕是要提及某個不能妄言的人了，燕子忙插話，“公主慎言。”
回到府中，心中怨怼無解。
高大福送來請柬，是七日後皇帝的生日，所有皇親貴族、高官大臣都要進宮去參加宴席慶賀，懷柔和顧天英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晚上顧天英回來，懷柔對他說了自己今日的遭遇，問他能不能動用彩禮，不但要幫店鋪老板們度過這幾個月的危機，還得給莊頭們錢財幫忙置辦房産安置難民。
她知道自己看到的九十多人不過是冰山一角，到時候僅憑她的存銀，怕是不太夠用。
顧天英聽罷，自然同意，“彩禮本就是給你的錢，怎麽處置都聽你的。”看到她對難民們的關心，顧天英對懷柔刮目相看。
她果然與沈月顏那種人不一樣。
入夜，懷柔躺在床上還是無法心安，她抱緊了顧天英喃喃道：“我本想去找哥哥問問是誰管這些事，但是哥哥他為人正直，若是知道有這種事，必然不會袖手旁觀。他肯定也是被蒙在鼓裏。”
顧天英輕拍她的後背，“別想了，這種事不該讓你來承擔。”
“我是公主，如果我連自己的百姓都不管不顧，那我住在這裏享受俸祿，還有什麽意義？”懷柔皺着眉頭，眼中盈滿了淚水。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顧天英為何要謀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