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已是九月中旬，天氣仍燥熱悶熱，感受不到一絲涼意。
教室人多，每一道能開的窗戶都打開了，頭頂上上的三個吊扇不停歇運轉，教室裏三四十號人還是覺得熱，汗流浃背，黏膩得難受。
下午第二節課間休息，南意從班長那裏接到班主任的傳喚，這才從她已經坐了好幾個小時也沒挪動過的座位上離開。
班長是個略微魁梧的男生，叫張毅，嗓門配得上他的職位，南意是在同學們的注視下走出教室的。
她跨出教室門，安靜的教室裏叽裏呱啦就熱鬧起來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在議論她。
教師辦公室也在二樓，只是離高一一班的教室是最遠的就是了，南意走得慢，過道上的涼意驅散了她從教室帶出來的躁意。
辦公室的門大開，裏面只有三個老師在，南意看到她的班主任馮青雲馮老師後擡手敲門。
“馮老師。”
南意出聲，正在翻閱測試卷子的年輕男老師轉過頭，五官拼湊在一起不算英俊，卻給人一種幹淨的感覺，一副黑框眼鏡更讓他多了幾分儒雅感。
馮青雲不到三十歲，畢業就來了一中任教，教化學，三年多一點的教齡，但他的教學方式得學生喜愛，所以他所帶班級的化學平均成績總是很可喜。
據馮青雲自己說，他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南意很喜歡這位班主任，性格溫和，耐心好，和他所教的化學這門課完全不一樣。
馮老師看到南意，微笑招手，叫她進來說。
南意走過去，在他辦公桌前站好，恭恭敬敬的，“馮老師，班長說您找我。”
“嗯。”馮老師點頭，溫聲問，“你奶奶的身體怎麽樣，好一點沒有？”
辦公室裏很安靜，原本另外兩個老師還說着話，但在南意敲門時就停下了，這時候也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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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意感激地朝馮老師微笑，“好多了，謝謝您。”
其實她不怎麽會說這些客套話，在一年以前，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變得這樣有禮貌。
以前的她……混賬不懂禮貌，見到老師從來不會主動打招呼，甚至敢在老師面前吹口哨……
總之，一年以前的南意和一年以後的南意判若兩人。
殘酷的現實教會了她好好做人，學生就應該有學生的樣子，因為她的身上承載了奶奶的希望。
一年前的變故改變了她，她從一個不服管教的問題學生，老師眼中只會惹是生非的‘廢物’變成了一個乖學生。
一年以後，她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進了市一中，而她的成績進了一中後也是年級第二，班級第一。
年級第一是男生，比她高了兩分，在二班。
馮老師看着南意，目光溫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信封交到南意手上。
觸感不對，南意欲推拒，馮老師先開口了，“這不是私人給的，也不是給你的，是你奶奶的醫藥費，老師們的心意，你收好。”
南意眼睛發澀，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情緒了，她記不起上回哭是什麽時候，五年前還是六年前……
和別人打架，鼻青臉腫的時候她也沒哭過。
現在也不會哭。
她深深鞠了一躬。
馮老師沒說什麽，面露欣慰，把方才整理的卷子也一并遞給她。
“這是入學測試的卷子，耽擱了很久，你發下去讓同學們看看成績。”
入學測試的卷子是初中知識，是學校的慣例測試而已，老師閱卷後不用講解，也就大概了解一下學生的水平。
“嗯。”南意接過，她是學習委員，這些事也是她的分內之事。
這時候，又有人敲門，也是找的馮老師。
“馮老師。”
聲音有點熟悉，南意下意識看了一眼，看到程一澤進來，她面無表情收回目光，抱着卷子和程一澤擦肩而過。
馮老師剛才給的那個鼓鼓的信封掩在卷子下，就貼在她的胸口，堵得她難受，更多的卻是感激。
來到馮老師辦公桌前的程一澤又往門口看了一眼，笑着和馮老師閑聊幾句。
“馮老師，剛剛那個就是你們班的第一名南意？”
馮老師也帶着高三一班的化學，和程一澤很熟，程一澤學習好，性格好，有禮貌，老師們就喜歡這樣的三好學生。
“喲，想不到南意這麽有名，連你們高三的都知道她了。”馮老師雖然是打趣，但語氣裏的自豪也很明顯。
程一澤微笑說，“也不是，就是今天她幫了我一個忙，我還沒來得及向她道謝，也是剛知道她叫南意。”
聽他這麽說，馮老師和另外兩個老師也有了聊八卦的興致，都等着程一澤說一說。
馮老師失笑，“難得啊，你也有被人幫助的時候，看來我們班的南意還是個熱心腸。”
末了，馮老師随口問了一句，“她幫你什麽了？”
