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用過飯後，徐菡被朵家雇傭的司機送回家，趙一炜陪同。“老陳裁縫”離這兒不太遠，陳牧允便走路回家，朵芝站在路邊朝他揮手，甜甜一笑：“明天見。”
這句話的分量在于，今天和昨天似乎沒什麽不同。陳牧允目光幽深，嵌入骨子裏的不安煙消雲散，極淺地笑了笑。
到家後，家裏沒開一盞燈。
陳牧允翻箱倒櫃找出一些針線盒，還有老陳前年用的織毛衣針。
直到門傳來吱呀的一聲，陳錦穿着一件平常并不常見的毛衣，手裏拿着一條破損的女士絲巾，正要尋到縫紉機，陳牧允就從房間出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陳錦手往背後縮了縮，笑着岔開話題：“回來了？朵朵家怎麽樣？”
陳牧允早已看到他手裏的東西，目光驟冷：“你今天去哪裏了？”
兒子先發制人，父親還只能笑：“我是你老子，你怎麽和我說話的？”
陳牧允固執道：“老陳，你回答我。”
陳錦縮了縮手裏的絲巾，顯得有些遮遮掩掩，在陳牧允看來，父親的沉默已經昭示了答案。
又是那個女人。
早在多年前，那個女人就抛棄了他們。既不能做到狠心決絕，又要扮演一副不舍的有情人模樣。
陳牧允恨透了這份虛僞，一點火花就能讓他勃然大怒：“不是跟你說了和那個女人斷了嗎？為什麽還要去找她？”
這其中太多不可調和的矛盾，陳錦也有幾分力不從心，只能說：“阿牧，你冷靜一點。”
“你叫我怎麽冷靜？老陳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和那個女人見完面，總是一副丢了魂的樣子。”陳牧允殘酷地指出，“我最讨厭你這個樣子，在她面前毫無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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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錦瞳孔狠狠一顫，沉默一瞬随即道：“阿牧，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只需要像你哥哥一樣好好學習。”
“學習學習，又是學習。”陳牧允自嘲地笑了笑，“哥哥能理解你，你們是大人，總把我當小孩，可我——”少年眼睛紅了，忽然哽咽住了。
他想說。
你們不要什麽事都為我好。
我已經長大了，也想為這個家分擔。
陳錦嘆口氣：“阿牧，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小孩和大人的鴻溝究竟在哪。
陳牧允不明白。
父親眼底避而不談的眸光刺痛了他的心，陳牧允握緊拳頭，嘲諷道：“如果長大是這樣，我寧願一輩子糊塗。”
他才不要做一個事事委曲求全的人，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這些看似孩子氣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會篡改。
這次談話注定不歡而散，陳牧允回到房間，撥通了哥哥的電話。
陳瑞骞過了五分鐘才接通，溫潤的聲線成為陳牧允心底的一絲希冀，他忍不住酸了鼻子：“哥，你今年過年會回家嗎？”
“會的。”
這樣的話太敷衍，少年委委屈屈地問：“你能不能多在家裏呆幾天？”
陳瑞骞察覺到他語氣不對，問：“怎麽了？”
陳牧允沒想過瞞他：“我和老陳吵架了，因為那個女人。”
陳牧允雖然雖然對外乖張，可很護短，也很聽陳錦和陳瑞骞的話。隔在他們中間的唯一一根刺，就是陳牧允的生母，也是陳錦的初戀情人。
數不清第幾次吵架，陳牧允恨老陳和那個女人牽扯不清。
陳瑞骞安慰：“阿牧，我會和爸爸好好說一下這件事的。”
陳牧允卻以為：“哥，你覺得這件事是我的錯嗎？”
“——阿牧，你不要鑽牛角尖。”
陳牧允聽出他話裏的疲憊與無奈。
哥哥每天除了學習就是打工，還要解決他矯情且幼稚的煩惱。
他雖然失望，卻不再說什麽。
陳瑞骞問了一下他學習上的事情，鼓勵他繼續參加數學競賽，對于這些，陳牧允都興致缺缺。前者想了想，故意提起：“今天朵朵表演怎麽樣？”
陳牧允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撇撇嘴道：“她能出什麽岔子？沒心沒肺的。”
陳瑞骞無奈地提醒：“阿牧，不要這樣說朵朵。”
陳牧允聽到哥哥為那個矮冬瓜講話，十分不滿：“知道了，哥你就是喜歡胳膊肘往外拐。”
電話那頭輕笑一聲，随後是陳瑞骞調侃般的詢問：“我怎麽聽說有人給朵朵送牛奶還假借我的名義？”
陳牧允的臉變得一陣紅一陣白：“……哥你怎麽知道？”
“我加了朵朵的微信。”
加了微信？
陳牧允頓時有一種被他們聯合孤立的感覺。
既憋屈又無法言說。
