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喂！”
“同學，你東西掉了。”
程一澤剛從公交車上下來，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他疑惑扭頭看去，這一眼讓他怔愣好一會兒。
叫住他的是一個女孩兒。
一個清韻靈秀的漂亮女孩，身上穿着與他同款的藍白條紋校服，她身上的校服長度合适，但穿在她身上顯得寬松了些，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嬌小。
校友？很特別的搭讪方式。
對于女孩搭讪一事，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了，但程一澤出于禮貌還是沒有不理不睬。
他站在原地。
南意與程一澤的距離至少是三步之外，見他轉身，沒有別的話，将手中拿着的那只外觀嶄新的手機遞給他。
程一澤的視線落在伸到他面前的這只白皙略小的手上，微微一愣，她遞過來的是他上個星期才換的那只新手機，剛剛還在他校服口袋裏，這時候卻到了她手上。
她不是想和他搭讪，是他誤會了。
程一澤伸手接過，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輕聲道謝。
“同學，謝謝你。”
南意很平靜，面對眼前這位傳聞中的校草，她面無表情，眼中隐約有不耐之色，再開口時語氣有點沖。
“以後在公交車上自己小心一點兒，人高馬大卻像個傻白甜一樣，手機揣兜裏，故意給人偷，是人傻錢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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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白甜，人傻錢多，可以說是很傷自尊了。
至少從來沒人這樣評價過他。
倒是新奇。
程一澤忍俊不禁，還想說什麽，可對上她清冷的目光，忽然又忘了要說什麽了，他打量着她，能清晰看到她眼中冷淡疏離，有着不同于同齡人的冷靜，還有他隐約能看出來的孤僻。
他審視的目光讓南意心生煩躁，很沒有耐心，蹙眉說，“你別用看賊的眼神看我，你的手機不是我偷的。”
她只是幫他拿回來而已。
知她誤會了，程一澤歉然一笑，“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幫我拿回手機，我很感激。”
即便他真如她說的那樣是個傻白甜，這時候也該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他在公交車上被小偷盯上，渾然不覺手機被盜，而面前這個看起來很嬌小的女孩子從小偷上手幫他把手機拿回來了。
這樣的勇氣……
南意沒應聲，拔腿要走時，程一澤再度開口，“以後遇到這樣的事……你是女孩子，見義勇為之前要以自身安全為先。”
清潤爽朗的聲音，迷倒萬千少女心，聽的人耳朵都酥了。
南意看着他，似是迷茫不解。
程一澤怕她誤會，微笑解釋說，“錢財是身外物，安全第一，你一個女孩子與小偷硬碰硬，會吃虧的。”
聞言，南意微愣，目光複雜地上下打量了程一澤一番，随即輕嗤一聲，有鄙夷之意。
“你多慮了，我不是傻白甜。”
她不加掩飾嘲笑他天真。
硬碰硬？不存在的。
她只是恰巧認識偷他手機的人而已，看在是校友的份上，她吃多了撐的管了閑事。
不想在這裏和他糾纏這個話題，南意拔腿往前走，和他擦肩而過，朝學校的方向走去。
從來沒有人這樣漠視他，不将他當回事，特別是在女孩子面前，比起冷漠的顧景時，他覺得自己的性格應該是讨喜的，可今天他竟然被一個學妹給鄙夷了。
面冷心熱的小姑娘。
程一澤搖頭失笑，他有良好的修養，從小外公就教育他要知恩莫忘報，道謝要真誠，所以他快步追上了前面走着的小學妹，與她并肩朝學校走去。
“你也是一中的，高一嗎？難怪我沒見過你。”
小學妹不搭理他，程一澤也不氣餒。
“你是高一哪個班的？”
南意只側目掃了他一眼，臉上就差寫着‘你是智障’幾個大字了，在程一澤還要繼續問時，她冷淡開口。
“學校這麽大，你沒見過的人有很多，見過了也不一定就能記住。”
所以，沒見過她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傳聞中的學霸也沒什麽稀奇的，在她看來，更像一個傻子，特別笑起來的時候。
呵，原來是個傻子！
程一澤試圖探知她底細，然而戰略錯誤，沒能達成目的，還将人給惹煩了。
複雜的數學題都難不倒他，但他今天好像栽在一個女孩子手上了。
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和以往那些主動找他搭讪的女孩都不一樣。
程一澤和班上女同學相處融洽，別的女孩與他說話時要麽臉紅羞澀，要麽刻意假笑，也是到了今天他才第一次見到嫌他‘笨’的女孩子。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哪個班的？”他锲而不舍追問。