程一澤卻含糊敷衍過去，沒有把南意幫他從小偷手裏把手機拿回來的事。
“也沒什麽，就是我東西掉了，她撿到後還給我了。”
“你錢包掉了？南意撿到還給你，這叫拾金不昧，她應該被表揚。”到底是年齡差距不算大，年輕的馮老師和程一澤開起玩笑。
程一澤笑了笑，沒有多說，就讓老師們誤會南意是拾金不昧好了，據他觀察，南意應該不是那種喜歡高調的人，連和他說話都很沒耐心，确實很低調了。
就在下午上課前，他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今天幫了他的那個小女生是高一一班的，叫南意，正好班上一個女同學認識南意，家和南意家離得不遠，知道的事也不少，所以他大概了解到南意的情況。
他眼裏的南意和別人口中的南意完全不同，簡直天差地別。
程一澤來找馮老師，也是來拿卷子的，是馮老師布置的這周的周末作業。
在程一澤拿着卷子要離開時，馮老師忽然想起還有事沒說，又叫住他。
“差點忘了，還有重要的事沒說，程一澤你先別走。”
程一澤轉身，朗然笑着，“老師您說。”
看着面前長身鶴立的溫潤少年，馮老師恍惚了一下，随即把事情說了一下。
“今天周五了，下周一開始高一新生開始為期半個月的軍訓，雖然你們高三學習任務重，但壓力也大，我們高一的班主任和你們班主任商量了一下，想從你們班借兩位同學在一旁協助教官，幫忙照看一下，也不用時刻盯着，就是有空的時候去周圍轉一轉，你們班主任說這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自願才行。”
高三一班的學習進度最快，在高二結束時已經把高三的課本內容上完了，而且高二班級上的測試基本都是涉及高三的內容，高三一班成績可喜，高三這一年直至高考，一班的科任老師也只是輔導他們複習高中三年的知識。
其實馮老師看中的是程一澤和顧景時，他們倆功底紮實，成績一直很穩定，也聽別的老師說了，這倆學生，作為老師的他們已經沒什麽能教的了。
平時複習，他們要麽自己做卷子，要麽就是趴着睡覺，找一點事情給他們做，倒也不會影響什麽。
聰明如程一澤，已經猜到馮老師意思了，現在高三一班最清閑的就是他和顧景時了。
平時同學們埋頭複習，他倆做卷子做煩了就無所事事，不是趴着睡覺就是玩手機。
馮老師這是要找一點有意義的事給他們做，勞逸結合，讓他們放松一下。
“好的馮老師，我回教室問問看，确定人選後，放學給您發信息。”
……
因為下周一将開始軍訓，高一的最後一節課基本變成了自習課，半個月軍訓後，之前課本上的內容基本又要從頭複習了，老師們倒也不着急着趕進度。
自習課，老師不用來守着課堂，班委管住紀律就行。
南意整理課本，打算把課本全都帶回去，在醫院的時候也有大把的時間自己學習。
董曉曉一整天都很興奮，自習課正是說悄悄話的好時機，可興致勃勃和南意說了半天，只得到寡淡的幾個字回應。
就是‘嗯、啊、哦’這樣的字眼，董曉曉特別想和沉悶無趣的同桌分享，她覺得像南意這樣的性子最适合傾訴了，南意不會像安冉那樣兩面三刀，更不會把別人的秘密到處宣揚。
在董曉曉這裏，南意俨然成了能保守秘密的好朋友。
“南意，你忙完了沒？”見南意收拾好課本放進書包後慢悠悠喝水時，董曉曉才笑嘻嘻湊過去。
做了半個月的同桌，南意多少對董曉曉有些了解了，這姑娘啊心裏藏不住事。
南意微笑點頭，“收拾好了。”
她不問也能猜到董曉曉要向她傾訴什麽。
大概和遞情書向程一澤表白有關，反正董曉曉是踩着上課鈴聲回的教室，之後兩節課一直是興奮狀态。
南意對這些所謂的‘女孩子的愛情’其實并不感興趣，只是湊巧今天和程一澤偶遇了而已，看董曉曉滿面春光，難道表白成功了？
董曉曉神秘兮兮笑着湊近南意，和她說起了悄悄話，教室裏說悄悄話的不少，正好借此掩護。
“之前我不是拿着情書去向程一澤表白嘛，然後就……”
還沒說完，董曉曉自顧自害羞捂臉，春心蕩漾的樣子簡直不要太明顯。
南意雖然很無語，但還是耐心聆聽。
故事很曲折就是了，拿着情書去向程一澤表白，可是在半途中把情書遞給了另外一個男生。
高二二班，也是高二文科一班，新來了一個轉學生，聽冒着星星眼的董曉曉說完，南意也就記住了一個名字。
顧雲深，雲深不知處的雲深。
董曉曉就是被這個富有詩意及意境的名字和那個男生好看的臉給迷住了。
用董曉曉原話來形容是：一個長得像顧景時，卻有着程一澤的溫柔的男生。
滿足了小女生對白馬王子的所有幻想。
帥氣、溫柔，芳心淪陷也就一眼的時間。
所以，在之前半個月口口聲聲說對程一澤至死不渝的董姑涼，一個轉角就移情別戀了。
但據董姑涼敘述，顧雲深的溫柔是對另外一個漂亮的女孩子，董姑涼一眼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就在高二二班門口守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把顧雲深的底細摸了一下。
最後，那封沒有指名道姓給誰，也沒有署名的情書就這樣被董姑涼托人遞到了顧雲深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