他正要解釋自己這樣做是為了比賽着想，陳瑞骞就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阿牧，你明明很關心朵朵，好不容易交到一個好朋友，反話說多了也傷人心知道嗎？”
“我才沒有關心她。”
陳瑞骞了解他的脾氣，知道他心口不一，又說了幾句讓他好好照顧朵朵。
相比于他，哥哥總是關心那個矮冬瓜，那個矮冬瓜也總愛纏着自己問瑞骞哥哥。
陳牧允越想越生氣。
最後，陳牧允悶悶地說：“我要睡覺了，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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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陳牧允特別奇怪，有事沒事就埋頭寫英語，周圍的氣壓仿佛低了幾個度。
朵芝覺得自己還是要關心一下這位同桌的，便拿出一顆檸檬汽水糖：“吃嗎？”
“不吃。”毫無感情。
朵芝不明白自己哪裏惹了他，悻悻地準備收回，陳牧允便一把奪過她掌心的糖，撕開包裝袋，塞進了嘴裏。
朵芝無語：“你沒事吧？”
陳牧允嚼着糖，擡着下巴問：“你加我哥微信了？”
原來是這個，朵芝恍然大悟，卻又忍不住炫耀：“瑞骞哥哥主動加的我～”
陳牧允立馬瞪着她：“不許找我哥閑聊。”
朵芝雙手環胸：“怎麽？你嫉妒我和瑞骞哥哥關系好？我不僅要找他閑聊，還要天天找他。”
陳牧允揪住重點，幽怨地問：“你們天天聊天嗎？”
“這個嘛——”朵芝賣了個關子，無辜地眨眨眼睛，“你猜？”
“……”
猜個頭。
陳牧允又去看單詞書了。
可這節課是數學課。
伍菁菁原本想轉頭問問題，感受到講臺上老師有意無意投來的視線，壓低聲音：“數學課代表，你英語書拿反了。”
陳牧允：“……”
朵芝伏在桌子上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陳牧允這麽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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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期末考試結束，高一第一個學期落寞了。
一中做了件好事，就是在過年之後公布成績。趙一炜狠狠地松了口氣。
但事情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順利，趙蘭葶嚴令禁止他出門上網，并邀請補習老師上門一對一輔導。
對于這些，趙一炜想過反抗，誰知趙蘭葶不急不慢道：“我管不了你的話，就把你送回去，讓你爸媽管你。”
趙一炜和父母關系并不好，又值叛逆期，只能呆在房間寫五三了。
随着家裏泾渭分明起來，朵芝對趙一炜的同情也僅限于此。雖然媽媽說這話确實傷他的心，但是趙一炜的成績實在太爛，趙蘭葶對他的容忍度已經到達極限，更何況只有趙蘭葶願意管他，哪個姑姑這麽好心操心多于他的父母。
朵芝能做的就是等補習結束，替張嫂端夜宵進來，笑眯眯地問趙一炜學到哪裏了。
趙一炜一副被吸了陽氣的模樣，半死不活道：“我就不是學習的那塊料。”
朵芝糾正他：“你那是沒認真學。”
趙一炜東西也吃不下，頹廢道：“我就不明白了，我上個本科就那麽值得他們高興？他們從來不管我想要什麽，就知道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別人身上，”
朵芝吃了塊蘋果，冷靜發問：“那你說說，你想幹嘛？”
“……反正不是讀書。”
朵芝讓他把雲吞吃了，溫聲細語：“可是順着愛你的人的想法也沒什麽不好的，除非我們有很堅定的目标，要不然的話，聽一些很厲害的長輩的話，也是很多人羨慕的呢。”
趙一炜一怔，嘴上不願承認，心裏也不得不回顧起，身邊朋友同學對父親以及姑姑的驚嘆。
再看眼前的小表妹，從小身體不好被家人過度保護，可瘦小的她比誰都要堅韌，連上學這件事，都是她努力争取過的，現在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其實姑姑讓我學習，我也在照着她的想法努力了，但姑姑跟我說，管不了我就把我送回家——”趙一炜嘟囔一句，少年的惆悵再顯然不過，“我是個東西嗎？能給來給去嗎？”
朵芝笑罵：“你是大笨蛋嗎？媽媽她什麽時候真的把你送回去過？而且每次過年，舅舅每次罵你不都是媽媽替你說話嗎？”
“我就是發一下牢騷，我也知道姑姑對我好。”
“知道了就好好學習，趙一炜。”
趙一炜真想教訓她沒大沒小的樣子，但是又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哪一點都不像哥哥，便摸了摸她的頭發，笑：“趕緊去睡覺，超過十二點長不高了。”
朵芝一聽，想到陳牧允在她耳邊一陣陣譏諷的“矮冬瓜”，立馬蹬腿從椅子上起來，踩着拖鞋噠噠噠回房間了。
