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夜
過夜
在音樂party合唱後,白辭就一直有意避着顧止。顧止幾次想和他說話,都被白辭以有事為借口逃開。
顧止沒去戳穿,心裏盤算着怎麽樣才能讓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于是一個損己不損人的主意被顧止付諸實踐。
顧止低垂着眸子,任噴頭裏的冷水從頭上澆下。他雕塑似的站在那裏,看着水流砸在牆壁上。良久,直到所有的骨頭都發僵了,他才關了水。對着鏡子擦頭發時,顧止出神地看了會自己發紅的眼角,艱澀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一輩子的心機都用在他身上了,他想道。
聽到敲門聲時,白辭也正洗好澡出來。想着這個點誰會來找自己,他拉開了門,一股濃烈的酒精味撲面而來,嗆得他歪頭輕咳。
歌手一向都很愛護自己的嗓子,煙酒、過冷的東西都是大忌。所以聞見顧止身上的酒味時,白辭第一反應是生氣,氣他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
眼前的人除了脖子紅了點,眼神迷離了點,看着和平時沒有太大區別。
白辭才想問他來幹什麽,顧止突然卸了自身的力量,側向白辭。白辭慌裏慌張地扶住他的肩膀才勉強把人撐住,自己則因為沖擊力向後退了兩小步。
顧止趁勢把下巴擱在他的肩窩,臉朝他的方向歪了歪,呼吸産生的氣息噴在白辭的耳邊。
“你發什麽酒瘋” 白辭側頭避開了些距離,可耳垂還是被蒸紅了。
顧止眨了眨像是就要閉上的眼睛,好不容易克制住想要咬·上去的沖動。他刻意地裝作聽不懂白辭的問話,有氣無力道:“……難受。”
其實顧止也不知道自己喉嚨痛是因為受涼還是喝酒,但他只是想尋求白辭的關心。
隔着夏季衣服薄薄的布料,白辭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顧止體溫的不正常,擡手想去摸他的額頭,顧止卻又往下滑了一截。
顧止拽住他的手腕才堪堪讓自己站住。
“顧止!”白辭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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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發愣似的看着他,眼神渙散,好一會兒才緩慢地應道:“……嗯。”聲音沙啞。
看來真是不清醒了。白辭連拉帶拽地把人弄到了床上坐着,決定去找九樓的工作人員聯系顧止的經紀人。
他才走出去兩步,就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
扭頭一看,顧止坐在了地上。他背靠着床,左腿放平,右腿支起。青年低着頭,臉隐在陰翳裏,看起來很可憐。
然而更可憐的是,他用力地拽住了白辭的手,仰頭注視着白辭,聲音悶悶的:“哥……你又要走嗎?”
心髒像是被鈍刀狠狠地戳了一下,白辭耳朵裏回響着這句話。在這場無聲的拉扯裏終究是白辭先怯了場,他沒敢去看顧止,道:“你發燒了,我去找人送你到醫院。”
白辭自認為這個解釋有理有據,應該能讓顧止松手。但是顧止卻跟在商場裏看到喜歡的玩具時哭爹喊娘的小屁孩一樣,半點聽不進理由,把白辭的手攥得更緊了,一句話也不說。
手掌與手背相貼,焦灼的溫度催化着白辭心裏的愧疚。
白辭蹲下來與他平視:“顧止,你發燒了,我找人送你去醫院。”
