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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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之上酒盞交錯，多是沈姓的王爺們與皇帝談笑，沈月顏在其中舉止笑談，游刃有餘，一旁的懷柔卻是話少，喝了一點酒便恹恹的不想動。
懷柔沒想到顧天英能在人前如此從容，就連皇帝叔叔問話，他也能回答的滴水不漏。對各位王爺叔叔也是尊敬有餘，沒有半點失禮之處，倒是她的擔心多餘了。
酒席結束後，男眷們一同比賽騎馬射箭，顧天英正走着便被人熱情着拉走了，等懷柔回過頭來，顧天英早就被人群擁着去到百米開外了。
女眷們也有自己的消遣，可懷柔放心不下顧天英，也要跟着去馬場，進去後便是另一番景象。
廣闊的馬場上，皇親國戚們策馬奔騰，追逐的并非獵物，而是兩條腿奔跑的人，他們衣着破敗，身上用白色染料寫了號碼，偶有幾個跑的慢的，一箭被人射穿了心髒，倒在草地上，血色融進土地中。
懷柔震驚地捂住了嘴巴，看那射中了的王爺歡笑着讓随從去把屍體擡下去。
眼前天藍草青，懷柔卻覺得自己眼前變成了灰白色，她許久沒來參加過圍獵，來了也只是同女眷們一起閑聊話茶，從未想過這馬場中會有拿人命取樂的勾當。
那王爺看見被吓到的懷柔，大笑兩聲，“你一個女兒家來這兒幹什麽，別被吓傻了。這都是些死囚，死不足惜。”
死刑犯……
懷柔攥緊拳頭向他喊道：“三叔叔，就算是死囚也不能拿來做玩意兒啊！上有聖上，下有律法，都沒沒人說過可以把死囚從大牢提出來用這種方式殺死。”
一個小姑娘話還那麽多。
王爺很不耐煩，騎在馬背上向她邁了幾步，“聖上？律法？這些人能在這兒可都是聖上許了的，用得着你一個女兒家告訴本王？”
皇帝叔叔準許的？
懷柔怔住了，怎麽也無法把這惡性與高高在上的皇帝聯系起來。就在她驚愕的時候，連續更多的死囚被射殺，馬場一角堆起了屍體，小山一般。
一旁走來太監請懷柔過去，懷柔低着頭不讓自己看那些血腥的場面，可歡笑聲、慘叫聲仍舊不絕于耳，仿若來到了人間地獄。
跟随太監來到皇帝面前，懷柔行大禮。
沈拓免了懷柔的禮，讓她看向馬場，看臺之下，十幾匹駿馬追逐着奔命的死囚，氣氛熱烈緊張，沈拓微笑着欣賞。
他說：“定了死罪的人遲早要死，與其讓他們在黑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虛度光陰，還不如拉出來叫他們在這青天之下跑一跑，能夠讓朕一笑，也算他們沒有白活這一生。”
懷柔不敢看他的眼睛，馬場上的追逐厮殺已經讓她心驚膽戰，又聽了皇帝叔叔這番話，心中更是一片寒涼。
父皇在世時曾教過她生命可貴，人無高低貴賤之分，即便是死囚，也有作為人的尊嚴，怎能淪為他人玩物，以命作搏？
許久沒有跟皇帝叔叔講過話，懷柔都忘記了他曾經的樣子，只知道如今他身為天子，萬人之上……竟然是這樣對待自己的臣民嗎？懷柔不敢想象，自己僅僅是無意中撞到這一幕，那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拓登基這七年來，暗地裏都做了什麽呢……
懷柔吓得不敢回話。
半晌沒聽到回話，沈拓看着她，皺起眉頭。“一個女兒家能明白什麽，若是害怕就趕緊出去吧。”
懷柔顫着腳步離開，剛出馬場就撞在一人懷中，她擡起頭，看到是顧天英，便跟着他回了營帳。
顧天英沉默着。他被人拉進馬場，陪王爺們跑了兩圈便下來了，看到懷柔被皇帝叫去說了幾句話，便在馬場外等她，直到她低着頭撞進自己懷裏。
她的手還在發抖。
顧天英知道她看到了死囚們被獵殺的模樣，心中不忍，暗罵昏君無道。
回到營帳，燕子緊張地迎上來，“公主方才去哪兒了，奴婢找了你半天，大公主說要請你一起去賽馬呢。”
顧天英對她擺擺手，示意燕子先出去。他扶着懷柔坐到床邊，給她倒了杯熱茶，安撫道：“公主別怕，有我在。”
懷柔不答。
她覺得自己是瞎了眼，為何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叔叔們這般草菅人命，随行的将軍們也沒有一人出言勸阻。
曾經她眼中的皇帝叔叔只是不愛說話，如今卻蒙上了一層叫她恐懼的色彩。
懷柔喝了熱茶，心情平穩了些，看着陪在自己身邊的顧天英，不自覺的想要依靠他，身體力行地靠在了他身上，小聲道：“謝謝你。”
四周全是沈家人，沈家的叔叔表親、堂姐表兄，懷柔卻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唯有與顧天英相互依偎，才覺得自己是被人在乎的。
至少還有他在。
下午時分，懷柔應邀與沈月顏去賽馬，騎馬來到寬廣草場上，懷柔腳下有些不穩，她騎馬還是沈致哥哥教的，一年騎不了幾次，難免有些生疏。
顧天英替她牽着馬，放慢腳步讓她別擔心。
迎面看到沈月顏，身邊簇擁着幾個沈家貴女和表兄弟。隔着不遠便是白露與宸夕，以護衛的身份跟在她身邊。
只是不遠處的站臺上，有個陌生人，懷柔從未見過，應當是個官員中的新秀，立在臺上看向沈月顏。懷柔與顧天英都注意到了他，而他也注意到了別人的視線，卻沒有因此轉過頭來看他們。
真是個奇怪的人。
五個女子都已經上馬，懷柔加入進來，他們便分列兩邊，讓懷柔到沈月顏的身邊，顧天英将缰繩遞給懷柔。一旁的貴女們便笑他們夫妻恩愛，叫人羨慕。
被人調笑，懷柔随口應和了兩聲，回過神來專心賽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