這時候兩人已經走到學校門口了，南意不想回答他，也不想和他一起進學校，所以停下腳步。
竄出兩步的程一澤停下，疑惑轉頭看她，“怎麽不走了？”
南意往裏看了看，正是午休時間，走進去到處都是人，而程一澤走到哪裏都引人注目，她不想被人注視。
她怎麽想的就怎麽和他說了。
“不想和你同行。”
程一澤：“……”
他這是有多讨人厭才會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不願和他同行。
這時候有程一澤認識的人從學校出來，和他打招呼時下意識瞄了眼南意。
程一澤恍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麽抵觸他了。
程一澤沒再說什麽，繼續往前走，進了學校，朝教學樓的方向走，而南意刻意和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不會引人注意。
一路上和程一澤打招呼的人不少，而剛升高一的南意除了同班同學外，并不認識別的人。
相安無事的兩人一前一後朝教學樓走去，路過球場時，南意還是碰到了熟人。
她的同桌董曉曉和同班的一個女生安冉。
董曉曉有一張小圓臉，肉肉的，笑起來不醜，反而很可愛，性格開朗，待人和善，和班上同學處的很好，班委選舉時，自薦當生活委員，全票通過。
看到南意，董曉曉拉着和她一起的安冉來到南意面前。
“噫？南意你從醫院回來了，你奶奶好一點沒有？”
面對別人的善意，南意不再是拒人千裏的冷漠，點了點頭，“嗯，好多了，謝謝。”
但她這樣在別人眼裏卻依然是高傲的，和董曉曉一起的漂亮女生不屑看了眼南意，拽着董曉曉往另一個球場走去。
像是故意的，那個女生和董曉曉說的話也讓南意聽到了。
“不就是考進來的成績全班第一麽，以後怎麽樣還不一定呢，有什麽了不起的，驕傲什麽呀！”
“安冉，大家都是同學，你別這樣說南意。”董曉曉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看，見南意背對着她們朝教學樓方向走，應該是沒聽到安冉的話，松了一口氣，“南意她只是性子孤僻一些，其實人挺好的……”
安冉嗤了一聲，轉過身，故意揚了揚聲，“哼，有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當第三者的狐貍精母親，還有一個坐牢的父親，當然不一樣咯，誰沾誰倒黴。”
南意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安冉，目光冷冷。
董曉曉很尴尬，又有些生安冉的氣，掙開了被安冉拉着的手，想去和南意解釋，但南意已經走遠了。
南意不知道程一澤為什麽停下，但她肯定程一澤也聽到了安冉說的話。
那種久違的羞辱感再次襲來，像是被人扒得□□站在人前，恥辱、肮髒……
程一澤這種自帶光芒的人，那種光芒下，她就像個小醜，給別人取樂，遭人嫌棄。
南意腳步略帶慌亂從程一澤身邊走過，大步朝教室走去。
董曉曉的尴尬不是因為安冉和她在一起時說南意的壞話，而是程一澤似乎也聽到了安冉說的話。
董曉曉看到程一澤回頭看了她們一眼。
程一澤是誰，全校女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是董曉曉打算表白的男神。
高三一班有兩個很有名的男生，品學兼優，并稱學霸級別的校草，而且據說兩人都是家境優渥，長得又帥，名副其實的高富帥。
程一澤與顧景時，很多女生的暗戀對象。
成績不相上下，但兩人的性格差異卻很大。
董曉曉覺得溫潤如玉大概就是程一澤的樣子，長得好，待人和善，溫文有禮。
新生入學第二天，作為學弟學妹們的楷模的程一澤上臺發言時站在臺上那一笑，可謂傾倒衆生了。
相比之下，有高貴冷豔之名的顧景時就顯得不近人情了。
顧景時的周圍總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禁欲氣息，和他關系要好的也只有程一澤一個。
性格使然，程一澤的人緣要比顧景時好很多，特別是在女生堆裏，八卦程一澤的更多。
董曉曉最感興趣的當然不是學習，而是關于校園男神們的八卦，時刻留意程一澤。
這時候安冉旁若無人說這樣的話，而且還被程一澤聽到，董曉曉覺得很丢臉。
無意中撞上程校草投來的目光，董曉曉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得，給程校草留了一個‘長舌婦’的第一印象也是很深刻的了。
那以後給他遞情書，他是不是就會對她更加印象深刻？
一時興起接受她的表白？
董曉曉想起書包裏那封自己嘔心瀝血用兩晚上寫出來的情書，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對南意的歉疚頓時轉化成了遞情書的勇氣。
安冉順着董曉曉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了那一道走在南意身後修長的背影。
程一澤啊。
校會上那個笑起來很耀眼的學霸校草，還在初中學校就聽過程一澤和顧景時的名字。
程一澤也是董曉曉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花癡經常念叨着的‘一見鐘情’的王子。
