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銀杏
銀杏
在節目裏的時間過得很慢也很快:每周一次的pk賽見證着越來越多人的離去。緊張的氛圍時刻籠罩在選手們身上,不過,對于四位沒有晉級壓力的導師來說,每天的生活則是閑裏找趣。為了更好地打發時間,他們甚至向節目組申請批了一間空房間,專門用來讓他們聚衆打牌鬥地主。
兩三周的錄制和播出,成功地讓直白cp出了圈。原因很簡單,白辭和顧止相處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友愛”實在是太有磕點了。只要兩人對視上,那麽每一幀都可以成為磕糖女孩們細細回味的地方。
譬如說,有一次白辭的話筒出了故障沒聲音,顧止便拿起自己的話筒為他舉着。
這個舉動看似很尋常,但是瘋狂上頭的silencer們是這樣解釋的:顧止明明可以把話筒直接遞給白辭,他非得一直舉着。為什麽呢?再看看他那得瑟的小眼神兒,明顯就是很享受這種被人依賴的感覺。而白辭這邊也很有說法,直男朋友之間遞個話筒,你臉紅個什麽勁兒啊,這可不就是自個兒先漏氣麽!
正片裏大多以選手為主,所以糖點得從縫隙裏找。所幸每晚放送的花絮不同,被污蔑“內部有人”的silencer們白嫖着vj老師對自家cp的關注。
比如說顧止有事沒事總愛往白辭房間跑,好幾次vj老師來拍白辭在幹什麽時都能順道揪住方才不在宿舍裏的顧姓導師。
比如說兩人晚飯後經常會結伴散步,許多選手被問起對幾位導師的印象時都會提到。
柯然爆料有一次自己恰巧在便利店遇到兩人,兩人當時因為要不要買烤腸的小事争論了半天。白辭說自己要拍新歌的mv,為了上鏡,他需要控制飲食,不吃熱量較高的東西。顧止卻說白辭很瘦沒必要減肥,而且他會來付烤腸的錢。最終,白辭松口吃了泛着油光的烤腸,錢也确實是顧止付的。
而silencer們又成功扒出,白辭在最新一期節目裏戴的那條手鏈也大有來頭。
這條手鏈是某小衆設計奢侈品牌最近剛發布的限量款,整個系列共有50條,雖然都是以鑰匙為靈感,但是每一條都有不同的設計和寓意。
而顧止作為這一品牌的亞太地區宣傳大使,最近收到了免費的贈予——也就是送給白辭的這一條。而這條手鏈的寓意是“敞開心扉,擁抱愛意”,該懂的人都懂。
除此之外,顧止給白辭唱海底撈版《生日祝福歌》時,白辭嫌他聒噪,往他嘴裏塞了一塊糖的事也讓磕妖機們直呼“磕死了”。
這天顧止又大搖大擺地進了白辭的房間沒事找事:彼時白辭正在看《談美書簡》。他看得很投入,顧止又特意放輕了動作,所以他完全沒意識到有人靠近。
桌上放着一片青中透黃的銀杏葉,上面的“顧”字因時間淡了很多。墨水滲到了葉脈裏,和殘留的汁液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這片銀杏葉與顧止自己有段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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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天早起,慣常在操場上散步,恰好看到跑道中央攤着一片銀杏樹葉。紅色的塑膠地面,白色的跑道線,都不及那一抹青中帶黃來得鮮豔奪目。
少年的青澀心意,便都在這片從天而降的葉子裏面了。
十七八歲年紀的人,做什麽事情都可以不計後果、風風火火,看誰不順眼就用下巴招呼人,看誰順眼那就恨不得天天和人黏在一起。然而顧止因為心中藏着一個人,在白辭面前說話做事都帶着股別扭的勁,這畏手畏腳的喜歡燒得顧止時常心情煩躁。
用極細的筆在銀杏葉的青翠處落下“顧”字,顧止挨了整整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的時間。期間有聽沒聽地聽着講臺上老師激情昂揚的授課,偶爾看到從他們嘴裏不小心噴射出來的口水,而大多數時間他在反複地翻看夾在習題冊裏的葉子。
第八節課下鈴響,顧止再也等不及地沖向多媒體教室,途中驚險地緩了速度以免撞到搬作業本的同學。急躁的心直到看見白辭嘴角的溫和笑意才歸于平靜。
“喏,來的路上看到的,覺得長得還挺別致的,順手撿了,給你當書簽吧。”顧止佯裝漫不經心道,藏在褲兜裏的另一只手手心全是汗。
葉脈壓平在流淌的時間裏,沾染了油墨的清香。
因為太喜歡,所以花費的精力不必宣之于口;因為太喜歡,所以在對方面前假裝矜持又穩重,好抹去七歲的年齡差。
實在是喜歡他喜歡慘了,才會擺出毫不在意的模樣。
顧止收回了滞留的目光:“在看什麽?”他裝作沒看見那片值得一提的葉子,擔心警覺的獵物會因為風吹草動而逃竄。
白辭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一激靈,身體抖了抖:“…你什麽時候來的?”
“就剛才。看什麽呢,這麽認真。”顧止答道。
翻到封面,白辭提醒道:“下次進來前敲個門。”
顧止自然不會去應他:“《談美書簡》?上次還見到你讀《聶魯達詩集》,這才幾天又換了一本。”他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勾了嘴角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跳槽呢。”
“是啊,”白辭還在浏覽書的內容,輕聲答道,“歌賣不出去了那我就去搞研究。”
“你還在讀大學的,是吧。”白辭突然想到他還沒有畢業。
顧止點頭道:“是啊,還沒擺脫學習和考試…”
“哪個專業?”白辭其實沒想知道,不過是找個問題把天聊下去。
“經管,”顧止見白辭一臉了然,“很好猜嗎?”