青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翕張的嘴唇,像是在辨認白辭在說什麽 。到最後顧止沒去糾結他到底說了什麽,不依不撓地追問:“一定要走嗎”
所謂“雞同鴨講”就是兩人現在的情形了吧。
白辭一度懷疑他是否在裝,但是人家的确發燒了。本着“病人最大”的人道主義關懷,白辭打消了離開房間的念頭。
任由顧止抓着他的手,白辭打電話給小郭:“小郭,你幫我送個測溫槍和退燒藥,對…盡快送來。不是我…顧止導師他發燒了。他不想去醫院。這樣…我今天晚上看着他,有什麽不對再聯系你。”很快,他拿到了東西。
果然,顧止的體溫有38.6℃,算是高燒了。
在白辭沒看到的地方,顧止的神色跳躍了一下,很快又歸于昏沉的狀态。
解決完藥的事後,白辭甩了甩發脹的頭,重新看向粘在地上的顧止。“地上涼,去床上坐着。”
聞言,顧止那裏又是一陣長久的發怔,就在白辭打算重複問話前,他啓唇道:“…上床?”因為發燒,他的嗓音很低啞,說這句意味不明的話時有刻意撩撥人的嫌疑。
“啧。”白辭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被成功地蠱惑到了,心中慶幸此時的顧止是不清醒的。為了挽回岌岌可危的面子,他兇神惡煞地說:“自己坐上去。”
白辭自己憋着火氣,沒有意識到此情此景很有逼良為·娼的氛圍。顧止卻想到了,目光有一瞬的晦暗。
這回青年倒是很配合地照做。掙紮了一會兒屁股才碰到床沿,人又滑到地面。顧止委屈地說:“我上不去。”
幼稚園老師估計也就這麽伺候小朋友們了,白辭恨恨地後悔自己沒把顧止從頭到尾說的話都留錄下來,不然等到明天顧止清醒後可以借此黑料敲詐一筆。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該怎麽伺候少爺還是怎麽伺候少爺。
又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扯着人行動,顧止終于坐到床上時白辭已然被折騰地滿頭大汗。“澡算是白洗了,過會得再去沖一下。”白辭想到。
瞥見顧止有些泛白的嘴唇,白辭晃了晃兩人相連的手:“…把手松開,我去幫你倒水。”
“不松!”這下顧少爺回得可快。
見白辭不說話,顧止也犟在那裏,堅定地搖了搖頭。
白辭真的很想大吼一聲“你玩我呢”,可良好的教養讓他繼續放軟聲音與顧止商量:“把手松開,你放心,我不會走的。”以免青年聽不清楚,他強調道:“我不走。”
顧止這才勉為其難地放開了他,徑自抿了一下幹燥的唇,眼神則半點不移。
白辭長籲了一口氣,轉頭去倒水。調了許久水溫,回頭時他發現方才還在床上的顧止就站在自己的身後,定定地看着自己。
他像是一個被編碼支配的機器人,固執地遵守着一串命為“跟牢白辭”的指令,哪怕電量就要耗盡。
就這麽害怕我走掉?這個疑問來得很不是滋味,白辭臉上的表情更淡了些。
“吃吧。”白辭把水和膠囊放進顧止手裏。
吃藥這件事完成得挺順利,白辭讓默不作聲的顧止上了床,又花了許多時間幫人鋪好了被子,期間白辭一直避免和那雙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對視。
手腕被重新鉗住,那人甫一用力,白辭猛地跌坐到了床上,還沒等白辭穩住平衡,顧止手覆在他後頸把人往身上壓。
鼻尖幾乎就要碰在一起,顧止的眸裏封着濃厚的情緒,那些東西白辭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白辭掙了一下沒掙開:“你故意的…?”