安冉在心裏鄙夷董曉曉，面上卻僞裝得很好，明知故問，“剛剛那個是程一澤嗎？”
“是他。”
董曉曉莫名興奮，忽然沒興趣去另外一個球場看什麽隔壁班的班草、級草打籃球了。
“那麽剛才南意是和程一澤一起來的？”安冉覺得不可思議。
南意請假的原因，班上早傳開了，她奶奶生病住院沒人照顧，南意請假是去醫院了。
可高三的程一澤一般中午都不回家吃飯的，每天都能在學校食堂看到他。
但今天程一澤竟然是和南意一起從學校外進來。
聽安冉這麽一說，董曉曉将信将疑，“不可能吧，南意和程一澤怎麽可能認識……”
一個平民少女，一個天之驕子，怎麽會有關系。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董曉曉的行動卻一點也不慢，松開安冉，迫不及待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安冉，我還沒預習課本，先回教室了。”
等到董曉曉跑遠了，安冉啐了一聲。
“蠢貨，癞□□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麽樣，還肖想程一澤……”
*
請了三天假的南意回到教室，在座位上坐下後從抽屜裏拿出課本，正想轉頭問後桌埋頭玩手機的男生課上到哪裏了，董曉曉就風風火火回到座位上，她就有了更好的選擇。
“曉曉，你的課本和筆記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我補一下這幾天的筆記。”
董曉曉一股腦兒地把課本從課桌抽屜拿出來，放到她桌上。
南意感激一笑，“我就缺了三天課，把這三天的補上就可以了，不用全部。”
“那你照着課表挑，挑完我收回抽屜就行。”董曉曉笑呵呵看着她。
“嗯。”
南意也沒多想，更沒注意到董曉曉急切的目光，她照着缺席這三天課表選了課本，每一門大致看一眼上到哪裏，她在自己課本是做記號，晚上把課本也帶去醫院。
剛開學不久，學習任務也不重，老師講得慢，看董曉曉課本上的筆記标注，老師講過的內容還沒到她之前已經預習過的地方。
預習的時候，課本上的知識點她已經掌握了，這倒是讓她松了一口氣。
現在奶奶的情況穩定了，她晚上去醫院守着，也就有時間鞏固複習課本上的知識。
看南意認真學習的模樣，董曉曉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問不出口了。
南意本就敏感，很快發現了董曉曉的欲言又止，随口問，“你想說什麽？”
董曉曉紅着臉低下頭，弱弱問她，“你和程一澤認識嗎？”
南意翻筆記的動作微頓，随即搖頭。
“不認識，怎麽了？”
董曉曉神視南意，看不出什麽來，也就相信了她說的不認識程一澤。
“我還以為你和他認識呢，想着如果你和他熟的話，就能幫我遞情書了，走後門，這樣我的機會不就更大了嗎？”
南意：“……”
她實在是無法理解她們這種剛開學就想着給心儀男生遞情書的女生腦子裏整天想的是什麽。
程一澤那種耀眼的男生身邊從來不缺追求者，環肥燕瘦，什麽樣的女生沒有。
再看了眼看上去除了性格各方面都很普通的董曉曉，對上她可憐兮兮的目光，南意忽然不忍心說實話了。
“我覺得還是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比較好，你喜歡的男生高三了，成績那麽好，将來肯定是要上好的大學，甚至出國留學……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追到手了，要是學習差距太大，也是不好的……”
南意已經把話說得比較委婉了。
差距太大，一個人永遠在追逐另一個人，想想都覺得很累。
而且南意并不覺得董曉曉遞情書表白能成功，倒是被教導處老師叫去談人生的可能性更大。
像程一澤那種尖子生，更是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觊觎的女生應該不少，但大多是有賊心沒賊膽，敢下手的女生都是女壯士。
也可能情書遞出去就成了烈士……
粗略估算了一下，被匿名舉報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永遠不要低估了去青春期躁動女生的嫉妒心。
想想程一澤站的高度，董曉曉深受打擊，手塞進書包裏摸到那封情書，又有些不甘心，總要試一試的吧，萬一踩到狗屎了呢？
“先下手為強，萬一他眼光獨到就好我這一口呢，不管了，請你為我祈禱，早日抱得美男歸。”
董曉曉深吸一口氣，拿出書包裏的情書，蹬蹬從教室的後門跑了出去。
南意來不及阻止，扭頭看去，董曉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教室後門外。
南意有些失神，要有多喜歡才會有董曉曉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不顧一切去追逐。
唉，也許這不叫勇氣，這叫沖動。
沖動是魔鬼，得到的也許不是美好，也可能是懲罰。
沖動的懲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