白辭合了書本,道:“是啊,你畢竟是個富二代嘛,得繼承家裏的千萬財産。”
“上億,”顧止氣死人不償命地糾正道,“慚愧,公司這兩年發展比較好。”
即便不仇富,出身小康家庭的白辭也難免為這句話嘴角一抽。
“經管好啊,X大的經管專業很吃香的。”白辭評價道。
“嗯哼。”顧止從胸腔裏發出模糊的響應。
對于他大學時的專業選擇,其實是他父母的要求,他們想給他備一條後路,即使未來混不下去,也可以轉而接手家裏的生意。
顧止似笑非笑:“你當初怎麽想學歷史”
“我我當時心思不在學習上,分數勉勉強強過了N大分數線 ,關鍵是父母想讓我去那裏。我一瞅,沒什麽好選的,就歷史的專業排名還可以,就稀裏糊塗地讀了四年。後來我有了保研的名額,但當時簽了公司,就也放棄了。”白辭解釋道。
“你确定你那叫分數勉勉強強過線?”學霸自然也有梯隊,白辭顯然就是一張口就讓人恨得牙癢癢的那類。
“我沒記自己具體考了多少。”白辭摸着良心誠懇道。
顧止好聲好氣道:“那年''N大歷史661分,你明明是超了12分進去的。”
這麽清楚的嗎?白辭努力地想了想,感覺的确是這個分數。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感覺,面上他平靜地說:“也就還不差吧。”
“是啊,全省前五十,當然還成。”顧止沒有感情地捧着哏兒。
喜歡一個遠比自己優秀的人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白辭是個各個方面都很優秀的人,所以這幾年來顧止花費了天大的力氣去追趕他的步伐。
高三那年顧止緊鑼密鼓地一邊練習唱跳,一邊往死裏補之前落下的功課。中途有一次因胃疼加貧血昏倒在公司的練習室,進醫院連續挂了好幾天的鹽水才緩過來。
不過現在能夠和他在同一個節目裏當導師,能夠有底氣地談論學歷,這樣的如願以償讓顧止覺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了。
唯一令顧止感到遺憾而且無法彌補的就是自己不能再早生幾年,和白辭在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裏學習、生活、談音樂,成為一直與他有瓜葛的那個人。
他和他之間相差了七歲,相隔了六年,所幸一切都還來得及。
……
“你和他每天都一起吃飯嗎?”方玉成看了一眼門外站着的容光煥發的青年,又看了眼咬着牙刷找襪子的魏爾和,問道。
吐完了嘴裏的泡沫,魏爾和含糊着聲音:“嗯。”
“之前他當愛豆得時候我還pick過他呢,”方玉成壓低聲音道,“真人比鏡頭裏帥好多啊,果然帥哥得看真人!”
魏爾和漱完了口,經過門縫時用餘光掃了眼戴着耳機的柯然,他今天頭上束着黑色的發帶,穿着基礎款式的T恤和運動褲,青年人身材挺拔,個高腿長,看着怪打眼的。
“也就一對眉毛 ,一雙眼睛,一個鼻子,兩只耳朵,一張嘴,他有的我們也有。”魏爾和口是心非道,在拿到衛生間裏的毛巾出來後又瞄了一眼柯然。
方玉成很不滿意他敷衍的說辭:“你~好~無~情~無~趣。”拉長的腔調中沒了氣,臨時換成了促狹的笑。
魏爾和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加快了拾掇的速度,終于在幾分鐘後拎着背包出了房間。柯然熟稔地接過了他的包背在肩上。
大口嚼着煎餅果子,魏爾和和柯然接下來打算去排練室。他們并排走着,魏爾和走路并不專心,時常會被地上的東西轉移注意力。
一顆在前方出現的碎石或是一片落單的葉子,都會得到他的特殊關照。他走得時快時慢,歪歪扭扭,自己卻在這樣的游戲裏找到了樂趣。柯然沒出聲催他,一路上遷就着他的速度。
這幾天早上九點多日頭已然很高,他們踩着幕布似的樹影走。
“你衣服領子沒翻出來。”柯然提醒道。
魏爾和正在和食物鬥智鬥勇,聞言道:“你幫我翻一下吧,謝謝。”他嘴裏嚼着面粉團,右邊的腮幫子鼓鼓的。
柯然于是側過身來幫他翻領口,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了魏爾和的脖頸。他做完該做的,又退回了原來的距離。
魏爾和眨了眨眼,忍住了縮脖子的沖動。
柯然身上有一股木質後調的香水味,很淡,靠得像兩人剛才那樣近才能聞到。
牙齒碾了碾嘴裏的食物,魏爾和覺得自己的煎餅果子登時寡淡了不少。“香水很好聞。”他如實誇獎道。
你也很可愛。柯然心猿意馬地想。
“額…謝謝。”被這突如其來的誇獎“襲擊”的青年眼前一亮。
他的竊喜被魏爾和收入眼底。
咽下了食物,魏爾和啓唇道:“柯然,我不太确定一件事。”此時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有種肅穆的認真。
柯然望進魏爾和的眸子,直覺他把自己的心思看透了。緊張逼迫着他的心跳,頃刻之間,他的背後發了汗。
“啊?”柯然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
在柯然的心跳加速到極點,就要墜入深淵時,魏爾和拽回了他:“算了…這周比賽後再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