顧止沒有回答,眼神在他臉上巡航了一遍。
上下颠倒,白辭被顧止牢牢地锢在了身下。這下,白辭真的惱了:“你給我滾回自己房間去。”我真是東郭先生反被狼咬。
青年恍若未聞,出神地看着白辭因為動作扯動而露·出的精致鎖骨,喉結輕動。
他是已經抓獲獵物的獵人,卻因為獵物的求饒而滞緩了進食的過程,殘忍地欣賞着獵物痛苦的表情。
當獵人被獵物蠱惑住時,那故事自此截然不同。
白辭非常不能理解一個發着燒本該是病恹恹的人為什麽力氣有這麽大,他費力的推動都成徒勞。
雖是初夏,可溫度已然很高。顧止發着燒,身上很燙,白辭剛才又特意為他找了床稍厚的棉被讓他焐着。于是,現在的情況是兩個人都汗流浃背。
不過眼下白辭沒有心情為他白洗的澡感到進一步地惋惜,顧止俯身将與他的距離一點一點地縮短。
心髒狂跳,仿佛要撞破理智皮囊堆砌起來的軀殼——所有的堅硬到頭來抵不過蓄謀已久的苦肉計。
當顧止咬住他脖子時,白辭的身體徹底地僵在那裏。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的後腦勺,白辭下意識攥緊了身下的被子。
輕·薄的皮膚猶如植物醇味的奶油,融化在熾熱的愛意裏。
心裏說服着自己就當是被狗咬了,白辭咬牙切齒地收回了就要呼出去的巴掌。
重重的啃咬最終化為一枚滾燙至極的吻。
“哥…我好想你。”顧止喃喃道。
白辭垂眸斂去了震驚的情緒,身上的燥熱頓時被一盆冷水澆滅。
那人不管不顧繼續發動着攻勢:“真好,夢裏的你對我百依百順。”語罷,蹭了蹭白辭的下巴,小狗讨寵似的。
白辭松開了抓着被子的手。驟展開來的布像殘翅的蝴蝶,任憑暴風雨将其迫降。硬邦邦地躺在床上,白辭看着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見身邊的人不再有折騰的意思,白辭蹑手蹑腳地下了床,溜進衛生間并門反鎖上。
“咔噠”的鎖門聲不大,卻令顧止睜開了眼。黑暗裏他那雙狐貍眼盡是得逞的餍足。
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白辭腿軟極了,撐着洗臉槽站住。咚咚的心跳震得他不住地戰栗。
白辭沒法再欺騙自己:他對顧止并非沒有一點感覺。但是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裏有多少是用來談情說愛的好感,多少是愧疚,他其實自己也分不清。
“我們兩個不應該發展成這樣的。”
白辭擡手撐着發沉的腦袋思考。
且不提兩人在一起需要面對多少旁人的非議,何況顧止才二十三歲,之後還會遇到很多新鮮的人,他(她)們有活力,可以給他更精彩的人生體驗。或許是因為年齡差了七歲,或許是因為白辭自诩是顧止音樂道路上的第一位前輩,這種潛意識裏遵從的責任感讓白辭在表達這份喜歡時束手束腳。
理性地剖析了自我,白辭厘清了兩人間該有的距離。冷水沖了下臉,他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
顧止看起來睡得并不安穩,眉頭不時地皺起,所幸溫度沒有再上升。白辭搬了凳子坐在床邊小憩。
第二天白辭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睡在床上,燦爛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把房間照得格外亮堂。顧止已經不見了,扒拉過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原來已經九點半了。
白辭換好衣服後,惹得他才起床就頭昏眼花的罪魁禍首又一次不請自來。
手裏拎着打包的飯盒,顧止看着神采奕奕的:“昨天晚上麻煩白老師了,幫你帶了份早餐算是将功贖過喽。”
“燒退了吧。”白辭接過了早餐,不放心地問。
“嗯,”顧止見他神色如常,試探道,“我…昨晚有幹什麽壞事嗎?喝斷片了,不太記得。”說這話時他臉上是很“坦蕩”的心虛。
“沒有。你就非要賴在我房間,還嚷嚷着不想去醫院,特幼稚。”白辭含糊道。
顧止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紅印,又很是君子地收回了目光,道:“那就好。我還以為我得對你負責了呢。”
白辭聞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道:“你想的倒美。”
“你房間有蚊子嗎?”顧止狀似關心道,“你被叮了個包…脖子上。”
白辭起先沒有反應過來,随便地點頭表示知曉:“可能有吧,我沒注意。”
察覺到他神色蔫蔫——是沒有睡好的後遺症,顧止知情識趣道:“我走了,你過會兒再好好補個覺。”
應付完“大佛”,白辭輕呼了口氣。
蚊子包?他明明沒覺得被蚊子咬了啊!脖子上麽——
電光火石間他靈光一現,咬住了後牙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